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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灼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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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她还是打来了电话。
她说:“我们分手吧。”
声音微颤而沙哑,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异常激烈的争吵。
我说好。
那个冬天我们第一次见,她在市中心的某条路上拦住我,说:同学,我是市中学生调研协会的,麻烦耽误你几分钟填一下这张问卷好吗?
她把纸笔递到我手上,我匆匆扫一眼,飞快地勾了几个选项,然后抬起头来,对她一笑。
后来我们在一个落雨的下午一起赖在双人床上,她靠到我身边,把我鬓边垂下来的头发撩上去,轻声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阳光很美,我笑起来很好看。
风卷走了姑娘手中的太阳伞,我捡起它,起身时看见她一路小跑着过来,对我说谢谢。
我说好巧啊你还记得我吗,她笑着说当然啦。
那个时候春天刚到不久,校园里的花将开未开,浅粉浅红连成一片。我们一起走到了宿舍楼下,她没话找话地说上次的问卷结果出来了,不过纸张都被回收了,不然就可以拿我的答案去跟普遍答案比较了。
我也没怎么想,脱口而出没关系啊,以后每次问卷我都填给你。
那说定了,她说,希望明年学校里的花快开的时候你还记得我。
我半开玩笑地说那不一定,我记性很差的,等这个春天过完很多人我就已经忘了。
她说,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红色吧,我说,红色好。
隔天我在自己的课桌上发现了一束红色的花,外加一张卡片。花应该是从学校里采的,随意地用皮筋捆在一起,卡片上的字迹工工整整:“花都送你了,可别忘了我啊。”
我就再也没忘了她。
一个星期以后,我捧着她送我的那束花,对她说你的花我养好了,都活着呢,可是它们总有一天会死掉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呀?
她说好,你把它们扔掉吧,我把自己送给你了。
我们走过一条窄窄的路,紧挨着一个工地,雨水夹着尘土将视线涂成灰色。行人一个一个地撑着伞走过。
安静而匆忙。
或者死寂。
我们牵着手过去,没有打伞。她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雨水顺着眼角滑下来,眼睛里像是映出了霓虹灯的颜色。
就将一切麻木都点亮了。
高中毕业,我留在广东,她去了北京。
临走前我跟她说,十一长假的时候我会过去,陪她看看北方的秋天。
我们接吻,从额前眉间一直往下,在鼻息相缠处流连。
我背靠着她的学校某栋宿舍楼背后的红砖墙,前面是被杂草包围的围栏,和扔满垃圾的杂草。
一只小野猫飞快地窜过去,一头扎进杂草堆里,再也不见了。
为什么在这里?我抽空问她。
她没说话,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双眼睛里好像一瞬间涌出了无限的悲哀和无法言说的痛苦。我闭了嘴,覆在她后脑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她的马尾,忽然觉得有点冷。
晚霞轰轰烈烈地烧满了整片天空,又很快消失,夜晚携着阴冷的寒意悄悄地降临了。
除夕夜她打来电话,在一片烟味酒味鞭炮味中,我听见她有意无意地说起,她偶然间听到她父母讨论她怎么还没有男朋友。
我沉默了几秒,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飞快地问我有没有看春晚喜不喜欢刚刚的那首歌。
可是我没有听见那首歌,我刚刚在和她说话。
零点整,外面的鞭炮齐鸣,响彻天空。
零点零一分,城市依然灯火通明。
零点零二分,我发小发来短信说新年快乐早点睡晚安。
零点零三分,我按灭了手机,把它放在枕边,闭上了眼。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她还是打来了电话。
她说,我们分手吧。
声音微颤而沙哑,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异常激烈的争吵。
我说好。
故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