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无华自有芳》祭遇old

2、Chapter 2. 福分

　　S市很大，A公司离学校挺远，所以从三月初开始，季沐就和一个同期进入A公司实习的男生合租在了离公司仅有十分钟自行车程的小区公寓。
　　巧得很，这周末那男生有事要回趟老家，周五一下班就忙着去火车站赶高铁了。
　　那哥们儿的脾性他知道，“见色起意”不是吹的。所以说，若不是此人恰好不在，谅他也不敢把神圣光洁的女神往狼窝里带。
　　这是个年代已久的老式小区，楼层不高，没有电梯。
　　季沐住在四楼，他想着这女神肯定是不背不行了。
　　但是当他对着迷迷糊糊的林玥汐连说了三声“对不起”，转过身打算实践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她女神穿的是包臀裙，腿根本叉不开！
　　那就只能抱上去了啊！
　　这不是为难他吗？！
　　“Cici，我可以……抱你吗？”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因为紧张而渗出的薄汗，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嗯。”林玥汐睡眼惺忪，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点点头。
　　季沐这才安下心来，他把女神的小挎包背到自己身上，然后卯足力气将她打横抱起，拿出两千米长跑的毅力，一口气将她运送到家门口。
　　这期间他的右手和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袜紧贴着女神细嫩的大腿，脖颈间还被她时不时飘起的发丝撩得痒痒的。
　　内心燃起些星星点点的火光，但很快就被理智和信仰所掐灭。
　　他放下女神，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卸下挎包，立刻去厨房喝了杯凉水，以免火光再起。
　　随后，他走去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上周刚刚晾洗过的床单被套，把床上原有的那套全换了。
　　做完这些，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女神扶去床上，笨手笨脚地帮她脱了靴子，又盖上被子。
　　“要脱外套吗？”他问自己。
　　他尝试着把女神原已敞开的牛仔衫向外拨了些许，不想里面竟是件贴身的背心，布料少得可怜，他顿时怂了，规规矩矩地又把外衫掩上，重新帮她盖好被子。
　　“要擦把脸吗？”目光扫过女神的面庞时，他又问自己。
　　今天女神的妆很浓，眼角的部分已经花了，细看之下眼睛还有些红肿，大概是哭过。
　　想到这里，季沐不禁一阵心疼。
　　他没有新的毛巾，只得把自己的那条搓了搓，又用热水淋湿、拧干，尽量轻柔地给女神擦了把脸。
　　但是她脸上的那些“颜料”却压根擦不掉。
　　“奇了怪了，这怎么会擦不干净呢？”季沐熄了灯，走出房门，怏怏地想。
　　次日早晨，林玥汐是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的。
　　“昨天不该喝那么多的。”她在心中后悔地对自己谴责道，随即从被子里伸出右手，想要揉一揉太阳穴，这才发现……她连外套都没脱？！
　　“哗”地一声坐起，她方才惊觉，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宿舍！也不是她家！
　　惶恐不已地推开房门，引入眼帘的是厨房里一个陌生男人正在闷头熬粥的背影。
　　“你是谁啊？”她冲着他怒吼道。
　　“啊，你醒啦？”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灿烂又有些腼腆的笑容，“我叫季沐，叫我积木也行。我本科和研究生都在C大读的，现在研二快毕业了，在A公司实习。”
　　季沐老老实实地自报家门，但林玥汐的脸上却疑虑未消。
　　“哦，是这样的，”季沐挠挠头，忙又解释，“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在街边被流氓骚扰，我正好结束公司的聚餐从那儿经过，就把他赶走了。之后想送你回宿舍的，可你又说不出住在哪栋楼，我就自作主张地带你来我的出租屋过夜了，那个……如有冒犯实在是抱歉。”
　　”冒……冒犯？“林玥汐皱着眉，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衫。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沐怕她误会，急忙摆手，“我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给你用的，然后我睡在隔壁房间的，正好这两天和我合租的哥们儿不在。”
　　话音未落，汤锅里的蒸汽便将盖子顶开，里面的粥水“噗”的一声溢了出来，他吓了一跳，旋即转身，手忙脚乱地处理起这从未经历过的状况。
　　林玥汐被他蠢萌的样子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来，先前的怒气烟消云散。
　　看样子，他是个挺老实的人，甚至还有点呆。
　　那么他刚才所说的话，应该也都是实话没错了。
　　林玥汐欣慰地点点头，转身走去了卫生间。
　　然而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鬼一般的模样时，一下子又炸了毛：“季沐你个白痴，知不知道不卸妆睡觉脸会烂啊！”
　　季沐闻声立马赶来，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给你擦了脸的，可是怎么都擦不掉。”
　　林玥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去沙发，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张湿巾，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讲解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卸妆水，知道吗？这个是卸妆湿巾。”
　　“哦。”季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自打上学以来，他季沐就以智商高、理科好而闻名，可是吧，“卸妆水”这种东西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好在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于是当下就牢记了这个新词汇。
　　“哦对，那个，我还是出去买点早饭吧，”他转而又想起厨房里的“灾难”，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不太会煮东西。”
　　“可以啊，”林玥汐一边对着镜子擦拭眼妆一边又忍俊不禁，“随便买点吧，我不挑食。”
　　在男生转身准备出门的片刻，她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顺便帮我买身衣服，裙子也行，我洗个澡换了。”
　　于是季沐就带着这样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走出了家门。
　　他回来把购物袋交给女神的时候，内心忐忑不安，生怕她会吐槽自己的审美。
　　果不其然，还是被数落了：“喂，这真的不是你在菜市场买的大妈款碎花裙么？”
　　“唔……不是菜市场，”季沐支支吾吾地否认，“是菜市场旁边的服装店。”
　　“……”林玥汐无语至极，却只能认命，“多少钱啊，我现在给你。”
　　“不用给我了，”季沐摇摇头，“就五十块。”
　　“……”林玥汐继续语塞。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钱留在了沙发上，然后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卫生间的门被“砰”地从里打开。
　　“你怎么连洗面奶都没有啊？”林玥汐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对他埋怨道。
　　“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洗面奶啊？”季沐回答得理所当然。
　　林玥汐拿他没辙，又闷闷地问了一句：“那吹风机你肯定也没有吧？”
　　季沐茫然地摇了摇头。
　　“算啦，吃饭吧。”她叹了口气，放下毛巾，就那样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向了餐桌。
　　季沐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同时在内心感叹：
　　怎么我女神纯素颜、没发型、穿着五十块钱的连衣裙还这么好看呢！啧啧啧！
　　感叹完忙又收回视线，把买来的豆浆、油条、粥水、面点一一排开，照料女神吃早饭。
　　两人各自埋头吃着饭，餐桌上一度沉默无言。
　　良久，季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昨天晚上，怎么会一个人去喝酒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到还有几个月毕业，乐队也要解散了，挺难过的。”林玥汐喝着粥，断断续续地对他解释道。
　　“哦这样啊，确实挺遗憾的，”季沐附和她说，“我也关注了你们乐队很久呢。”
　　“是么？”玥汐笑着反问。
　　季沐拼命点头，然后又兴奋不已地分享起自己的“追星”经历，说起前两年基本上有演出就会去看，只是近几个月忙于学术和实习，才渐渐减少了关注。
　　殊不知，林玥汐却几乎没听进去，因为她不自觉地走了神，恍惚间又想起了一些心事。
　　其实，关于昨晚去喝酒买醉的原因，她没有说全。
　　的确，昨天傍晚乐队参加完音乐节的演出简单地聚了个餐，说起毕业解散，忆起三年以来的酸甜苦辣，大家都是无限感伤，对彼此、对团队有着深深的不舍。但是，最让玥汐难以释怀的，还是关于毕业之后的前程，关于和母亲的争论。
　　她是S市本地人，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优越，父亲从商，母亲是公务员，她被当作小公主般宠着，日子过得滋润而潇洒。却不想，在她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因赌博和借贷而欠债累累的事情被曝光，母亲既是气恼，也是为了摆脱牵连，当机立断地和他离了婚。从此，他爸逃去异乡躲债，被迫与家中断了联系。
　　幸运的是，家里的住宅并没有被父亲抵押出去，判在了玥汐名下，让她和妈妈不至于无家可归。不幸的是，那阵子三天两头有追债的人跑上门来围追堵截、谩骂恐吓，直到他们确信玥汐的父亲已经和妻女断了联系，才怏怏离去，渐渐罢休。
　　有过这一劫，玥汐的妈妈对她未来的前程只有一种期望：稳定安宁。可她却偏偏爱上了唱歌表演，又在前不久收到了圈内名声赫赫的“千古传媒”的橄榄枝，向她提出签约意向。
　　她妈自然不准，认为成为一名英语老师才是她应当走的路，在她三番五次的劝说求情之下，撂下一句狠话：“除非有个男人对你死心塌地还有实力养活你，否则别再跟我提什么当艺人，什么明星梦！”
　　追求梦想真的有错吗？
　　她不明白。
　　所以她才会在昨天乐队聚完餐回到校门口之后，又一个人跑去以前做兼职时驻唱过的酒吧里喝闷酒。
　　只是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喝醉。
　　也没想到自己在喝醉后还妄想着能一个人平安地走回学校。
　　在那样危险的时刻遇到他，当真算是很大的福分了。
　　这样想着，她不禁停下筷子，笑盈盈地望向餐桌对面的男生，一脸真挚地说道：“谢谢你啊，季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