61、初次见面 你欠我爱 ...
-
“遗言吗？”昆满问道。
“算是吧。”沈瞻默说道。“或者说遗愿也行。”
昆满伸手举过头顶，接住那些细小的尘埃，看到尘埃落在掌中，昆满终于笑了，说道：
“女幽城终年无雪，当初在乌灵渡口救起他的时候，他说要带我去中原看雪，还要在大雪纷飞之时娶我，可是我没有等到大雪，也没有等到他。”
沈瞻默一心侍奉女蜗，甘愿终身为巫女，始终不懂男女情爱，不知为何昆满到了这个地步还牵挂着那人。
就像她不懂蒹葭为何在宋嫌离去之后，会到女蜗大殿静修，此后不入红尘，不问姻缘。
爱情对于沈瞻默来说，是世上最难懂的两个字，既没有见到过，也没有感受过。
她甚至觉得追逐爱情之人甚为可怜。
昆满便是最好的例子。
“瞻默。”昆满叫道，“我只有一个遗愿。”
“我想知道，他爱过我吗？”
这算什么遗愿？沈瞻默不明白，只是说道：
“姜饮初当年杀的第一人是孟钦，孟钦死在血骨鞭之下，而姜饮初把这血骨鞭给了我，想必这血骨鞭上也有孟钦的血吧。
我觉得我可以问问他。”
说着，沈瞻默取出血骨鞭，准备施探灵蛊。
探灵蛊，以蛊虫噬死血，探人生前事。
沈瞻默刚将一只蜈蚣蛊放到血骨鞭上，准备施法时，昆满摇了摇头说道：
“瞻默，你怎么这么傻？”
“傻？”瞻默不懂。
“每个人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昆满说道。
“我不管，你知道答案没什么用，万一不是他的答案呢？”
沈瞻默坚持施探灵蛊，将食指咬破，于蜈蚣背后写上‘孟钦’二字符文，蜈蚣得了巫力瞬间亢奋，迅速地在血骨鞭上一阵乱爬，终于在鞭尾处停住，啃了几口鞭子上的血，然后晃动着身子，朝沈瞻默示意。
沈瞻默立即施诀，一道紫光打在蜈蚣身上，随即蜈蚣落地，突然站直了身子，再扭动几下，蜈蚣变成了人——孟钦。
被紫色电光包裹着的孟钦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假借蜈蚣的躯体，加以生前余血，得以重现原形。但因为那血毕竟是孟钦的，所以这个幻影也有孟钦的意志。
“小满。”孟钦叫道。
昆满只见到孟钦这个幻影便落了泪，听到这一声久违的呼唤更是忍不住想冲到他怀里。
幻影就是幻影，昆满只抱得个空气。
“小满。”孟钦又叫道。
沈瞻默见昆满情绪不太稳定，于是替昆满问道：
“我叫你回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爱过她？”
孟钦看着昆满，眉眼温柔，他说：
“不是爱过，而是爱着。尽管你杀了我们的孩子，尽管你说过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孩子？”昆满疯狂地摇头，说道：
“孩子不是我杀的，是你亲手杀的。”
“小满……”
“孩子是你杀的，是你！”昆满愤怒地抓着牢房的铁栏，五指攥紧，青筋可见。
“当日你说城主不答应我们这门亲事，要我杀了孩子，从此两人再无瓜葛。”
“不是的。”孟钦走到昆满身边，想抚平昆满握紧的拳头，可是完全触碰不到。
“当日是你说你把孩子溺死了，说我们此后恩断义绝。你还说你想当长巫女，就只有杀死孩子。后来我听说你因为和我相恋之事不能当长巫女，还被长巫女囚禁了起来，我就把府里的兵全部带了过来，想救你出去。”
“什么？”沈瞻默一听，这事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惜孟钦的幻影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沈瞻默还没来得及细问便消失了。
沈瞻默只好找昆满、蒹葭、昆刚，以及遍访城内当年的幸存者，终于摸清了个大概。
但始终想不通的是，既然孟钦和昆满两人相爱，肯定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直到这天，她从乌灵渡口路过，看见林生被一小孩撞到，那小孩离开之后，变成了林生的样子，大摇大摆地从城里走过。
“喂——”沈瞻默叫住那小孩。
“你是何人？为何变作林生的样子？”
“我就是林生。”那小孩狡辩道。
“还狡辩。”沈瞻默随手一出红绳就把他捆住了，小孩现出了原形，就一十岁左右的普通的小男孩，除了会伪装，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你是一只魅？”沈瞻默见那小孩胳膊被红绳勒出了一点血，血略呈黑色，便问道：
“你是魅族的人，怎么跑我们这儿来了？”
“我来找我娘亲。”那小孩摸着耳朵说道。
“我摸着耳朵发誓，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是来找娘亲了。”
沈瞻默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娘亲又叫什么名字？”
——————————————
沈瞻默从身后推出一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对审判台上的众人说道：
“这个孩子叫孟满，他的父亲叫孟钦，他的娘亲叫昆满。”
看到昆满出现时，景明显紧张了一下，同样紧张的还有林生。
林生认得这个孩子，当日若不是这孩子撞了他一下，导致凝时珠被摔破，他也不会听到凝时珠里的话，更不会找到出口，逃到这审判台来。
只有候猗，微微一笑，似一切在握一般。
沈瞻默蹲下来，摸了摸孟满的额头，温柔地说道：
“你跟大家说说你为什么要找娘亲？”
孟满点了点头说道：
“我叫孟满，我今年十岁了。十年前，判官大人从他——”
孟满指着景说道：
“从他家里找到了我。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但其实已经被他封存了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前，他从我娘身边抱走了我，还不让我长大，要不是判官大人救了我，还告诉我真相，我……”
说着，孟满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就越说不出话，一时哽咽，落下泪来。
沈瞻默抱着孟满，轻轻拍着后背安慰着。
候猗问道：
“游一念，你此生罪大恶极，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无话可说，但是求判官大人相信我，我一定可以逆转时空，改变一切，让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魔就是魔，一肚子坏水写不出一个好字！”候猗说道：
“乖乖跟我回魑魅城领罚吧！”
候猗飞将过来，一手拎起景，却被沈瞻默拦住。
“等下，我有个问题要问他。”
候猗只好把景又丢到了地上。
沈瞻默走到景的身边，问道：
“为什么做这件事？”沈瞻默不相信有人无缘无故就想挑起事端。
景笑了笑，本来想摸着自己的耳朵说话，但两只手都被砍掉，十指俱没，只好作罢，说道：
“魅族之人，擅伪装易容之术，大多为王族谋臣，我也不例外，我是益州城少城主孟钦的谋臣。我陪他建功立业，外可上沙场，内可辩群臣，帮他从一个庶子变成世子，好不容易当上了少城主。他却和一个巫族之人相爱了。巫族，呵~”
景轻笑一声，说道：
“巫族和魅族一样，不入九族，地位低贱，城主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城主给少城主挑了一个贵族千金，可少城主不愿，与城主争执不下。我不想让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所以就分别变成他们两人的模样，强行拆散了他们。”
“那孩子呢？”沈瞻默不依不饶地问道。“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景又开始轻笑。
“孩子必须死，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棋子罢了，让他们分崩离析的关键。当年昆满难产，孩子生下来时是散的，本来就必死无疑。我把孩子带回了魑魅城，找城里最好的魅医医治，一直养了近百年，才把他养出婴孩的模样。”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孟满说道，然后乖巧地跪在景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谢你救命之恩。”
见此，景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但是笑容不到一秒便僵住，变成不可置信，双目圆瞪，居然一命呜呼了。
孟满冷笑一声，说道：
“这一刀，替我娘亲谢谢你。”
孟满从景的胸口致命处抽出匕首，又刺了一刀，说道：
“这一刀，替我父亲谢谢你。”
然后拔刀，接着又是一刀。
“这一刀，替我父亲的子民谢谢你。”
孟满继续拔刀，继续插刀。
“这一刀，替我母亲的子民谢谢你。”
孟满第一刀时景就已经死了，可孟满依旧疯狂地把匕首拔出又插入，拔出又插入，扎得景满身的伤口，血肉模糊。
众人都看不下去了，但都不敢上前劝他。
应该都觉得景是罪有应得吧，坏事做尽，终将遭到报复。
只有林生，看着死不瞑目的景，觉得自己好像欠他什么似的，但他想不起自己究竟欠他什么，毕竟这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林生问宋嫌：
“有没有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欠着人家？”
“有啊有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欠着我。”
“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爱。”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初次见面 你欠我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