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破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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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下雨了，郭得友只有一把破伞，他约摸着自己能赶在雨前到顾影家，就只身出门了，然而走不到一半，雨就下来咯。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南边的谚语，不过在这边也有着一定适用，今日这气温是低了些。
郭得友对此很有感受，他身上被打湿许多，水汽寒透入骨，如今正佝偻着猫人家屋檐下避雨。
再顶着雨走下去晚上该发烧躺床上的就是他了。
正难耐，又是“故人”来。
他瞧见了打着伞来的岳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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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雨水少，可偏生在郭得友总是在下雨天遇见岳绮罗。
今日也是，虽约定了一起到顾影家看望，可街街道道条条，多着呢，怎就撞上了，不是巧合就是邪门。
和他面对她时的心情一样的邪门。
要不他还是避一避吧，可他才生这个念头，岳绮罗就也瞧见了他，莞尔一笑，这温温软软的笑容开在阴沉天里，郁郁闷闷的天地似乎都多了几分鲜活气。
她朝他走来，先是下意识的快步几下，又醒悟这地面全是水不好如此而降下步子，可她眼里的雀跃却是没降半分。这份明晃晃的欢喜看得郭得友自己倒不好意思来，避开了眼神。
眼神是避开了，人还杵在那呢，岳绮罗走到郭得友面前举伞往他那靠了靠，调笑道：“这一次你又没带伞。”
她对他笑盈盈的，越发像个讨奖励要糖吃的小孩，他觉得真的不能怪自己会生出调戏她的罪恶念头。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一时兴起，假模假样地作势咳了几下，伸手执伞接下了打伞的活：“我来。”
由他来撑着伞，从他那方看来，她更是显得娇小，莫名让他有种“撑伞”是什么壮举一样的错觉。
“走吧。”他说。
她点点头，跟着他的步调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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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化清被人救走了。
据说是肖秘书长的人肖三来提的人，理由也不说只说是秘密，仗着势就硬是把人带走了。
又是这么一出的横来一笔。
这个肖三有问题。
因为在提走了连化清之后他又是照着同样的套路从小西关提走了魔古道的关键人物——传经人。
等到丁义秋密访了一回肖秘书长后，事情更加明了：肖秘书长对这些根本不知情。
一个十几年来都没暴露的暗棋，为什么会那么拙劣地留下痕迹自曝呢？
自然是事态的发展让他慌了。
没了连化清，没了魔古道，他也就要没命了。
他想活着，从来都是因为想继续活着。所以他必须要那么做。
可就像连化清栽在岳绮罗手上一样，同样不知道岳绮罗手段的肖三也栽了。
岳绮罗凭着依附在连化清上的纸人找到了他的踪迹，然后又是那么正好地救下了要被连化清灌下蛊血的他。
把连化清和魔古道的人都给束缚好，岳绮罗好奇地盯着怎么看上去都像被胁迫的肖三。
“你也是想要进化吗？”岳绮罗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连化清说的那些言论，仍旧很不解，魔古道所谓的进化。
差点被灌虫子控制拼命挣扎过的肖三得救后就松了那口拼命的气，一身冷汗虚倒在椅子上。可就是如此狼狈，他的眼神却还是那般执着，执着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从来只想活下去。”
“你也得病了是吗？”岳绮罗了然，这样的肖三她很能理解，而且也能正常沟通：“如果我说我们能治好你的病，你会不会脱离魔古道？”
听得这话，肖三怔住了，只是眼中的希望不断升亮，流了出来——他哭了。
这便是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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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经人找上了郭得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把郭得友当作了魔古道的新生与未来——圣童。
早就知道圣童是顾影的郭得友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不震惊，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要不是顾忌着怕被传经人知晓真正的圣童是顾影，郭得友早不跟他虚以委蛇而是嘲笑他了，什么狗屁传经人，连圣童都搞错。
这一次交锋以郭得友还是中了招陷入催眠而告终，但是实际上到底谁输谁赢，最后又是谁输谁赢，郭得友心中已有了近乎绝对的定数。
他以为还要和传经人周旋的，都打定主意来一回身在曹营心在汉做个关二哥，可老天定了，他最多就是个郭二哥，成不了那过五关斩六将的红脸豪雄。
郭得友没等到传经人如自己放话那般再来找他，他就死了。
死在了岳绮罗手上。
传经人本来是想要抓走顾影的，可是他不知道顾影在病好后就跟着郭淳去了恶水源，人就找不到了。
这灯下黑的找不着人，大计却不能再等，于是他又瞄上了岳绮罗。
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和郭得友关系同样不一般的样子。
他也成功了，这个小姑娘轻易中了招跟着他走。
可许是老天见不得他谋划顺当。
小姑娘提前清醒了。
然后不等他再施展出一遍催眠伎俩就被扑面而来的纸人群给糊成了一个茧，闷死在了里头。
——
岳绮罗被催眠之后，陷入了最不想再次面对的过往：在她还不是岳绮罗的时日。
无人知晓，无人理睬。
唯一知晓的那个不是人，她会理睬她的手段都裹挟着满满的恶意。
孤独寂寞侵蚀得她要疯不疯，人还能抑郁而终，她却连以死求个清静也做不到。
她对岳绮罗是很复杂的。
初生浑沌之际是天然的好感与亲近，之后是被拒绝接近的伤害而留下的畏惧阴影与漫长岁月里唯一知晓自己存在的特殊孺慕，再之后就是被陷害的痛恨。
恨远比不上畏惧，而在这畏惧中又潜藏着仰望。
“你只有这些斤两啊。”
当在幻境之中，岳绮罗不屑地笑着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突然就生气了。
气自己的弱小，气自己的畏惧，气自己的放不下……
她就这么一怒之下居然挣破了催眠状态，一时收不住这股怒意，暴走了。
传经人就这么倒霉地中招了。
——
连化清和魔古道的人在肖三的协力下尽数被捕，关了起来，之后怎么处置就是肖秘书长和肖三的事了。
不过处置什么的先没开始，肖三人已经大好了。脸不白了，身体好了，精神也健康了，又是一个实实份份的人。听说肖秘书长想把位子传给他，连女儿也一起。
而净化恶水的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估摸着再这么几年也就了了。
曾经浩浩荡荡后又蛰伏带来阴霾的魔古道，终于是要彻底完了。
只有岳绮罗不似众人的欢欣鼓舞，犹自处在杀了人之后的茫然里。
郭得友也发现了，故意地也不提这件事，只是一个劲闹着她一起庆贺：“无论如何，现在这光景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懂吗？而这一切你的功劳最大！有这么大大大……”他用手指比着还没完，又极力张开手臂去比喻：“大的功劳呢！”
耍宝的模样成功逗笑了岳绮罗，见她笑起来，他脸上浮夸的笑也转成了放心的笑，不过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就着他张开的怀抱，岳绮罗扑进去填补了空隙。
“谢谢你，二哥。”哦，她也知道他在安慰她。
被揭穿了，郭得友有些讪讪，却还是满口不知谦虚：“怎么样，你二哥我可靠吧。”
听他这么玩笑似的自夸，岳绮罗却认了真，点了几下头，她还靠在他怀里，等同与在他胸口蹭了几下，蹭得他心都痒了、乱了，还不算，她还如同念着誓言一般：“二哥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可靠的。”
这下郭得友是真的不懂说话了，一颗心乱糟糟的愣是被她这一记直球给打得加速乱窜。他想如往常说句俏皮话给带过去这个话题氛围，可是那么多机灵在他这个包袱里他愣是睁眼瞎抓不出一个抖出来。
他这般安静了，岳绮罗也抱够了，自己站退开，抬头见他神色有异，也不知是自己的原因，以为他联想到了什么在回忆，也静静地乖巧地看着他等他回神。
这般对视对郭得友来说就是火上浇油，可逼到一个点了，反而又是松了，郭得友一下子深吸了口气，跟泥塑突然活了一般，表情又神气起来。
他拍着自己的小胸膛开口：“那当然，我可是人中龙凤的超凡绝伦！”
说完那瞬间他就僵住了，可是尴尬。
而岳绮罗听着不对，回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起来。
怂什么怂啊，不准怂！给自己狠狠提点，郭得友秒变脸笑得是可亲切了，比那些故意提高价再给打折还一副活似你占了大便宜的店家还亲切，好像他原本就是打算故意说错来逗岳绮罗一样。
岳绮罗自然也那么以为了，还捧哏：“是是是，超凡绝伦，人中龙凤的超凡绝伦。”
郭得友眼中的小姑娘是那么可爱，可爱得怎么样都招他喜欢，他偏头轻笑一下，暗自唾弃自己之前的无措，再看向岳绮罗，目光已不会再发虚，他伸出手轻掐了一下小姑娘的脸又放开，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小姑娘。”
这一下，无端的，岳绮罗就觉得心里凭空多了些什么，脸上被触及留下的残温自动加热发烫起来。
忽而，郭得友记起了今早一件事：在路上他见到周老太腿脚不便推着一货子车艰难出摊，好着心就帮推着布置，后面他要走时候愣是被老太太硬塞了一盒子金属蝴蝶发夹。
他一光棍老爷们要这个干嘛，他还这么跟老太太说了。然后人老太太怎么说的？哦，一幅过来人的姿态，又是八卦又是恨其不争气的：“总会有人是你要送的着”
这不正好嘛。
郭得友好像有些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递给了岳绮罗：“诺，送你这位大功臣的犒劳。”
岳绮罗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也不客套就接了过来，一打开，明晃晃的金蝴蝶。
她可从来没有过这些女孩家家的饰品，感觉既新奇又得趣，捻起举高晃了晃，颤悠悠的金色蝶翅片在阳光映衬下，亮澄澄的。
而在郭得友看来，是镂空花纹的蝶影印在她脸上，晃颤晃颤的，像活动的诡妙纹身，让人移不开眼。
“我很喜欢，谢谢二哥。”她跟他道谢，又是一记甜在心的笑。
让郭得友更加错眼不得。
“来，我给你夹上。”
接过这精巧蝴蝶，郭得友帮着岳绮罗别在了发侧。
“我的手艺真不赖。”别好后还要端详一阵还不忘自夸自己。
附近也没个照样子的，岳绮罗看不到自己戴着蝴蝶夹的样子，不过听他这般夸自己也等于在夸自己，也是高兴。
气氛那么好，郭得友犹豫了一下，开口邀请道： “过了这条巷子里再拐出去，就有家煎饼果子铺，老字号不走味，我请你？”
岳绮罗当然无不从地点头答应。
水磨石阶青苔滑，心转万千又归源。
巷子都是带着青痕的石阶，看着就滑，走上去之前郭得友就提醒了一句：“小心滑。”然后向岳绮罗伸出了手，一派自然。
一点犹豫也没有，想也不多想，岳绮罗就把手放了上去，她总是愿意亲近他的。
两手牵握住了，郭得友本来七上八下的心就定下来了。管那么多乱的呢，就这样就好。
路滑，两人步子都慢，而巷子深深窄窄，离着出口还有老远……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破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