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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完美”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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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吕纾郁,从小在一个富裕家庭长大。
家里是做贸易生意的,算是我所在的城市最大的民企贸易公司之一了吧,家风传统,父主外、母主内,一家生活和谐。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住在别墅里长大的,对没错,就是那种有着沿墙而建的弧形楼梯和水晶大吊灯的三层大房子。虽然我知道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其实全国都没有几个家庭买得起别墅,而我家不仅住在别墅里,为了方便家人的生活起居,还请了四个常驻的保姆阿姨、两个常驻的私人教师、一个定期来的园艺工、一个专业家庭厨子、一个理发师和一个发型服装造型师。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徐天殊,肤白个儿高帅气脸,从小爱护我长大。他家是做运输生意的,也是我家最大的物流合作方,我们两家的别墅挨在一块儿,是的,从小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像公主一般的长大。
所以关于以上我对自己成长环境的描述,我只想对你说:都是骗你的!
没错,在外人看来,我或许就是以上那般的形象。那是因为很多人以为,出生在上流社会就无需面对生活的斑驳和瑕疵,而我的实际经历告诉我们,其实一个人是否含着金汤匙出生,和他/她本身是否会经历生活的无情,并没有绝对关系。有些人出身平凡却可以一生活得快乐无忧,而有些人就算出生名门,一样摆脱不了被命运折磨得痛楚。
7岁那年无意间听到父母的一次对话:
父亲,“你要不别出去工作了。”
母亲不语。
父亲,“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离婚了……”
母亲,“给我30万,用来抚养孩子们长大。其他什么都不要。”
父亲,“你怎么像提前准备好似的。”
母亲,“因为猜到有一天你会这么说。”
父亲,“三个孩子你都要?”
母亲:“不然呢?你想女孩子跟着你长大吗?然后哪天有个儿子降生了就把女儿随便嫁人?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那晚我饿了,想下楼拿吃的,结果不小心听见这样的对话。
于是我在楼梯上停下,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我缓缓的蹲了下来,抱住膝盖,静静地望着客厅里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吊灯上一片片的水晶在夜晚的黑暗中不时泛着凄厉惨白的光,看得我汗毛耸立。可是听到他们如此冷漠的对话我竟然感到一丝欣慰——原来他们两个在独处的时候,也是可以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的呀!
因为以过往的习惯他俩应该在客厅骂骂咧咧、大打出手。而我和我的姐姐们就窝在楼上的房间里,窝在被窝里刻意逃避。有一次,我的两个姐姐,纾君和纾凡,躲在各自的被子里哭着互诉:“他们会不会不要我们了?”“不要我们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饿死?”
“不至于,最多把我们送给别人养,然后寄养家庭不给我们买新衣服和娃娃,有可能会□□我们或者逼迫我们去卖身,也有可能安稳的供我们读完大学,最多男主人偷看我们洗澡。哦对了,我们可能会被分开,到三个不同的家庭,以后可能很多年也未必能见一面。”我一边玩电脑一边平静的说。
纾君和纾凡哭得更厉害了,“吕纾郁你真冷血!”
“不然怎么办呢?”我有点不耐烦,“要不你们哭着下楼,抱着他们的腿叫他们不要离婚啊?否则为什么要做哭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她俩不再答话,只是继续闷在被子里哭。
我突然心有不忍,轻声说:“放心吧,等我成年了,一定尽最大努力养你们到老。”
我的大姐姐纾君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生,她虽然长了一张还算精致的脸,可如果跟她接触就会发现,她从衣着审美到言谈举止,都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富家千金的样子。而我的二姐纾凡,人如其名,有着非凡的美貌,腰细如笔杆,站在阳光下,她的笑容足以融化万千男人的心。
与她们比起来,我就像一个尚未发掘自己性别的小丑,从记事起便拒绝留长发,常年顶着个假小子的小短发,除非校服否则永远穿宽松的裤装,站在她俩旁边照相,从来眉头紧锁一脸不屑,因此被很多看照片的人说:“你家小儿子很皮吧?一看就是一脸被管得不乐意的样子。”
后来回想自己为什么那时候总是穿男装,大概因为觉得父亲暴虐,这一大家子的女人,若我都没有能力好好保护她们,这世上,还能指望谁保护她们?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把“从财力到能力都要足够强大到可以保护她们”这样看似很男人的目标强制性划归到自己的责任范围内,因此才逼迫自己要时刻保持刚强。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被班里的两个男生嘲笑是“男人婆”,于是我气急败坏一手拎着一个人的领口就往走廊里拖。拖到走廊便开打。小学时的男孩子都还没开始长个儿呢,一个个小小的都跟豆芽菜似的,哪里是我的对手!我把他们其中的一个按在地上,对着脸一通狂揍,另一个往我的背上狂踢,踢得我仿佛要把所有的内脏呕吐出来,这个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全都给我stop!”
停下手,抬头一看,是天殊。
我还记得第一次跟徐天殊见面的情景,那时候我才二年级,他已经三年级了,刚搬进我家隔壁的别墅,他的父母带着他和他的姐姐来我家拜访,说往后我们就从合作伙伴变成邻里朋友啦!说不定哪天还会成亲家呢哈哈哈!我记得那时候他和他姐姐徐笑笑坐在一起,他的姐姐长着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脸圆圆的特别精神,而他瘦瘦小小的,眼角下垂单眼皮,显得很无辜的样子。不过父母对话的时候,他的姐姐倒是很安静,而他一直插话,父母让我们每个人自我介绍,纾凡轻声细气地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因为没听清还认真的重新问了一遍,此外每个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他都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所有小朋友自我介绍完毕后,徐母笑着对儿子说,“天殊啊,你是你们里唯一的男士,要好好保护姐姐妹妹们哦!”天殊略带腼腆的微笑,“放心,交给警官我。”
女孩子们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徐警官,我在路边捡到了一个金元宝。”
“巧克力吗?吃了它。”
“咬了一口,牙磕掉了。”
“那就用它去换一颗新牙。”
“原来可以用巧克力换新牙!”
“原来你的牙比巧克力还软!”
我……
这就是我和徐天殊的相识。
我们五个在同一所小学,是国际学校,现在回想起来,里面尽是些从小就优越感爆棚的小兔崽子们。那次打架虽然被路过的天殊劝停了,但是第二天那两个男孩的家长还是找到学校来,把正在认真上课的我叫去教导处,两边的家长对着我几乎是指着鼻子轮番批。我站着静静地听,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看着那个被我骑在身下打的男生右眼一圈大大的淤青,竟然心生怜悯。
老师给我父母依次打电话未果,问我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可以联系到,说是必须叫一个大人过来,向另外两家的家长有个交代,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别人,厚着脸皮让老师去徐天殊的班上找他,谎称那是我表哥。
天殊过来,认认真真的对着那两家的家长90度鞠躬认错,说自己没能及时制止他表妹我,说回家一定跟我父母汇报,让他们好好惩罚做错事情的我,诸如此类,然后拉着我一起又鞠一躬,表示下不为例。
终于送走了那两家的家长和孩子,老师送我和天殊回班上,一路上,天殊只对我说:“下次当心点。”
那天晚上回到家,一开门,父亲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冲过来就要揍我,被妈妈和姐姐们强行拦住,嘴里依然骂骂咧咧,“你小子可以呀!女孩子还学会打架啦!还敢打男孩子啦!”
“给我站到那个角落里去!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一家四口坐在餐桌边进餐,全程安静得就像服丧,三个女人顺直的长发在进食的动作中轻微的摆动,像是屈服于这家中唯一男人的淫威,我默默咬紧牙关握紧拳头。
周末徐爸徐妈带着笑笑和天殊来我家喝下午茶,徐爸和徐妈看着都是很温柔的样子,不像我的爸妈一看脸上都有戾气,他们带了一家四口共同制作烘培的杏仁曲奇过来,所有人坐下喝茶聊天用点心,我父亲突然来了一句,“徐天殊啊,听说上周纾郁打架的时候你也在?”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简直是一个情商低下的话题终结者。”很多年后,每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这样评价我的父亲。
徐父徐母略带不好意思的望着自己家儿子,天殊却一脸淡定地说:“抱歉叔叔,我没能及时阻止,我在很远的地方看见那两个男生先动手的,当时我很担心纾郁,赶紧跑过去想要帮她,还好她懂得反抗,我到的时候,她很好的保护了自己。”
见我父亲沉默,用怀疑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他,天殊继续说道:“叔叔,我到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后怕,叔叔您想,纾郁是一个女孩子,可是两个男孩子同时欺负她,她要是不懂得自我保护,我都不知道等我跑过去了来不来得及救她,毕竟学校的走廊那么长……”
我父亲轻轻松了一口气,转向我说:“下不为例。”
空气依然沉重,天殊突然对着徐母问道:“妈妈,我可以带姐姐妹妹们去哪里玩?女生喜欢去哪里?”
徐母想了一会儿,“嗯……要不,一起去逛逛街?”
几个女孩子欢呼,“好啊!”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话题被岔开了……”
我们到了当地最大的商场,直奔淑女类的衣服而去,这时候纾凡第一个挑出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进了试衣间,而纾君和笑笑几乎是同一时间看上了一条白色的棉质A字裙,于是想一起去试,而我,望着一条裙摆印着樱花图案的渐变色连衣裙发呆。“想试就去试试呀。”天殊走过来,望着我说。
“不要。还是试这个吧。”我拿起旁边的一条牛仔中裤。
女孩子逛完,大家一起陪徐天殊去看少年装,他一眼看上一套浅灰色短裤西装,试衣间出来,我愣住,“原来一个男孩子,11岁就可以这么帅了。”我心里暗暗惊叹。
后来长大后,每次陪徐天殊去试西服,我都会跟他说 :“你知道吗,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穿浅灰色,特别帅。”每到这时他就会问我到底“很早很早”是多早以前,然后我就会闭口不答,说些“当然你穿什么都帅啦。”之类的话,刻意岔开话题。然而我自己心里明白,自从小时候的那一眼起,我的眼光,或许从此都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移走。
纾凡向天殊走过去,这时候她已经换上了刚刚买下的浅紫色连衣裙,她微笑着轻轻挽住他的胳臂,转头看向各位家长,“来,帮我和这位帅气的男士合个影吧。”
天殊轻轻抽出胳臂,一边望向我们大家,“来,一起来吧!”
于是店员帮我们两家人合影。那卷胶卷后来冲洗出来后,我各种求天殊要到底片,然后有天放学偷偷跑了五个街区去一家很小的照相馆又冲洗了一张并且过塑,带回家后夹在我从小就喜欢的那本《呼啸山庄》中保存至今。
所以虽然从小我的家庭并不和睦,但至少有这样一位温暖的小绅士一路保护我长大,并且长大后,某种程度来说我也算实现了当年的梦想,就是嫁徐天殊为妻。
虽然,这妻子的称谓有名无实。
因为,徐天殊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当然,这也是我俩都稍长大一点后,我们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