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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故事 ...


  •   西元二二五零年·中国

      “小林,我是跟你说真的,这山上有神仙。”

      “行了,行了,我信就是了,但是你干嘛硬拉我一起到这荒山野林里瞎逛?”

      “什么荒山野林?拜托,这山脚下全是有钱人家的别墅,咱这才走到半山腰,还可以看到山脚下,你怕什么?”

      “得了,就你说得有理。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还罗嗦。”

      “罗嗦的是谁啊?”少年嘀咕。

      “你说什么来着?”

      “没,没,快走吧,找到有瀑布的水潭就好了。”走在前头的少年十七八岁,黑发及肩,人高模样好,站在人群里,引人注目,反观跟在他后头的那少年,短发,中等身材,容貌普通,让人看过即忘。

      走了一段山路,前头的少年开口说道:“我听我们家的老人说,这山在很久以前叫香岩山,山顶那头有很多修真修道的人,就是山脚下的道观,都藏着高手呢。”

      “你是奇幻文看多了吧?这年头谁那么傻出家当道士?那山脚下的道观,现在可是列为国家文物呢,还道士,连个影都没瞧见。”叫小林的少年嗤之以鼻。

      他那个后悔啊,本来还在窝在床上玩游戏,可这徐晨宇不知哪根筋不对,说是在家里翻出了一本老祖宗的手札,那手札里记载着这座山里有神仙,山顶还是修真界,普通人是上不去的。神仙,神仙,如果真有,那就不叫神话了!这年头,人类都能上月球了,广寒宫在哪里?嫦娥吴刚玉兔躲哪?再说这山顶如果真有神仙,那人们开飞行器徘徊在上头时,怎么从未撞上过?

      他是知道徐晨宇家里有那么一点怪。徐姓在这座城里有着悠久的历史,光是他们那座徐家旧宅,就有几百年近千年的历史了,也亏得他们一直守着,没被国家收了去当文物。徐家有钱又有势,守一座旧宅也没什么,可是他们的脑子都有点奇怪,不信佛教,不信基督教,更不信天主教,他们竟然只信道教!道教耶?一直被归为封建迷信的土教啊!

      “小林,你可别不信。世上悬的事可多着呢。你见过我家那挂在旧宅礼堂内的古画像吧?”

      “那个啊……”搔头想了想,的确印象深刻。他是很佩服古人的妙手丹青,竟能把人画得栩栩如生。

      那是一身穿明朝服饰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发白衣,神情淡然,立在荷花池边,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看第一眼时,人们会灵台一清,看第二眼时,会不知不觉地想亲近他,恨不得自己也能融入画中,伴他一生。

      “他姓宿,徐家大宅原本是他的。”

      “啊?怎么你们徐家老祖宗强抢民宅?占为己有?”小林大惊小怪。徐晨宇不客气地回头一记手刀,小林惊觉地跳开。

      “胡说什么呢?我们徐家可都是老实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老实人?小林上下打量徐晨宇,摇摇头。这年头,哪个生意人老实来着?他们徐家世代经商,跨国公司都有好几家了,俗话不是说,无商不奸?

      “据祖宗手札里说,徐家那时候和宿家是世交,后来宿家大公子不知哪个筋不对劲,出家当道士了,他的几个弟弟更绝,一看大哥出家,也跟着出家了。这一走,宿家就空了,徐家只好帮忙看管宿宅,这一看就看了好几代。那些个宿家公子一去不复返,宿宅就变成徐宅了。”

      “哇哩,竟有这么悬的事?宿家大公子和他的弟弟们都发神经啊?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当,跑去深山老林里当道士?脑子进水了不成?”小林啧啧称奇。

      徐晨宇又赏他一记手刀。“说话小心点。宿家大公子可是神仙呢,被他听到了,一记天雷下来,有你好瞧的。”

      小林吐吐舌。晨宇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话说我那老祖宗,守在宿宅数十年,仍然等不到好友,于是就画了一幅画留给后代子孙,要后代们继续守着。本来这事大家都是将信将疑的,两百年过去了,徐家的某个弟子竟然见到了那宿大公子。”

      “啥?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手札里说,宿大公子真的回来过,相貌和画里的人相差无几,一身道士,仙风道骨,超尘脱俗。”

      “蒙人吧?哪有人过了两百年还能活着?”小林打心里的不信。

      徐晨宇撇撇嘴。“跟你这种人是说不通。不管如何,我身为徐家后代,对这事深信不疑。祖宗不可能开后代们的玩笑,是不?不瞒你说,我们家还有祖训。说是如果见到姓宿的道士,一定要以礼相待。”

      “呵,你们家真有意思。”拂开挡路的树枝,听到瀑布声音,小林指了指前方。“应该是那里了,快到了。”

      “嗯,快走,果然祖宗手札里的地图是对的。”徐晨宇开心地把手里的地图收进背包里,率先向前跑。

      “喂,小心点。”小林追在后头。

      瀑布声音越来越大,吹来的风里都带了水气,参天大树的掩护下,银白色的瀑布若隐若现。

      跑了几步,徐晨宇突然停下脚步,小林差点撞上了他。

      “干……”正要发问,突地嘎然而止。

      徐晨宇捂住他的嘴巴,拉着他躲到了一颗大树后头,两人探头探脑地往瀑布水潭方向望去。

      银白色的瀑布如一条悬在半空的小白龙,不断地泻下水流,瀑布下的水潭如一块碧玉,涟漪不断,大珠小珠落玉盘。

      葱郁的树林内,飘忽地出现一道人影,人影走至水潭边,停下了。

      徐晨宇和小林都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古装怪人!

      如绸缎般光滑油亮的黑色长发及地,身穿白色长袍,长袍如轻羽般柔软飘逸,微风拂过,袖袍飘扬,那人似要乘风而去,留下的只是一道幻影。

      揉揉眼,小林不敢置信,在这荒山野林里,他竟然看到这么一个古怪却飘逸的俊美男子!

      是的,那个人长得很好看,单是侧脸,便觉得他的五官是天然雕琢的,精致之极。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射下来,形成一个个光影,光影交织在他身上,造就一层朦胧之美。

      好像……天神!

      是他!真是他!

      徐晨宇几乎要惊呼出声了。那样独特美丽的容貌,单看一眼,便叫人印象深刻了。

      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情绪激昂地睁大眼,直瞪那似天外来客的美丽男子。原本他也不信世上真有人长得这样好看,祖上可能是夸大了,才把那友人画得超尘脱俗,如今亲眼所见,他方知,祖上的画还不够传神。

      凡笔画不出真神仙,神人唯有神笔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上人间,天壤之别啊!

      两名少年躲在树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那白衣男子忽然转头看过来,淡雅一笑,在两人震惊地注视下,人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无踪。

      瀑布、水潭、树木、光影依旧,然而那惊鸿一瞥的白衣男子如昙花一现,凭空消失了!

      是真,还是幻?

      **** **** ****

      “欢迎观临——”

      一踏进门,清新的花香便扑面而来。繁华的街道一角,独树一帜地开了一家鲜花店,给这商业气息浓厚的街道带来一缕清风。

      男子进了鲜花店,立即引来几名女客人的注意。扬扬嘴角,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成功地让女客人双眼成红心,男子踩着优雅地步子,向店主走去。

      店主正聚精会神地包装花束,对突来的访客毫无觉察,直到男子屈指在玻璃桌上敲了几下,店主方回神。

      “你好——”店主是一名年轻的男子,长相古典,及腰的长发和白色的古式长袍,使他看起来像古装剧里的世外高人。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独特的男子会来繁华的都市开一家不起眼的鲜花店。

      “不请我坐下,好茶侍候吗?”男子随意地往玻璃桌上一靠,捏起一枝花,在鼻间嗅嗅。

      “天啊,好帅啊!”女客人小声地惊呼。

      店主微微颦了下眉,叹气道:“你稍等一下,我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再招待你。”

      男子耸耸肩,打个呵欠。“你在这里就做这种事?不会无聊吗?”

      “还好,我喜欢照料花朵。”店主利落地给花束扎上彩色丝带。“你还没睡醒?怎么下来了?”

      又打了个呵欠,男子不满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睡觉了。今早还在赖床中,却硬是被你‘那位’派人给吵醒了,然后还搞不清楚状况,‘咻’一声,我就被踢下来——寻你!”

      抱歉地笑笑,店主把弄好的花束交给女客人,结了帐。女客人依依不舍地陆续走出鲜花店。

      送走了客人,店主暂时关了店铺。

      “去我家里休息休息,如何?”

      “求之不得!”男子伸了个懒腰。“说真的,东君,你可知你这一逃婚,玉帝他老人家有多难堪?本来各路神仙都赶到天庭,只为了一睹玉皇大帝的婚礼,哪知你这‘新娘’竟然一溜烟便跑掉了?”

      店主,也就是东君,司春之神,玉皇大帝的逃妻,微微一笑,带着男子往后院走去。

      是的,如果按天上的时间算,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可是他却跑下凡间,谁都不愿意一觉醒来,就有一场婚礼等着你参加,而新娘还是自己。

      做玉皇大帝的伴侣?这种事,想都不敢想。他只是小小的司春之神,恋慕玉帝而无法自拔,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却不料玉帝许了他的愿,让他在凡尘和他的分神生死相许恋爱了一场。飞升后,自己终于明白玄真是玉帝的分神,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所以他胆怯了,逃了,连天条都不顾,匆忙地逃出天庭,往凡间跑去。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凡尘的变化很大,再一次改朝换代,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凡间,却是新奇的。

      他原本要去华阳洞,可修真界早已不复存在了,香岸山山脚下建了很多别墅,给修真界带来不少困扰,所以修道士们都离开去别的更高更深的山里。他只好一路下山来,进入繁华都市,摸索了半载,方适应现代都市的生活。在街角开一家鲜花店,体验生活,趣味无穷。

      “唔,你这里不错!”太光一看到柔软的床铺,便冲过去往上跳。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地上堆了几件衣物,而床上多一只雪狐。卷起尾巴,蹭啊蹭的,往羽绒被里钻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眯起双眼。

      “真好,比起天界,还是人间好!”

      东君泡了杯清茶,端过去。“喝茶吗?”

      太光嗅了嗅,闻到东君泡的是上好龙井,二话不说,凑过去舔舔。东君好脾气地侍候他喝光了,方移开杯子。太光满足地摇摇尾巴,又蜷缩起来。

      “嗯,让我睡个回笼觉,等睡醒了,再找你说话。反正呆在人间一年半载,天上也只过去几分钟,呵呵。”

      东君摇摇头,摸摸他的皮毛。

      “那我去诵经。”

      太光掀掀眼皮,没一会儿就打呼了。

      等太光睡饱了起来时,东君好像出门许久了。看到桌上他用毛笔写的留言,撇撇嘴,恢复人形,穿回衣服。

      有人定了礼单,东君出门送货了。唉,怎么也不请个小侍童,跑腿的事就让小童去,老板就在店里坐镇啊。

      摇了下头,开始打量东君的住房。这是两房一厅的格局,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大厅里摆的是古典的红木桌椅,至于厨房和浴室,呵呵,只是装饰用的,神仙用不到这两样。

      无聊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突然摆在小茶几上的一个方盒子响了起来,太光吓了一跳,狐疑地凑近看了看,这小东西“铃、铃、铃”的直响,不知是怎么了。

      疑惑地动了动它,还在吵,他开始研究起来,发现有个手柄可以动,便拿了起来,铃声立即不响了,可手柄内却传出声音。他好奇地凑近一听。

      “喂,请问宿先生吗?”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太光拿远看了看,见下面连着一条,没有施困人神魂的法术,可就是有个声音从里传出。

      “喂,喂,宿先生在吗?”

      太光迟疑了一下,回道:“什么东西?谁是宿先生?”

      “……你是谁?怎么会在宿先生家?”对方立即冷了声音。

      太光好笑。这凡人胆子不小,敢问他是谁。“你又是何方神圣,躲在哪里?有本事给我出来较量一番。”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在宿先生家里?”

      “你管我是谁?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宿先生,只有我太光!”

      “什么太光?你……你是不是小偷?”

      “小偷?我太光会是小偷?你小子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收了你的魂炼丹药!”

      “喂,你快离开宿先生的家,否则……我要报警了!”

      “报警?什么东西?”太光和他简直是鸡同鸭讲,直到东君回来,两人还在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

      东君急忙拿过太光手里的电话筒。“喂,您好,我是宿清风,您是?”

      “……宿先生?”对方提高了声音。“你是宿先生?”

      “对不起,我就是。刚刚那位是我表兄,他今天刚来我家,还没适应,给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东君轻声道歉。

      “我是徐弘,还记得我吗?”

      “啊,徐先生,您好。有事吗?”东君拧了下眉,问。

      “……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

      太光噘着嘴,坐在木雕椅上,托着下巴看东君有礼貌地讲话。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君干嘛讲得那么起劲?

      终于,东君放下那玩意儿,淡然的脸上多了一抹困惑。

      “怎么了?”太光问。

      东君笑笑。“没什么,就是有个客户说要请我吃饭。”

      “哦——”太光挑高了眉。

      东君指指茶几上的电话解释。“这个东西叫电话坐机,是用来通话的……”

      简单地解释了下电话的用处以原理,太光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凡人都能千里传音了?挺厉害的嘛!”拿着电话左看右看,非要看穿似的,东君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太光抢过来把玩。

      “是手机,和电话是同原理,但携带方便。”

      “嘿,你呆在人间才半年,就懂很多了。”

      东君淡笑,同太光一起坐在椅子上,看着太光一脸好奇地把玩手机。“他”把太光派下来找他,是何意呢?而自己就那样逃掉了,“他”会不会生气?唉——说起来,私自下凡,还是犯了天规。可是……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才不顾一切,跑到凡间,等身在人间时,方想起自己犯了天条。

      但“他”没有派下天兵天降捉拿他,只是派来了太光。

      玩够了手机,太光这才想起正经事,见东君若有所思,他推推他,道:“东君,你的那位叫我带话呢。”

      “什么话?”东君不急不慢地问。

      太光好笑。“你和他真有意思。虽然当我知道玄真就是玉帝时,也大吃一惊,可那时候你不就是为了玄真而修道成仙吗?如今好了,玉帝要你当伴侣,你却吓得跑掉,嘿嘿,这算不算是报应啊?”

      “嗯?”报应,什么报应?太光就爱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几百年前,玄真对你虚情假意,最后虽说为了你成魔,可是却伤透了你的心。等他想对你好了,要拿出真感情,你却望而却步,不敢越雷池。这不是他的报应是什么啊?”

      “我并不是不接受他的情,我只是……只是……”东君低喃,“只是……有些怕。我是个小神仙,他是九天至尊,我和他……相差太大,我怕自己在做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太光拍拍他的肩,说:“你太看轻自己了。我倒还觉得,是玉帝高攀了你。”

      “你别胡说。”东君轻斥。

      太光挑眉。“得,我不掺和。总之,他要我带话给你,结果如何,由你自己决定。”

      “他……他说什么了?”东君双手紧握,忐忑不安。

      “君思否?君爱否?君要否?”

      东君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思念他吗?爱他吗?想要永伴君侧吗?苦笑,怎不思念他?怎不爱他?怎不想永远伴在他身侧?他思念,他爱,他想要!答案都是肯定的,然而,他需要好好想想。

      “你帮我带话给他,就说我……我想在凡间散散心,等我想好了,我就回天庭。”

      太光搔搔头,转了下眼,说:“不急,不急,反正难得来一次人间,等玩个够本了,再回去不迟。”

      东君微笑。“也好。”

      **** **** ****

      半个月后,太光适应了人间的生活,乐不思蜀。

      一天,他窝在床上看电视——这是他硬要东君买来摆在卧室看的。他可以不吃不喝,不食人间烟火,但电视是个好东西,小小方匣子,内容精彩着呢,这也让他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

      “你要去哪?打扮得这么得体?”

      东君以一条淡蓝丝带绑好长发,又穿了一件绣有兰花图案的乳白色古式袍子。在人间半载有余,还是不习惯西式服装,但又不能穿古装,于是用法术修改了式样,中西结合,即适应现代,又独特别有风味,最重要的是穿着自在舒适。

      他这一身打扮,几乎成了特征。知道他家鲜花店的人都清楚店主是个穿长袍的古典美男。

      “徐先生要请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徐先生?是那个叫徐弘的男人吧?”太光知道他是谁了。就是那次和他在电话里鸡同鸭讲了很久的男子,后来也见过一两次。“他对你不安好心,东君不会没看出来吧?”

      东君失笑。“他只是客户,因为上次为他布置了礼花,这次为了答谢我,请我去参加宴会。”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应酬。你是神仙,又不是凡人,干嘛理他?”

      东君垂眼,抚平袍子。“他是长卿的后代。”

      “哦——徐长卿?那个为你守宅子的徐家人?”他是有听东君说一些当凡人的事。

      “嗯。我欠长卿许多,对他们徐姓人,总是无法拒绝。”

      “你就是心软。人家对你好,你就对人家更好。”所以那个时候,被玄真吃得死死的。明知玄真在吸他的精气,他却甘愿让他吸。真是个傻瓜。

      “……我走了。”

      太光挥挥手。“早点回来。”

      “嗯。”

      东君了出门,便看到一辆车停在他家门口,一男子倚在车旁,似乎恭候多时了。

      “徐先生?你……”东君微微吃惊。

      “我来接你。”徐弘二十五六岁,气宇轩昂,配上身旁的名贵轿车,简直是少女心目中的金龟婿。

      “我可以自己去的。”东君有礼地笑笑。

      “我怎能让佳人独身前往呢?”徐弘为他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去后,再到另一边,坐到驾驶座上。

      “徐先生此言差矣,清风一介男子,谈不上佳人。”

      “是,是,在下说错话了。宿先生是一缕‘清风’,沁人肺腑,又难以捉摸。不知在下能否有荣幸,得清风青睐?”任何人和他对话上两句,便会不知不觉文绉绉了。宿清风,多么独特的人啊。第一次见面,即掳获了他的心。可是落花有意,流水似无情,多次试探,他都云淡风清地拒绝了。

      “徐先生真爱开玩笑。”

      “呵呵——”徐弘干笑。玩笑?他从不开玩笑。身为徐家掌权者,玩笑开不得。

      半个小时后,车在一幢别墅前停下。

      侍者前来开门,徐弘先下车,然后为东君开门,东君说着谢谢,下了车。

      当徐家大公子和白袍长发的古典美男共同出现在宴会时,引起了一阵哄动。

      无数双眼睛盯着气质飘逸的东君身上,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似神仙下凡的男子是谁,为何与徐家掌权者一道出现在宴会上?

      更有人猜测,这名男子很有可能是徐大公子的新欢。这年头,同|性|恋不再是禁忌,虽然徐大公子之前没有过男性|恋人,但此次带着这么个绝尘男子一起出现,由不得大家胡思乱想。

      东君拧了下眉。他果然不习惯这种场合,修道之人喜清静,不爱热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令他极度不舒服。空气中传来种种声音,一字不漏的进入他的耳朵。神仙区别于凡人,耳朵灵敏,视觉锐利,方圆百里,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怎么了?不舒服吗?”徐弘低声问他。他当然一进场就发觉了人们的骚动,更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

      “不,只是不习惯。”礼貌性的回笑。他这一笑,让更多的人为之倾倒。

      徐弘突然后悔带他来了。如此独特的人,应该私藏起来。

      “要不要来杯酒?”从侍者的盘里拿了杯酒,递给东君。东君摇首拒绝:“抱歉,我从不喝酒。”

      “咦?是不会喝吗?”很少有人不喝酒的。

      “不,修道之人是不喝酒的。”

      “修道之人?”徐弘不解。

      东君淡笑。“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你从未问起。我是个修道士,修道有戒律,不能饮酒。”

      徐弘怔了怔。身为徐家掌权者,很少会被什么事给怔住。他突然想起了祖训,在听到宿清风说自己是修道之人时,他想起了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祖训。

      如果遇到一个姓宿的修道之人,定要以礼相待。

      眼前这超然于世的男子姓宿,又自称修道士,他……莫非他是……

      徐弘笑了,深深地笑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在见到宿清风第一眼时就深受吸引,因为他……很像他家中一幅古画里的人物。

      原来如此!

      然而,可能吗?

      眼前的男子只有二十出头,而那画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大哥,你来了?”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抬眼,便看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过来。

      “小宇,你怎么也来了?”

      徐晨宇撇撇嘴,说:“我是陪凯哥一起来的。”

      “阿凯?他……”果然看到少年身后的颀长男子,徐弘皱了下眉。

      “弘。”那男子款款而来,深深地望着他,又转眼看向他身旁的东君。“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他是……”还没说完,只听徐晨宇怪叫一声,颤抖着手指,惊讶地指着东君。“你……你……是你……”

      “小宇,不可以没礼貌。”徐弘低喝。

      徐晨宇恍若未闻,一个劲地指着东君,激动得无法自抑。“神……神……神……”那个“仙”字因为太激动,而无法吐出来。

      东君微笑地看着他。相对于少年的激动,他要冷静许多,淡然的笑,使他看起来更飘渺了。

      “小宇!”徐弘推了推他,徐晨宇这才回过神,他一把抓住兄长的衣服,语无论次。“大哥,你知道吗?我见过他!我见过他!”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真的,我见过他!在山上,在瀑布下,突然不见了,太神奇了!对了,对了,他就是咱家的那幅画,哦,不,不,我是说,他是画里的人!是画里的那个神仙啊!”

      狠狠敲了一记弟弟的脑袋,要他闭嘴,徐弘歉意地对东君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傻人傻语,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哪有……”吃了痛,徐晨宇小声抗议。

      东君抿嘴失笑。“不会,你弟弟很可爱。”说着,似有若无的向徐晨宇眨眨眼,徐晨宇当下傻了眼。

      “你好,我是李凯。”

      “你好,我是宿清风。”伸手,礼貌地和他握了一下。

      “好了,我们不要站着说话,那边有位置,一起过去坐坐。一会向这宴会的主人问候一声。”徐弘见不少人围在旁边,拉长了脖子听他们的话,便带大家去清静的一角。

      “好的。”

      没多久,宴会的主人出来了。是一对新人,这显然是一场婚宴。东君略惊,转头对徐弘道:“你没告诉我这是……婚宴,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他们不会介意。”

      东君望向那两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这是一场两个男性的婚礼!突然很感慨。他逃了自己的婚礼,却参加了别人的婚礼。多么奇妙。

      “小毅哥终于娶得美人归啦!哈哈,念哥终于答应嫁给他了,不枉小毅哥追了八年哦。”徐晨宇在一边感叹。

      “毅和念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李凯说。

      “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呢?”东君好奇地问。

      “念哥是毅哥的学弟,但是他是私生子,在家里地位很低,而毅哥是天之骄子,两个地位有着云泥之别的人,却相爱了。毅哥很爱念哥,但是念哥顾虑两人之间的差异,一直不肯回应他的感情。逃避了很多年,亏得毅哥锲而不舍,终于追到手了。哈哈,其实我觉得念哥多虑了,管他配不配,只要相爱不就好了?别人要说,就让别人说去,毅哥爱的是他,又不是别人!”徐晨宇一席话,让东君一震。

      相爱,是两人的事,地位悬殊又如何?爱,并非地位权势金钱能衡量!爱存在于天地间,无私无量,无穷无尽。爱,又是微小的,只发生在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之间,纯粹无垢,美好奇妙。

      忽然大彻大悟。他敞了心扉,眼前一片清亮。徐弘见他双眼一清,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禁问:“清风,你……”

      “谢谢。”东君由衷地对徐晨宇道谢,“你让我悟出情的真道。非常感谢你。”

      “呃?呃?”徐晨宇微红了脸。

      徐弘沉了沉脸,他突然觉得清风离他越来越远了,自己是抓不住他了。而李凯的嘴角似有若无的扬着笑。

      **** **** ****

      九天之上,神人通过水镜,看到下界的场景,露出淡淡的笑容。水镜里的东君顿悟的神色,令他欣慰。

      “小东君,你能明白,我很高兴。愿你早日回到我的怀抱。”

      宴会结束了,徐弘送东君回去,车开到家门口,徐弘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他说:“清风,我对你……”

      东君伸指,摇晃了几下。“徐先生,我的家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也非常感谢你请我参加宴会,让我顿悟了感情的真谛。”

      “我——”

      开了车门,从容地下了车。“再见。”

      “清风,我……”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东君一脸诧异地看着家门口,顺眼望去,只见一名黑袍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路灯渐渐照亮了他的脸。

      徐弘呆愣,忘了呼吸。

      东君张了张口,黑衣男子向他慢慢走来时,他控制不住,终于跑了过去,迎上男子,并与他紧紧抱在一起。

      “玄真——你怎么来了?”东君沙哑地问。

      抱紧东君,赤红的眼却冷冷地直视车里的徐弘,徐弘当下被看得脊背一寒,不能动弹。

      “我不放心你,东君。”相对于眼神的冰冷,玄真贴在东君耳边说话的声音异常轻柔。

      东君有些羞涩地埋在他怀里。忘了身后车里的人,竟展施法术,瞬间移动,拥着玄真,回到自己的屋里。

      徐弘揉眼,再揉眼,冷汗直冒,震惊地盯着那两人消失的位置。

      ——撞鬼了吗?!

      太光还躺在床上看电视,东君和玄真猛地冒出来,吓了他一跳。确切地说,看到成魔的玄真,叫他惊讶。

      “啊……啊……”张嘴,说不出话来,识相地跳下床,往房外跑去,留那两人在一起。

      蹲在大厅的椅子上,他不断地搔头。

      玄真……居然亲自来凡间找东君?嘿嘿,虽说一个是分神,一个是本体,显然,分神要比本体爱东君。本体还是托了分神的福,同样得到了东君,哼哼。

      坐在床上,东君低着头,不敢看玄真。

      “怎么了?”玄真轻轻抱住他。

      “咦?你不是……”好一会儿,东君才觉察。

      “玄真”低声一笑。“我还以为你会何时发现。”

      东君讶然地望着他。“你……你是另一个分神?”

      “嗯,我不是魔王,也不是玉帝。”“玄真”轻抚东君的发丝。“我是本体的另一外分神。你应该知道,魔王和玉帝都不能轻易入凡尘。”

      东君眉头都打结了。“呃……我还是不习惯。”

      玉帝有很多分神,每个分神都是从本体分出来的。尽管相貌一模一样,但在个性上,多少有点差异。

      “都是我,只是不同形态而已。”他变化出一杯水,又变出一只空杯子。“比如这杯水,分出一半倒进另一只杯子,成了两杯水,可是本质是不变的,同样是水。倒回去,又成一体了。看,还是一杯水,不是么?”

      东君接过装水的杯子,仔细观察,沉思。“玄真”也不勉强他,放他一人去想。要东君一下子接受,的确有点困难。身为玉帝,掌管天上人间,就必须拥有很多分神,各守其位,持天下凡间平衡。

      “告诉我,除了你,玄真,他还拥有多少个分神?”

      真是个好问题,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叹息一声,“玄真”道:“十个,百个,千个,乃至上万个,只要需要,可以拥有很多个。”

      东君乍舌,脸色白了白。“我……我只有一个啊!”

      “玄真”笑了,笑得有点……狡猾。

      “你……你骗我!”东君一时傻眼。他发现眼前这个分神在个性上区别于玄真,也区别于玉帝。

      收了笑,“玄真”一本正经地说:“并不是在说笑。本体是真的可以化出无数个分神。”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东君闷闷地道,“我……我没办法去爱那么多个分神。最初成仙,我爱上了玉帝,后来下凡成人时,我爱的是玄真。再次返回天上后,方知玄真是玉帝的分神,而我也恢复了以前的记忆。我爱玄真,也爱玉帝。他们是同一个,却是不同形体。而现在,你告诉我,分神有很多个,很多个都是玉帝,很多个都是玄真,我没办法去爱那么多个,我的爱太小,只能爱最初爱上的那个。对不起……”

      “玄真”深深地凝视东君,东君没有闪躲,坚定地回视他。“玄真”点点头,身影渐渐淡薄了。

      东君静静地看着他消失,最后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九天之上,神人盯着水镜,怔怔。许久,他捻指掐诀印,随着他的印咒,从四面八方聚来无数道金光,每道金光射进他体内,最后融为一体。

      而魔界的王座上,魔王当着众魔的面,渐渐消失,瓦解,最后化为一道红光,冲出魔界,向九天窜去。

      魔物们亲眼看着魔王消失,全都惊慌了。而天界因为魔物的侵入,紧张异常。

      红光冲破云霄,飞过凌霄殿,最后窜进神人的体内——

      神人缓缓地睁开眼,黑眸里,红光若隐若现,噙着一抹高深地笑,他出了宫殿,出了天庭,闻讯赶来的神仙们怔怔地望着玉皇大帝真身下凡!

      在凡尘的东君和太光都强烈地感应到了不寻常,推开窗户,往夜空一瞧,大惊。

      茫茫黑夜之中,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地划过天际。最后——他的住所被耀眼的金光笼罩住了。

      东君后退数步,金光从外面泄进屋里,渐渐凝聚,成形,待光散去,九天之神的真身完完全全地立在东君面前。

      “我收回了所有的分神,以真正之姿和你相见,你可愿意爱这样的我?”他的声音听来很飘渺,但十分舒心,更有一种蛊惑人的磁性。

      东君缓缓地跪在地上,虔诚地向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跪拜。

      九天之神蹲了下来,阻止东君。“为何?”

      东君湿了眼,哀伤地望他,哽咽。“我……我没办法……我以为自己悟道了。以为不再自卑,能欣然接受成为你的伴侣了。可……当你以真正之姿站在我眼前时,我对你……爱不起来。我只能臣服于您,您是如此的崇高,如此的……高不可攀……我太渺小,太渺小。您是整个宇宙,我却只是一粒细沙……”

      轻轻吻去东君淌下的泪,玉帝怜惜地道:“这……就是为何,我不愿以真正之姿出现在你面前。东君,我的东君。”

      “我……我能拥有如此高贵的您吗?”东君被他抱在怀里,战战兢兢地问。

      “自然能。我爱你。”

      “你是众神之首,九天之尊,我一个小小的司春之神能独享你的爱吗?”

      “自然能了!我爱你,东君。”

      “我害怕——怕这是一场梦幻。”

      “不要怕,东君。”轻轻吻着他的唇,将他锁在怀中,疼惜。“你不要担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的唯一。”

      “不,不可以。你是玉皇大帝,我不能……”东君惊慌。

      “你能,你能的。我让所有分神回归本体,又真身下凡,涉入凡界,已是犯了天规。但是为了你,便是不当玉皇大帝,也无妨。”

      东君睁大了眼。他绝想不到这九天之神竟说出这一番话来。

      “所以,不要害怕,把心完完全全地交给我,可以么?”

      迟疑了一下,点头,缓缓地点头。东君笨拙地解开自身的衣服,露出洁白的肩膀,玉帝轻笑一声,拥住他,倒向床铺。

      太光躲在门外,听到屋内渐渐传来引人遐思的低喘声。

      卷起毛绒绒的大尾巴,下巴搭在前肢上。动了动耳朵,他不禁嘀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管是玄真,还是所谓的真身,根本就是同一个德性!一样喜欢把东君骗上床,哼哼!

      云层里,站了不少神仙,玉帝真身下凡,惊动了整个天界。

      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掐指算了算,与灵宝天尊相视一笑。玉帝的最后一劫——情劫,果然不同反响。不但打破了天规,还动摇天界,乱了魔界。那小司春之神要是再退缩,整个宇宙都不知要发生怎样的变化了。

      **** **** ****

      玉帝回归天界,分身各归其位,补救本体犯下的错误。而东君释然地跟他回到了天界,在众神的注目下,与玉帝结成伴侣,封神号玄穹青灵东君大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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