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阳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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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清鉴子已经几近大好，穆磬又一次去见了毒王，凌肃左右待在房间里也没事儿，就屁颠屁颠跟着一起去了，清鉴子在房间里看了小半本医书他们两个人也没回来，心中还是存了些担忧，就合上书起身出了门，门外还下着雪，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寒意从脚底直升上来，有两个小丫头嬉笑打闹着从不远处跑过去，碰落了树枝上的积雪。
雪簌簌落下，松软的雪层将细微的声音温柔地聚拢起来，又让它们慢慢消失，万籁俱寂。
“哥，等咱们长大了，我一定要带你去看大漠的雪，我听老人家说，那雪特别大又特别好看！一下起来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你整天在琢磨这些东西一定特别闷对不对？”
清鉴子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又仰头往天上看，鹅毛似的雪花一片片静静落下来，飘落在他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破碎开来，有些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冰凉凉的。
“哥我跟你说哈，老人家说那边儿的雪都像蒲扇那么大！你别笑呀，我知道他们说得有点儿不靠谱，但是一定比咱们这儿大！行不行？咱们去看看？”
清鉴子垂眸看着有些模糊的雪地，慢慢地眨了眨眼。
是挺大的。
“怎么出来了？”
清鉴子已经有些冻红的手被人握住，他转头看过去，看到穆磬和凌肃两个人脸上颇有些奇怪的表情，有些好奇：“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凌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言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盒：“师兄，这个就是毒王的秘药。”
清鉴子怀疑地打量他的表情，伸手接过药盒，药盒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清鉴子的眼睛却突然亮起来。
“机关盒？”
凌肃点点头：“毒王前辈说了，如果你能够在三天之内打开这个盒子，不仅可以将其中的秘药赠与你，而且……”
清鉴子疑惑地侧耳：“你刚刚说了什么？”
“就……”
清鉴子转头看穆磬，向他确认：“是他说得声音太小而不是我耳朵坏了对吗？”
“毒王说如果你能打开，不仅可以将秘药赠与你，而且还能不限制他的女儿和凌肃来往，否则他一辈子别想见到前辈的女儿。”
清鉴子很快绕过来这个弯儿，恍然大悟：“树林中救下来的那个女孩儿就是毒王的女儿？”
凌肃沮丧的点头，清鉴子仔细看了几眼盒子，有些讶异：“我本来以为毒王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缜密，这一石二鸟的计划可谓巧妙啊。”
穆磬接过匣子：“如何说？”
清鉴子有些依依不舍地松手：“这是凌天匣的子匣，只有凌天匣打开，用凌天匣内里的零件来开它，它才能被打开。”
“那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绝对不会打开凌天匣的。”
穆磬看着单单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了嘴的清鉴子，之后任凭凌肃怎么追问都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一点开口意思都没有，心里明白他知道的不知这么一点点。
很遗憾的是，凌肃对于他师兄装傻的事情也心知肚明。
于是两日之后，那一场争吵也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小孩儿红着眼语无伦次，反反复复嘴里面只知道念叨师兄不把他当亲近的人来看，一个破盒子竟然也能让师兄弟疏远了，又嘟囔那玩意儿里面能有多大的秘密，就不能为了他自己的手考虑考虑，还愤愤道就算不为他自己考虑也要为他师弟的终身大事想想之类的，最后一向冷心冷情的清鉴子也恼了，不高不低地说了句“什么师兄弟，我可从未将你当做师弟”，一句话就把小孩儿憋在眼睛里半天要落不落的泪珠儿给勾了出来。
凌肃擦了擦泪咬着牙转身就走，清鉴子在他身后张口欲喊，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颓然闭了嘴，只是看着小孩儿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和着那一抹斑斓一起消失在茫茫的雪野中。
定是去找天机老人了。
是他低估了毒王的心机，这一招可不仅仅是一石二鸟，这招连环计可是当真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清鉴子闭着眼，脸色是着实的不好看，穆磬叹口气走出来，握住他冰凉的手。
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气的。
“穆磬，”清鉴子吸了口气，转眼看他，“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穆磬换了只手替他暖，一边将刚刚拿出来的披风给他披上：“没错，但是你不能把这些东西都自己扛下来。”
清鉴子一愣，穆磬把他的手小心塞回袖子里，又给他紧了紧肩膀上的披风，目光温柔：“还有我呢，你自己撑着这些秘密，太累了怎么办？”
清鉴子隔着飘下来的雪看他，雪下得急了，不久就看不清眼前人认真的眸子，只是这一时的承诺，怎么能当真？他苦笑一声，正要转身回屋，穆磬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在他身后开口：“我会一直在。”
清鉴子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走，穆磬隔着扑簌簌的雪花开口，声音被柔软的雪打磨去了棱角也变得特别温柔起来：“我有功夫，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你，我以后也不会轻易冒险，所以我不会受伤，不会轻易因病痛离你而去。”
清鉴子停下来，但依旧没转过身，穆磬慢慢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他的背影继续道：“我身为魔教少主，这世上除了我父亲没人能拘束得了我，所以我不会受他人胁迫而离开你。”
穆磬见他没有出声，微微笑起来，又往前踏了一步：“我虽然自小不缺绫罗财宝，但也曾在破庙中栖身，所以我不会为财所惑而离开你。”
“我自小习武胆大包天，不会因为害怕所谓的危险而离开你。”
“我一向洁身自好，更不会因为女色迷眼而抛下你。”
……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一句，一句，又一句。
直到清鉴子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自己身后一步之遥。
然后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杨研书，你愿意相信我吗？”
怎么会愿意相信呢？
清鉴子这么想着。
父亲曾经承诺要看他长大，却在他十三岁那年撒手人寰，小孩儿也曾许诺要陪他去很多很多地方，到最后却能眼睛都不眨地对他痛下杀手，未婚妻也曾向他许过山盟海誓，现在却在他人的怀中笑语嫣然。
他真的还能相信吗？
可是明明心底盘旋着这么多的疑问，脚步偏偏就像是扎了根一般钉在原地，分毫也动不得。
穆磬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就像身边那棵枝桠盘虬的老树。
也确实是很久很久。
久到穆磬都恍惚以为那棵老树枝头的花苞微微颤动了一下的时候，裹着白色狐裘的清瘦身影终于转过身，神色淡淡。
“好。”
穆磬微微睁大了眼，清鉴子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地转眼看向别处去：“我们去找凌肃。”
“好嘞！”穆磬开心地进房去收拾东西，丝毫不在意自己如今扮演的正是一个小厮的角儿，清鉴子只觉得刚刚的疲惫和火气都烟消云散，转头看向刚刚穆磬站着的地方，那里一棵枝丫虬曲的老梅树，正顶着寒风颤巍巍地举着一朵花苞。
十分应景的，那朵花苞在风中微微抖了一下，绽出一片花瓣来。
清鉴子看着那朵花，轻轻笑起来。
雪依旧很大，风依旧很冷，刚刚被烘热的手却再也感觉不到刺骨的冷。
这株早梅，终究是开了。
房内传来乒乒乓乓之声，清鉴子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抬脚进了内屋。
“我来吧，你不会这些。”
“收拾个东西而已，还能难得住我？”
“那……一起吧。”
“嗯。”
“你把人家毒王的宝贝蜘蛛摔碎了。”
“那咱们等会儿可得赶紧跑，万一被他抓住还要赔这个劳什子玩意儿，丑死了，真不知道他摆这个东西干嘛。”
“……魔教少教主还会赖账？”
“他活该。”
“你说凌肃会跑到哪儿去？”
“不知道，他揣着那个什么玩意儿秘药就跑了，估计顺着三叔的车队去找天机老人了，这孩子也是死心眼，万一那里头的不是秘药是毒药可不就完了。”
“少教主，你最近是不是和这里的人走动很勤快？口音都被带走了。”
“……有这么严重吗？”
“嗯。”
“那你以后多跟我讲两句话，兴许我就缓过来了。”
“……嗯。”
窗外，那朵花苞终于完全绽放开来，细细的幽香渗进了风雪中，房内的声音停了停，一人笑：“开花了。”
“说起来快要年关了，今年年关带你去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如何？”
“哪里有时间，还是先找到凌肃吧。”
“不用管他，这小子没经过江湖，得让他吃点苦头才懂谁是真心对他好的。”
“不过是小孩子而已啊。”
“他气你的时候可就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是冬日，那在窗上的剪影被那二人的话氤氲出一点脉脉温情，似乎凛冽的寒风也慢慢地温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阳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