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扑猫的丁丁

1、福利篇（上）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入耳的便是那山鸣谷应的清脆悦耳的歌声，他最熟悉的歌声。他的母亲最爱吟唱的情歌《山有扶苏》。
　　他死的时候其实是有怨气的，他不懂为什么父亲要处死自己，难道是为了所谓的传言，又或者担心自己谋害他最心爱的儿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名字扶苏，也是因为父皇不爱自己，而选自“淫词艳曲”中的扶苏二字。
　　但不知是因为自己心怀怨气，死后并没有去那阎王殿，而是在这大秦四处飘游。他看到了长城上浓郁的怨气，却没有看到与自己一样的游魂；他看到与自己一同征战的蒙恬，被奸人逼迫自杀；他看到与自己情同手足的蒙毅，被囚他杀；他也看到了子婴诛杀赵高；他还看到了秦三世而亡。
　　他知道父皇不是要处死自己，心中怨气散去。在怀着对蒙家兄弟死亡的愧疚以及秦国覆灭的不甘，扶苏渐渐失去了意识……再醒来，耳边回响的便是那情歌《山有扶苏》。
　　“扶苏，你觉得韩非那篇《奸劫弑臣》如何？”此时还未称皇的秦王，面容中带着庄严，还未多出那几分狠辣。扶苏很快便反应过来耳边哪里还有歌声。这是秦王二十三年，自己才十七岁，他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在秦王问完这话后，便收到楚军大败秦军的消息。
　　果然，扶苏还未应答，殿外便传来通报声“报——”，秦王接过竹简，急忙打开，看到消息脸色微变，但还是沉住了气，命人召集李斯、赵高、王翦以及蒙家父子等人。命令下达后，秦王赢政也不着急了，复又问扶苏刚才的问题。
　　“韩先生文风之犀利与思想之惨刻相得益彰，所书《奸劫弑臣》道出了君臣严重对立时的场景，描绘了一幅满目奸邪的超臣百丑图。儿臣觉得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亦有不足之处。”扶苏对于韩非的死亡与赢政一样，是有着惋惜之情的，现在想想上一世秦二世的场景不就如他所写的《奸劫弑臣》中的情景一般无二么。
　　“哦？那你简单谈谈。”赢政对于自己这个自小机智聪颖的儿子还是很看好的，虽然偏爱胡姬之子胡亥，但未尝不是想让扶苏多些历练，如今秦国内公子扶苏之名也算无人不知了。
　　“韩先生所言能够使大臣不敢反抗，君主能够很好的实施政法，让国家有了制度。但为了君主能‘不苟于世俗之言’，批判了宣扬‘仁义惠爱’的思想，主张严刑重罚，未尝没有构陷儒家之意。”扶苏低头，仔细分析了起来，上一世大秦帝国的覆灭也有刑法过重的原因。
　　“韩先生与李长史同样师从荀子，荀子有一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儿臣觉得，韩先生虽有高材，但还是小气了些。”扶苏见赢政脸带深思的神色，便接着说道。
　　话音落后，殿内一片寂静，赢政未开口说话，心中倒是觉得扶苏变化很大，以往只是一味的强调仁慈，现在却会分析情况，看来是长进了不少。扶苏低着头也未曾说话，一会儿就能见到前世的仇人和兄弟，这样的心情很容易让人快出不对劲，他要尽快平复。
　　“王上，几位大臣都到了。”门外的侍卫敲了敲门。“都进来吧！”赢政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王上，公子。”李斯众人向秦王与扶苏作揖后，便分座在两侧的位置上。蒙毅看向扶苏，总觉得今天的公子扶苏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到哪里不同了他又有些说不清楚。
　　“今日传来消息，我秦军此次攻打楚国，出兵太少，被楚军打败。孤是想问问，你们看如何能够拿下楚国。”赢政把玩着手中的酒樽，望着下面的李斯等人，面上未露任何变化，他觉得扶苏刚才的话，说的不只是韩非。
　　“王上，臣王翦请战，臣觉得应重兵出征，尽快拿下楚国。齐国在我们征战四国时，并未有任何动作，不论如何，我们要在齐国反应过来前，拿下楚国，然后一举吞并齐国，到时再休养生息。”王翦是老将军了，对于军事上的灵敏度很高。
　　“嗯，那边如此吧！”赢政对于老将军还是很信任的，“烦请将军带兵60万，蒙武将军为副将替孤拿下那楚国。”到此，其实要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秦王对其他几人稍作询问，便挥手放人离开了。
　　“扶苏，我们一道出宫吧。”蒙毅偷偷慢下步子和父兄拉开距离，在扶苏耳边轻声道。二人本就相熟，而且扶苏也很是想念自己这位友人，所以点了点头。蒙毅快步向前，跟蒙恬知会了一声，蒙恬回头望了扶苏一眼，点了点头。
　　“你今天有些不一样……”蒙毅犹豫了两声，还是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扶苏有些好笑地看着友人皱成包子的脸，飘游多年的心好像突然有了归属感，有些意味不明得问道，“哦？哪里不一样了？”
　　此时的蒙毅还不是那个能够贴身跟随秦王，出谋划策的精英模样，虽然有些不俗的文才武略，但还欠缺历练，所以在扶苏看来这个黑芝麻馅儿的团子现在还是实心的。
　　“嗯？那种感觉吧，感觉你好像放开了许多，又多了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蒙毅放弃了纠结，在许多事上他不像他的父亲和兄长一样执着，他有着他独有的睿智和勇敢。
　　公子扶苏突然朗声大笑，心中郁气顿时消散，伸手掐了掐蒙毅的脸，“真软！”蒙毅“啪”得一声拍开扶苏的手，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突然拽住他，往城外走去。
　　秦国一早就实施了商鞅变法，虽然一开始因为刑罚苛刻，被人们诟病，但不得不说在这乱世，秦国依法治国成效还是不错的，兵强马壮，国内行恶之人大大减少。只是后来这条很好的治国之道却被人恶意滥用，以致人心混乱，国将不国。
　　城外是一片平原，再远些是山岭，正直夏日，入目皆是一片翠绿。扶苏没有松开蒙毅的手，他很喜欢在蒙毅身边的轻松，现在心里还多了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这种情绪是以往从未体验过，也不敢体验的。
　　有点像幼时对自己心爱之物的感觉，又有些像对同伴的依赖与信任。以往稀疏平常的事也在扶苏眼里无限放大，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很是舒服，不愿离开，不愿那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也许是因为在醒来，只有他未言语便发现自己的变化；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友好与信任；也许是因为多年相交……
　　“想什么呢？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就在那片林子里想问狩猎，结果你不小心摔倒了，整个人眼眶都红了，就是忍着不哭，看起来可气人了！”蒙毅指着不远处的那片林子，回想起幼时的场景。
　　“嗯，我是没哭，可是有人看着我哭了，你哥哥可是因为这事，好长时间都冷脸看我！”扶苏望着蒙毅的侧脸调侃道，“可惜了，现在看不到我们蒙小将哭鼻子的样子了。”“你是人人称赞的公子扶苏好了吧”，蒙毅皱了皱鼻头，转而舒展开又有些惋惜道，“可惜现在没有以前那无拘无束的日子了。”
　　望着愈渐西斜的太阳，扶苏情绪低落了下来，沉声问道，“嗯，你说未来秦国会怎样？统一六国便能千秋万代么？”扶苏突然的话让蒙毅有些愣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面朝夕阳，带着少年的向往与无畏，笑道，“我不管能否千秋万代，我只知道我热爱这片土地，而王让我能够自豪地立足于这片土地之上。”
　　“样子真傻气”，扶苏揉乱了青年的头发，打破了刚才的那种宁静美好却一触即碎的梦幻感，看到蒙毅有些忿忿的模样，才更觉真实，“走了，过会儿，城门就该关上了。”“嗷，快走，快走，回去哥哥又该问东问西了。”蒙毅有些郁闷地踢了踢脚边的草。谁能想象到那个足智多谋、冷静孤傲的蒙毅年轻时候却是这副蠢萌的模样。
　　二人在夕阳下有说有笑地往城中走去，扶苏看着阳光下耀眼的青年，心道：跟自己当初一样的单纯耿直，就算是以后小毅的内心还是那样真挚，所以才会落得被囚他杀的下场。但好想守护住他，守护住他的赤子之心，守护住他热爱的一切。
　　两道相依相偎的影子在二人渐行渐远是无限拉长，而现在笑得开怀的青年是不知道在扶苏再次醒来后，看到他的笑容时下了多大的决心，又会为此付出多大的努力。而在这段历程里，扶苏与他的关系又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福利上，我高估自己在3000字内码完一个短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