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委骨同归

3、NO.3

　　满是灰尘的书架往右一推，一条逼仄而又幽深的通道就显露了出来，散发出滚滚陈年潮湿的味道。
　　“随我来，呵呵呵呵……”丧举起火机似笑非笑地踏进通道中，纪明程犹豫了片刻，继而谨慎地跟了上去。
　　狭小的通道，稍不留神胳膊便会被粗糙石制墙面擦破了皮。不住回响的，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
　　走了一小会儿，眼前豁然开朗：空旷的大厅，纵列分布着六个房间，上面依次标着序号，每一扇门上都挂着一把厚重的锁。那一个个序号牌仿佛黑洞，能吸人而入，粉身碎骨。
　　丧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纪明程，然后转身掏出钥匙打开那个序号为一的大门。
　　纪明程有一瞬间想要逃，他捂住噗通个不停的胸膛，抑制住了冲动。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还会惊起波澜。
　　“嗒”一声，门锁应声而落。那扇门悄悄地打开，伴随着隐约的白烟。纪明程踱步片刻，才缓缓地走进一号屋。
　　他不禁歪起了头。
　　阴暗幽深的大厅里，是这样一番天地：透着露水气息的房间，瓷砖苍白，墙壁素白到枯槁。纯白无暇的床，遮挡着白纱，无风自动。幽深的窗台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白色空花盆，光影斑驳皲裂。
　　这里寂静得骇人……
　　硕大的窗帘洁白得纤尘不染，微微的荡漾——窗前是一个穿白裙的背影，及腰的黑色长发是这房间里唯一的异色。她个子不高不矮，双腿笔直而又纤细，上面套着白色的长裤袜，踩着白色的平底鞋。
　　说不出来的诡异感，纪明程微微蹙起眉头。窗前的女孩闻声回眸，那是一张美得惊人的面孔，像仙境中走出的少女，她那略微发白的嘴唇一张一翕：“你终于来了……”
　　纪明程退后一步，飞速地瞥了一眼丧，错愕地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你认识我？”
　　少女巧笑倩兮，露出白森森的虎牙：“我们都不认识你，但我们都在等你……”
　　丧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坐下，纪明程的头皮有些发紧：“你们？还有谁？”
　　少女漫不经心地瞧了瞧窗台上的花盆，说：“是谁不重要，我给你说个故事。”
　　“我叫白。我的妈妈在我六岁的那年意外去世，我是被继父带大的……他对我非打即骂，在我十四岁的那一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是我那响彻夜宵的哭喊声和挣扎。”
　　纪明程的瞳孔放大了，他仿佛能透过那古旧之门，窥探到那深埋已久的东西。
　　“我跳窗逃了出去，被石头扎破了大腿，是青救了我。他体贴我，照顾我。他成为了我的男朋友……可惜他后来对不起我……”
　　“……然后呢？”纪明程忍不住开口问道。丧看着别处，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然后……”少女微微低下头，然后猛然间抬起头来！眼角仿佛要捏合在一起，眼睑满是阴森森的光影……白森森的虎牙，此刻更似毒锥，她的五官几乎要扭曲到一起，她一字一顿的说：“然后我杀了他，我砍下他的双腿，双臂，斩下他的头颅，分别埋在花盆里。他太不听话了，我希望他腐烂于泥土里，再长出一个全新的他……”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花盆边，用手刨开土。然后轻声细语地，自顾自地说：“这个花盆埋着的是他的右手……这个埋着的是他的头……你等我取出来给你看……”
　　纪明程头皮阵阵发麻，鸡皮疙瘩片片上涌。
　　“他人呢？！他人怎么会不见了？！？！？！”白失突然魂落魄地大叫，双眼近乎空洞，声嘶力竭。她疯狂的用手翻动着土壤，一盆接着一盆，可是什么也没有：“青不见了！他不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捂住双耳惊声尖叫，举起花盆纷纷摔在地面：“我找不到他了！他下地狱了！！”
　　纪明程大骇，慌然退到门后。丧“腾”地站起身，快速的关上了门。
　　巨大的铜锁枯枝般缠绕，里面渐渐传出少女的哭声，和诡谲的歌声。其余的那几扇门仿佛被破除了封印一般，纷纷骚动起来。
　　纪明程失了声音，一时懵懂不知身在何处，而丧则像枯枝一般立在一旁，毫无波澜。丧微微启唇，声音依旧雌雄莫辨：“一扇门为你打开千万遍，只为关门的一瞬间……”
　　“你……什么意思……”
　　“往后你就知道了。”丧“桀桀”地笑起来：“小陈，随我去下一个房间。”
　　纪明程骤然抬头：“我今天不舒服，我改天再来找你吧。”说罢他顾不得一切地向通道里跑去，脚步错乱。
　　一扇门为你打开千万遍，只为关门的一瞬间。
　　大厅里吹出阵阵诡风，席卷起丧的黑白发，赫然露出一双赤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