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枭妃》九月九歌

5、白瞎了这好容貌

　　流斛有些郁闷，他当然知道晴带雨伞，饱带干粮的道理，但他家主子不愿意，说后面跟一辆牛车有些煞风景。他还说，看看前面，好好一辆马车，流苏飘香，后面跟十来辆牛车，一路下来，香味都被牛粪未盖住了，要多煞风景有多煞风景。

　　流斛想说，煞风景总比饿肚子好。

　　他们这些侍卫们，个个都带了干粮。面饼往开水里一泡，就是一顿饱饭。这种饭，能够让主子也跟着一起吃吗？

　　他刚才去厨房里看了，除了两把绿转黄的菜叶子，半瓮掺了老鼠屎的米，一坛子腌菜，就找不出能够入口的东西了。那米，别说主子了，就是他都吃不下去。

　　一个小丫头正在和面，哼着歌儿，一问，才知道是东厢房的，正在给她家主子做面疙瘩。旁边有一把绿油油的小葱，一小瓶盖子都盖不住香味的芝麻油，还有几个鸡蛋打在白瓷碗里。

　　虽说只是些食材，还是看得人连口水都出来了。

　　小丫头看到他进去，就不再哼歌了，说的话很在理，态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大哥，我先来的，你要用锅灶，也要等我给我家主子把面疙瘩做出来了，才让给你哦！”

　　流斛问她，能不能给他家主子也做一碗面疙瘩？那小丫头就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最后被流斛的杀气所慑，吐了吐舌头，“你去跟我家总管说，他要是同意了，我没有意见。”

　　不就是多和一团面吗？绿萝小丫鬟就是这么想的。

　　流斛才不得不回来问狄虎，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他们久不出京城，根本不知道，如今的驿站比荒野山村都还穷，他家主子要是知道了，不气死才怪呢。

　　狄虎这就为难了，他要拒绝吧，对方明显也不是寻常人。自家主子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自己这边人手虽然很多，但眼前这人，对付十个自己都不在话下。

　　“这事，我要问一下我家主子，不知主人家如何称呼？”狄虎上下打量流斛，看到对方脚下穿着千层底的官靴，就不自觉地朝对方拱了拱手。

　　他又想到自家主子是必不肯让他感觉低人一等的，又挺了挺胸膛，颇有几分气势。

　　如此一来，流斛就看不透这家伙了，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耍威风。但流斛想到自己在这群人身后跟了一天，明明只是一支保护女眷的护卫，行事居然有几分军队的章法，令行禁止也叫人不敢小看。

　　“家主人姓武，开封府人氏，还请老兄帮忙在令主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我家主人中午吃了一个胡饼，如今还饿着呢！”流斛也朝狄虎拱了拱手，权当还礼。

　　这种时候，流斛只能讨好狄虎，他说的是真话，主人刚才饿得心浮气躁，好久都没有发火了，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如今不知道屁股上的印子被拍干净了没有。

　　狄虎有些懊恼，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转身朝东厢房走去，还不敢走慢了，流斛就站在廊檐下等着呢。他朝后望了一眼，流斛眼巴巴地看着他。

　　傅九歌还在捣腾手里的东西，听到狄虎的脚步声，头都没有扭一下，吩咐道，“到了下一个集市，停一天，把补给备足，另外我会开一个单子，你到时候照着单子给我买些东西回来。”

　　狄虎愣了一下，抬起头，见傅九歌用一把锉刀正在拼命地磨一小块铁疙瘩，铁屑不停地飞溅出来，偶尔还带出一点火花，傅九歌脸上罩了一块帕子，嘟囔一句，“强度还是不够啊！”

　　狄虎听不懂这话，自然是把傅九歌的吩咐应了下来，有些担忧地道，“大小姐，我们以后不能再这样接济那些刁民了，我们自己的钱财也不太够，怕到时候走不到晋州。”

　　傅九歌头也不抬，吹了一下那铁疙瘩上堆积的铁屑，举起来，对着烛光看了一下，不在意地道，“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要把这一路到晋州会经过那些大山，会遇到多少盗匪的信息给我收集齐了就行了！”

　　她怕狄虎会错了意，认真地道，“我说的是真正的盗匪，占山为王，无恶不作的那种，不是我们今天遇到的这种。”

　　这种和那种的区别，傅九歌说清楚了，狄虎当然会领会。

　　狄虎转身就离开，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要汇报的事，他再次回转身，正要说，就听到傅九歌说，“我再次说一句，一些小事你自己做主！”

　　狄虎分不清要分一碗面疙瘩给西厢房，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傅九歌已经再次埋头，非常专注，很明显不准备听他说话了，狄虎有些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才走到中庭，流斛就忍不住奔了过来，急切地问，“怎么样？”

　　见狄虎为难，他也顾不得许多，一张嘴就道，“只要你们今天给我家主子一碗面疙瘩吃，以后你们遇到了困难，我们就给你们一次求救的机会，我们也保证一定会出手，你看这样是否可行？”
　　狄虎往后退了两步，借着从两边屋子里透出来的昏暗的光，狠狠地打量流斛，“你们是要去哪里？”

　　如果不是同路，凭什么说他们遇到了困难，会有一次求救的机会？

　　向人家要吃的，是这种态度的吗？这些人，看上去手底下的功夫不错，但在外行走的经验，也太差了一些吧！

　　“流斛，向别人家要一碗饭吃，可不是像你这样的，态度要谦卑，语气要和煦，腰身要低几分，你看看你，手里握着刀柄，还不太耐烦，说交换就说交换的话，怎么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胁迫呢！”

　　西厢房里，那穿着黑色狐毛大氅的男子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他眼睛看向这边，夜色中，显得炯炯有神，东厢房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昏黄的光晕之中，他五官俊秀，唇角含着笑意，颇有几分谪仙的气质。

　　真是白瞎了这好容貌！

　　狄虎心里想着，可惜了，是一个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