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荒》景同

36、拜师

　　凌歌刚清醒后的一段时间里，重伤未愈，故而连着好几日凌歌都在殿内静养。慕清河更是日日夜夜都守在她旁边端茶喂饭，寸步不离，简直是恨不得把整个巫族都掏空了给凌歌。

　　现如今凌歌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脸上渐渐也有了气色，许多事都可以自己打理。而慕清河身为一族之首，不能因为她而置巫族不管，所以凌歌便不再让慕清河把心思全放在她身上。但对于体内多出的灵根和元丹，凌歌只能勉强算个入门级的修者，修行上的事，只得处处询问慕清河。

　　这日早上，两人用过早膳后，慕清河出去办事，留凌歌一人在殿内书房看书。书没看多久，却听得门口传来了侍仆的声音：“巫师大人！”

　　初在鞅城时，凌歌就听闻过巫族长者巫师的名号，又因毒解后，过愚门前的往事都想了起来，所以知道巫师是自己的长辈。这些时日因养伤的缘故，未曾去拜访，此时长辈先来探望，更是要好好接待。

　　凌歌放下手中读了一半的书，方迎至殿中，殿门就踏进一位老者。

　　凌歌不急不慢地上前行礼：“见过巫师大人。”

　　“哎哎，你大伤初愈，何必行此虚礼。”巫师笑意爽朗，性情又随和，倒是消去了凌歌心中的些许紧张。

　　“巫师大人，殿内先坐。”说着，凌歌便带着巫师于殿内就坐。

　　巫师大人坐于殿内上位，凌歌于侧坐。

　　一落座，巫师的脸上笑意就突然消失，神情凝重，道：“近日巫族内可不大太平啊！”说完后，巫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又暗中留意着凌歌的反应。

　　凌歌听闻便点了点头，旋即笑道：“这几日殿下确实操劳，是我疏忽了。”说着，凌歌抬眼看向巫师，“如此看来，修习之事，只能劳烦巫师大人了。”

　　饶是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巫师大人，听到这话后，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上次密谈没能说服慕清河留在巫族，这回本想来凌歌这边撬撬墙脚，却没想到两人皆不上套，倒是又把自己给赔了进去，平添肩上重担。

　　凌歌反客为主，又循循善诱道：“我也算是巫族人。得了青鸾后人身份又得了鸿蒙紫气，平白占着巫族两大圣物，也该替巫族出力。我虽刚踏入修者行列，修习之事都要从头再来，但巫师大人德高望重，想必不会嫌弃弟子愚笨，定会悉心教导。如此一来，殿下也能专心巫族内务了。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

　　凌歌的一番话，说得上座的巫师如坐针毡，肠子悔得青黑，真恨不得早早离去。

　　拜师的话已出口，凌歌便不会作假。不过这事自然是要瞒着慕清河，先斩后奏的。近日来纵然他不说，但凌歌也能察觉到族内气氛紧张。身为巫族殿下，慕清河重任重重。凌歌现下又帮不得他什么忙，只想着不拖累他便好。

　　如此瞒了两日，凌歌身子已完全恢复，待慕清河出门后便亲自带着茶水溜去拜师。

　　两位守门的侍仆也帮着凌歌瞒着慕清河，凌歌知他们瞒得辛苦，怕被慕清河知道后怪罪他们。故而只要了巫师住处地图，并未要侍仆引路，到时候慕清河问起来，他们只管说“不知”便可。

　　巫师住处倒不远，只是看起来着实清寒，颇有诸葛茅庐之状。

　　凌歌抬手轻轻敲着木门。

　　“谁啊？一大早的！”草屋内传来一声不满，只因被人扰了清闲。

　　凌歌站在门外，笑着答道：“是我。”

　　房内突然一阵窸窣声，不过片刻，巫师便打理好着装出现在了草房门口。

　　“师父请用茶。”凌歌将早早准备好的茶端至巫师面前。

　　“哎呦，你这孩子！”说归说，巫师却还是接过茶一饮而尽，又笑骂道，“不是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吗！”

　　“师父说得是。”凌歌从巫师那结果空茶杯，又将茶杯放回木盒中。

　　“他今日应该是下山去了，晚上才能回来。”巫师将凌歌带到屋内，也不瞒着，直接把慕清河的行踪说与了她。

　　“老朽这破草屋也没什么可稀罕的，连个凳子也破破烂烂，你可别嫌弃啊。”

　　“不嫌弃。”凌歌笑着坐下，将装茶的木盒放到桌上。

　　巫师房内什物少，右侧内室，左侧书柜案桌，中间就摆着一张木桌和几把凳子。和凌歌一路走来的楼阁宫殿确有大不同。

　　“普通修者入门，少说也要个几十年才能练至结丹。往后再想到元婴，那就是各凭本事了。有的修者能一朝顿悟，有的怕是身入黄土都没法踏进西方圣域一步。”巫师边说，边在书柜上到处找着书。

　　凌歌听得若有所思。

　　“不过你比较特殊。”巫师余光看了凌歌一眼，继续道，“你体内已经有了丹，还是尊者丹。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丹慢慢炼化成你自己的丹。但是能炼化多少，那便全看你的造化。”

　　凌歌问道：“那这岂不是比普通修者修行容易？”

　　“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易在你比普通修士少过一道结丹坎；难就难在，一旦你控制不住它，就会被它反噬。”

　　巫师在书柜上上下摸索了一番，终于停下了手，从书柜上抽出了两本泛黄的册本：“这两本书你先拿回去看着。老朽先去用早膳，老喽，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说着把书往桌上一放，人就出门去觅食了。

　　“多谢师父。”凌歌拿好两本书，拜别巫师回了寝殿。

　　......

　　此后几日，凌歌一边看书一边修习。书倒是不难懂，只是越看到后面，心中想法越多，只好多多询问巫师。如此一来，慕清河倒是常常归来也不见凌歌。

　　一日午时，慕清河一进寝宫便不见凌歌，准备好给凌歌的膳食，她也一动未动。

　　“人呢？”

　　侍仆见殿下脸色不好，只得如实答道：“禀告殿下，姑娘早上起来后便去了巫师大人那里。”

　　又是巫师！

　　慕清河心想，果然不该答应巫师把族内事务全揽了下来，现如今巫师都已经比自己闲了，都有时间天天指导凌歌，反而自己成了“孤寡老人”！看来是等不得了，现在就要带着凌歌回中州！

　　而凌歌全然不知慕清河心里已经在吃巫师大人的醋，一直到深夜，才告别了巫师大人。

　　在巫族的这些日子也算是潜心学习，又有慕清河和巫师大人亲自教导，修行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虽说还不能完全掌控体内的元丹、灵根和鸿蒙紫气，但以现在的水平，在中州也能算是一流的了。

　　凌歌穿着云衫在皓月下行走，身后一人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凌歌想也不想便知是谁了。

　　“以前在中州也不见你对修行如此上心，现在倒是用功。”慕清河一手握住凌歌的手，一手提着一盏灯，牵着她一同行走。

　　“巫师大人学识渊博，是位良师。”凌歌缓缓答道。凌歌听出慕清河话中的醋味，却不肯说出心底的想法。她不愿自己一直被慕清河保护，也不愿自己成为慕清河的软肋。

　　慕清河笑了笑，也不非要追问出其中缘由，而是笑着说道：“可惜巫师大人年事已高，不如我年轻。若论样貌，他更是不及我十之一二。凌儿要拜师的话，不如拜我。本殿的修行之术，放眼整个蛮荒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

　　凌歌听慕清河如此说，也不打断他。以往慕清河在流梦坊与她这般，她只会觉得有些无奈，现在却觉得这样倒也十分可爱。自然，这样的话凌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给慕清河听的。

　　“巫族如何？”慕清河突然敛笑问道。

　　凌歌抬头看了眼慕清河，却不语。慕清河牵着她的手，有意放缓步子。

　　巫族建在山上，不像中州那样处处房屋墙壁，倒是各样花草树木居多。此时时至寒冬，也不怎下雪。花草树木依旧繁茂，很难看出萧索的意味。

　　慕清河知凌歌心中所想，景色再美，也不是故居。无论如何，凌歌也在中州生活了三年，想来是对流梦坊还有些念念不忘。

　　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凌歌作答，慕清河开口：“若想回中州...”

　　“哪都行。”凌歌笑着打断慕清河的话。

　　慕清河反应过来后有些难以置信，凌歌话里有话。哪都行说得是在巫族又如何？在中州又如何？只要能和慕清河在一起，纵使海角天涯，有君作伴，也定相随。

　　慕清河怎么也没想到凌歌竟对他用情也是如此之深。

　　“凌儿，既然你愿意为了我去任何地方，”慕清河故意顿了一下，接着才把话说完，“那不如明日便启程回鞅城。”

　　凌歌停住脚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