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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新年特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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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晴趴在她常坐的位置上,从白天等到晚上。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青年无奈地苦笑着问,坐在那个位置上,将小猫抱在怀里。
幼晴没有吭声。
没有反应的猫使得青年看起来像在自言自语。
克莱尔跳上座位,爬上了桌子,又从桌子跳上椅背,顺着椅背滑到他的肩膀上挂着。
第二天,青年开店的时候,发现幼晴和克莱尔不见了。
他心中一提。
拜托了隔壁花店的小姑娘看店,他打开了监控。
两只猫趁着他离开的时间,顺着厨房的通风管道爬出去了。
猫咪们向来很听话,他没事也不会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大部分时候都是乖乖地待在自己的领地干自己的事情。
他赶紧走到出口,因为下雪的原因,雪地上有凌乱的梅花印。
他顺着它们足迹走。
穿过小巷,穿过街道,他在一栋复古的民居前中断了线索。
看着墙上缺了好几块的雪迹,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
“哦,来了,我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她很热情,听说他要找猫,她立刻说,“噢,那你可找对地方了,孩子。”
她指了指楼上,“我们可爱的天使小姐总是能让小动物为她倾倒,就算没有,这里还有一位大侦探呢。”
她话音刚落,楼梯就“咯吱咯吱”地响起来,仿佛年久失修,下一秒就要断掉一截。
可是直到两个男人急匆匆地走下来,它都坚强而完好。
走头的男人大声地说着“郝德森太太,茶我们就不喝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青年身上,捂住脸叫道,“哦,瞧瞧,今天又来了什么人?一个找猫的咖啡厅店长!我打赌他肯定又是来找那个家伙的。”
郝德森太太不悦地说,“嘿,你怎么可以这样叫小天使呢?夏洛克你需要绅士!绅士!”
“哦,管他呢,有什么比案子更好的?”
“死了人就让你那么开心?这可真不得体!”
“管他得不得体,管他呢!”
男人带着另一个人飞快地冲了出去。
老太太还在抱怨,楼上就已经下来了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在家,所以对方没有穿风衣,而是穿着高领毛衣和牛仔裤,格外的随性慵懒。
她怀里抱着失踪的小家伙。
“你是在找他们吗,先生?”
“谢谢你收留他们,他们昨天偷偷地溜了出来,急死我了。”
“大半夜的,我就听到了敲窗的声音。”她走下楼梯,将怀抱展现给他,“下次可得看好了。”
“我会注意的。”他十分感激。
“噢,孩子,你是要走了吗?”郝德森太太说,“留下来喝杯茶吧,我的小甜饼正无人享用,沙卡利曼耶尔根本就不爱吃这些小零食。”
她嘟嘟囔囔,“这孩子可一点都不像女孩子,总是到处飞,真是一个工作狂。”
青年无奈地留下了,满足了老太太的怨念。
“别在意,郝德森太太就是太闲了。”沙卡利曼耶尔解释,“她总是抱怨我只在冬天来这里。”
原来如此。
青年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只在冬天的时候才会出现了。
“老太太很可爱。”青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很大,有些乱糟糟的,一看就是男人的居所,“你和刚才那两人合租吗?”
“嗯。”
“你今年没有来呢。”
他出口,倏然收声,紧张地看着她。
来不来都是客人的意愿。
明明只是关心。
一出口却仿佛在质问一般。
他担心她的厌烦与恼怒。
气氛有点沉默。
半晌,两片薄唇缓缓开启。
“只是……有点事。”
她解释。
郝德森太太端着小甜饼走进来。
“亲爱的,你们可太安静了,年轻人可要朝气点,来,尝尝我的小甜饼吧,这位……额。”
郝德森太太顿住了。
青年从善如流地接上,“加百列。”
“嗯哼,加百列,不要客气。”
香喷喷的小甜饼放在眼前,沙卡利曼耶尔却没有丝毫想吃的欲望。
郝德森太太笑得很暧昧,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两只调皮的小猫想要伸手,却被加百列拎了起来,摁在怀里不许动。
“这两个孩子太调皮了,给你添麻烦了。”加百列说。
沙卡利曼耶尔漫不经心,“他们其实很乖。”
“那就好。”加百列说。
气氛继续冷场。
青年有些懊恼,为什么找不到话题。
可是看到沙卡利曼耶尔的脸就知道对方不想多说话。
沉默寡言,就跟在咖啡厅里一样。
加百列绞尽脑汁,最终都没有聊起任何一个话题。
罢了。
加百列正想离开,外面忽然“轰”的一声巨响。
玻璃被冲击开,木屑飞舞。
加百列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保护她,对方的反应却比他更快,连人带猫一起压下。
爆炸的眩晕后,是温热粘腻了液体。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二月早春,伦敦依然很冷,但是今天难得出点太阳。
青年带着两只猫来到了医院的加护病房。
阳光下的女人宛若渡了一层金光,精致的侧脸圣洁又美好。
“好久不见了,沙卡利曼耶尔。”加百列把两只猫放下,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两只猫自发地找了一个角落窝着。
因为爆炸的碎片直接射进了大脑皮层,导致脑颅淤血,所以对方至今昏迷不醒。
青年已经有了一个新的习惯。
每到周末就来医院看看她。
他的内心愧疚不已。
偶尔可以碰见郝德森太太,他却从未碰见过她的家人。
但是那庞大的医疗费却是有人担负了。
沙卡利曼耶尔身上有很多秘密,加百列并未探索。
他只是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最近发生的趣事儿。
他原本并不啰嗦,只是觉得她孤单一人太寂寞。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语言都无法让她苏醒,她就像被巫婆施了诅咒的睡美人。
两只白皙的手交叠着,同样修长精致。
谁会是她的王子?
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春天的风带着冬天的余凉拂过窗帘。
“再见,沙卡利曼耶尔。”他低声说。
房门关起,那微微曲起的手指乱了被子的褶皱。
周日,加百列一如既往地带着猫儿过来。
可是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他眼中闪过惊慌,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抱紧了怀中的猫,他询问相熟的护士,“请问住在这个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眼神清亮,双颊粉嫩。
“你是说沙卡利曼耶尔小姐吗?她被家人接走了。”
“家人?你确定?”他从未听她提起过……不过也是,他和她其实不熟的。
“是啊,他们其实长得很像,都是一样漂亮。”护士星星眼地说。
都是一样的金发蓝眸,一样的仿佛自带荷尔蒙,又怎么不会是家人呢?
加百列并不知道这个护士有点脸盲,顾自以为真的是沙卡利曼耶尔的家人来把她接走了。
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小猫,他莫名的有些失落。
也好,挺好的。
她的家人想必会更加细致地照顾她的。
难道不好吗?
从此加百列的生活又恢复了平淡,就跟以前一样。
伦敦的大雪向来准时。
青年坐在柜台后,抚摸着橘色的猫咪,目光却不时落在靠窗的座位上。
直到雪停了,融了,推门的人依然不是他所习惯的那个。
他以为她不会来了。
外面的气候很是潮湿。
夏天的伦敦总是在下雨。
“叮铃。”
“欢迎光临……”青年的声音第二次卡住,这次他没像上次那样流畅地说下去。
来人一身素色的连衣裙,金银双色的长发被粗粗地挽起。
“拿铁加冰,蓝莓蛋糕。”她如是说,坐到了柜台前的高椅子上。
两只猫从善如流地跑到她身边。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那场爆炸仿佛也是过眼烟云。
“……好。”他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这个词。
拿铁加冰,蓝莓蛋糕。
客人的动作跟以前一模一样,就连搁放咖啡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恍惚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
店主与客人。
她照样在店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青年问了一句“你好了吗”,只得到一句沉默的“嗯”。
估测她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加百列看到了外面的执事。
“我要走了。”她说,双手放下咖啡,抿了抿唇,又补充道,“去雅典。”
“是吗?”他并没有在意,“一路顺风,下次再来吧,小家伙们很喜欢你哟。”
她平静地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眸毫无波澜。
“再见。”
“再见。”
他以为她只是有事,或者就是一段短途旅行,比如度假什么的。
谁知一去不复返。
他再没见到她。
不管是大雪还是烈日。
一年……
两年……
三年……
伦敦出了很多大事,比如那位出名的侦探,又比如那个当政的福波斯议员。
始终没有她。
第四年冬天,他果断地将店关了。
“加百列,为什么不开了?”黑发黑眼的朋友问他。
“不想开了。”他回答道。
朋友有些意外。
“我认识的加百列可不是这么没耐心的人啊。”朋友说,“你才开了十五年。”
“我当初只是想要养猫而已。”加百列说。
和普通人不一样。
生命过于漫长,十五年对他来说不过是指尖流沙。
十五年前,他因着兴趣开了咖啡厅,在门口捡到了第一只猫。
之后他被朋友嘱托了十二只猫。
十五年,已经是一只猫的极限。
他收养的猫儿,身体或多或少有些病,才会被遗留与抛弃。
他为它们筑起最后的居所。
期间他没有再收养任何猫。
当咖啡厅里最后一只猫下葬,这间名为“安居”的咖啡厅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十五年,这些小家伙陪了他十五年。
——一辈子。
他已经满足了。
朋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生命太过漫长了,加百列。”朋友说。
“没错。”加百列看着窗外的飞雪,“身边的人总是这样来来去去……”
“一个人的路太寂寞了。”
朋友又问,“所以呢?”
他给他看机票。
“我准备去雅典。”
冬日的雅典是旅游淡季。
穿着黑色长裙女人站在宪法广场上漫不经心地走着,风将她的裙子和围巾扬起,黑色的鸽群起起落落,她就像是鸽子的化身。
广场周边有各式各样的小店。
她伸出手指挑起其中一件独具特色的项链,用流利的希腊语问,“这个多少钱?”
对方见她长得漂亮,便报了一个实诚的数。
“谢谢。”
她甜甜一笑,宛若没有一丝白云的晴空。
周围仿佛都亮了一圈。
旁边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小伙子无意一瞥,便是满眼惊艳。
手中的咖啡无意一松。
眼看正要溅到她身上。
一只手将她往旁边一扯,完美地避过了溅起的液体。
她顺着力道靠在一个纤细但是结实的手臂上。
淡淡的咖啡味弥漫在空中。
“没事吧?”对方声音悦耳,清润柔和,仿佛潺潺流水。
甚是耳熟。
她一愣,抬起头。
“是你?”
“对不起对不起!”小伙子从楼梯上冲了下来,连连道歉。
“没关系,下次小心点就好了。”青年声音轻柔,很能安抚人心。
小伙子看了两人一眼,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毕竟他们站在一起实在和谐,而且距离近得不像生人。
于是他放心地离开了。
沙卡利曼耶尔也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加百列。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笑意如水般绵柔。
“我也来玩的。”
加百列低头。
沙卡利曼耶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竟忘记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正想做什么,加百列却忽然举起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
“既然正好碰上了,那就一起走吧,也算有个伴。”
也许是冬日的阳光太过温暖,也许是那轻柔的嗓音实在是种享受,等沙卡利曼耶尔意识到什么时,她已经和加百列在宪法广场逛了一圈了。
她手上也多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袋子。
——不要小瞧女人的购物天性。
“麻烦你了,加百列。”沙卡利曼耶尔拿卡打开房门,“进来喝杯水吧。”
“不用客气,今天能找到人同行我也很开心。”加百列把东西放下,接过她递过来的水,“你明天有什么计划吗?”
沙卡利曼耶尔顿了顿。
“还没有。”她说。
加百列也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说来说去,迟迟没有说明天的计划。
他并没有久待,一会儿就跟沙卡利曼耶尔告别。
看着关上的门,沙卡利曼耶尔坐在床上有些失落。
第二天,沙卡利曼耶尔是被宪法广场上的音乐吵醒的。
她恍然想起,今天好像是新年。
新年的宪法广场都会有露天音乐会。
她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倒是没有什么过节的兴趣。
毕竟无论什么节日,都是自娱自乐罢了。
她去宪法广场看了一下音乐会,然后去帕特农神庙逛了一圈。
不知为何兴趣缺缺。
大概是因为昨天有人陪吧。
沙卡利曼耶尔坐在餐厅里。
现在是七点十七分,正是晚餐时间。
服务员给了她一碟蓝莓蛋糕,免费的,新年特送。
吃着蛋糕,她思维发散了起来。
不免想到了加百列的蓝莓蛋糕。
说起来加百列的手艺是真的好,蓝莓蛋糕甜而不腻,咖啡醇香浓郁。
不过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雅典呢?店不看了吗?
这个人真是奇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她住哪里他清清楚楚,她却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踪。
她又想起店里的猫。
年纪好像都蛮大了,也许有的已经死了?
“喀。”
牙齿和金属亲密地接触。
她皱起了眉,将嘴里的硬币吐了出来。
旁边的客人立刻恭喜她这一年的好运气。
希腊晚餐的蛋糕里有一枚硬币。
谁吃到了,接下来一年就会有好运气。
她没说什么,剩下的蛋糕也不吃了。
什么啊。
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不怕噎死人吗?
沙卡利曼耶尔一点都不浪漫地想。
七点四十五。
外面一片喧闹,大家都穿着新衣服走出门。
这个时候人很多,打不到车。
于是她决定走路回去。
然而她忘了她其实不认路的。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
沙卡利曼耶尔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浴袍,打开电视。
记者正在播报世界各地的倒计时。
酒店的阳台正对着宪法广场,与隔壁的阳台距离很近。
从阳台她可以看到宪法广场那边人流涌动。
和下面的车水马龙比起来,她自己就显得格外的孤单。
侧头,她看到桌子上还没扔掉的购物袋。
愣了愣,她倒了一杯热水到阳台上吹风。
电视里正在倒计时。
……
10——
她感觉后肩被人拍了一下。
9——
她惊愕地回过头,看到的是熟悉的俊秀容颜。
分明是昨天还在陪她的人。
8——
原来他就住在她隔壁。
7——
对方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
6——
“沙卡利曼耶尔,新年快乐。”
5——
她顿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心中好像有什么软化了。
4——
莫名地叹息。
3——
她也露出一个笑容。
2——
宪法广场的烟花“砰”的一声炸响,在天空中留下绚烂的身影。
璀璨耀眼。
1。
“新年快乐,加百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