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汐情(修改版)》易楚

9、约束

　　紫羽澈的心情很不好！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因此，所有人都尽量让自己离她远点，以策安全，只有易和岚亚不是如此！——易总是跟在她身边，仿佛是她的护卫；岚亚却是想接近她，但总是不成功。

　　“澈怎么了？”拦下易，岚亚想搞清紫羽澈的想法。
　　易看着这位年轻的东之圣君，感觉到他与平常截然不同的焦虑，不禁在心中深深地叹息。
　　“少主想冷静一下。”易不想骗他，而且，他还是人界的圣君。
　　岚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因为朕的求婚？”
　　易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
　　“朕明白了！”岚亚的话语中有几分苦涩。

　　她还是不够爱他吧！所以，听到他的求婚，才会那样吃惊，随后，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

　　“少主……少主和一般人不一样！”易只能如此安慰他。
　　“朕知道！”岚亚淡淡地回答，随即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易喃喃低语：“东之圣君，尊贵如你，也不可能明白少主的心思的！”
　　“少主对你的爱决不少于你！因此，她的痛苦也就更大了！”

　　紫苏坐在礁石上，望着眼前起伏的浪涛。
　　“你还是这么喜欢海！”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含着几分怨恨，却又有更多的不舍与眷恋。
　　“华舒，这片海是不一样的！”紫羽澈回答。
　　华舒是北之国的皇储，这次是应邀护送胞妹来东之国的，此前，紫羽澈就认识他，不过，那时，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是因一些机缘而相识，并有些交情。

　　“因为东之圣君吗？”华舒有些不服，“我有什么不如他！”
　　论身份，他是皇储，将来与岚亚一样也是四大圣君；论外貌，他也是英俊潇洒，备受欢迎；论法力，他可是北之国百年一见的奇才！——凭什么岚亚就是不一样的，而他，却只能是朋友？
　　紫羽澈没有看他，淡淡地回答：“比如，这个时候，他是决不会来打扰我的！”
　　华舒语塞，半晌，他才苦笑着说：“你是在指责我？”
　　“不是。”紫羽澈看向他，“只是你问我，我回答你。”
　　华舒笑了：“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们只是朋友！’？紫羽澈，你真的很绝情！”
　　紫羽澈不语，目光重新投向大海。

　　“你会嫁给他吗？”华舒问道。
　　“你很关心答案？”紫羽澈反问。
　　华舒笑了笑，和她一样看着浪涛：“父皇想与东之国联姻，而且，安妲也很喜欢东之圣君；如果，单以客观条件来说，这是件不错的事，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可是，如果你打算成为东之国的皇妃的话，我就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了！”
　　紫羽澈站起来，看向他，回答得十分模糊：“也许！”
　　“华舒，他已经得到我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娶我？”紫羽澈问他，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
　　华舒微讶，苦笑着说：“你的话很伤人的！”
　　她明知道他也爱她的！
　　不过，他也开始同情岚亚了——爱上紫羽澈，而且得到一些回应的岚亚未必比一开始就被拒绝的他幸运！
　　因此，他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爱惨你了！想用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你留在身边！”
　　华舒不禁失笑：“紫羽澈，你不知道他有多么不安吗？连我都察觉到东之圣君惶恐的心境了，你岂会不知？而且，得到你？别说笑了！如果他对很有把握，就不会那样不安了！”
　　“你对他说过什么承诺吗？”
　　“你说过你爱他吗？”
　　“每一个男人都希望可以真正拥有自己所爱，而且有充足的理由将爱人与其他隔开！尤其，他还是东之圣君——这就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它叫做——独占欲！”

　　华舒淡淡地笑着，紫羽澈没有说什么，良久，她轻浅地笑了：“谢了！”
　　看着紫羽澈在眼前消失，华舒喃喃自语：“我真伟大！居然帮他开导起她来！”

　　岚亚目瞪口呆地被紫羽澈从大臣面前拉走，几个大臣简直是气急败坏，但面对只留下一句“我有急事与他商量”就直接带走君王的紫羽澈，他们却是一点辙都没有，而且，得罪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明天再议吧！”——瞧，连首相伊林大人不也没出声吗？

　　东之国的都城外有一片繁茂的森林，十分美丽，东之国的人唤作“梦幻森林”，不仅是因为它的美丽，更因为身处其中，会有恍如梦境的感觉。
　　紫羽澈将岚亚带到那儿，就看着他，一言不发。

　　“澈，你不会是只想这么看着我吧！”岚亚笑道，“夜里，你也该看够了吧！”
　　紫羽澈一向难有好眠，即使与岚亚在一起会好些，也常是睁眼到天明。
　　“你很不同！”紫羽澈有些疑惑，“明知道我未必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我嫁你呢？就因为所谓的独占欲吗？”
　　虽然华舒的话让她有了些触动，可静下心来，她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岚亚愣住了。

　　“澈，你对我有感情吗？”坐到紫羽澈身边，岚亚轻轻地开口，“我想该是有点的吧！”
　　紫羽澈无语。
　　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岚亚默然了。
　　“岚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血是不是热的！”紫羽澈低语，“为什么爱我呢？只因我的容貌吗？”
　　岚亚摇头：“澈，一见钟情是因为初见时的惊艳，可要想相伴一生，怎么会是那种肤浅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想与人有长远的关系，你的心也不是任何人能轻易读懂的，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全然了解你，可是，我更明白，你的心中不是没有梦，你也在渴望着什么，只是，你不敢要，你不想让任何人受伤！”
　　“所以，你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你不与人深交！”
　　“你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我不知道，也不会去查！”
　　“我说过，不要将自己困在过去！澈，如果你做不到，如果你始终不会爱人，就让我来，我会好好地爱你，永远，永远！”
　　“也许你不相信有永远，可是，至少别拒绝我的关心！”
　　紫羽澈无法不动容，看着他问道：“值得吗？为了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
　　“值得！”岚亚笑得很坦然，“澈，你的心中也没有别人啊！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有机会在你心中刻下我的痕迹！”
　　“如果，你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如果，你不想嫁给我，那么，也无妨！”
　　“——我等你，直到你的心不再是空白，即使那时我必须死心！”
　　岚亚说这番话时，笑得很轻。

　　紫羽澈沉默了，这份沉默让岚亚无语地起身，打算离开。

　　“你会有几位妻子？”紫羽澈站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
　　岚亚错愕地停住，转身看向她时，他笑了，很心满意足。
　　“如果，你嫁给我，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子！”岚亚回答，同是也是在承诺。

　　紫羽澈抬头望向天空：“我相信这世上有永恒的爱情！”
　　“因为我的父母就是那样至死不渝地爱着彼此！”她看向岚亚，“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能得到那样一份爱情！我也不确定我是不爱你，可是，我知道，对我而言，你绝对是不同的！”
　　“如果，一个人在另一个心中是无可替代的，那么，是不是就是爱了？如果是——”
　　“那么，我爱你！”
　　“如果一定要嫁给你，你才能安心，那么，我嫁给你！不过……”
　　紫羽澈没能说完最后的话，因为岚亚已经紧紧抱住了她，兴奋地吻着她。
　　“不要再说‘可是’、‘如果’、‘不过’了！你答应了？对吗？而且，你爱我！澈，我没听错你的意思，是不是？”
　　岚亚几乎要语无伦次了。
　　“是的”紫羽澈笑着点头：
　　“岚亚，我爱你，……真的……所以……我愿意嫁给你！”
　　忽视心底的不安与理智的警告，她承认自己的感情！

　　岚亚欣喜若狂地返回皇宫，独自一人站在“梦幻森林”，紫羽澈轻轻道出刚才未出口的话语：
　　“不过，这也许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答应呢？”易从树后转出现身，平静地询问。
　　紫羽澈没有惊讶，只是重新坐下，无力倚向大树。
　　“易，我想，我真的爱上他了！”紫羽澈闭上眼睛，轻轻地对易说。
　　易心疼地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拥住她，但是，什么也没说。
　　“易，如果，我永远都不说出来，那件事，能瞒过所有人吗？”紫羽澈靠在他肩上，轻声询问。
　　“如果你想，就一定可以！”易淡淡地回答，不是敷衍，而是事实，他很清楚，紫羽澈有这个能力。
　　“那么，”紫羽澈低下头，微笑，“就这样吧！也许，一切会很顺利！”
　　易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手，站起来，对紫羽澈笑说：“一定会的！主人会保护您的！少主！”

　　东之圣君将举行婚礼的消息很快传开，各国纷纷遣使道贺，同时，也想知道，让东之圣君如此重视，不惜违背惯例的女子是谁。
　　为了婚礼，紫羽澈被要求熟记各项礼仪，由大神官亲自教导，而浩嘉却发现，这并不困难，相反，紫羽澈对礼仪十分清楚，可以说是无可懈击。

　　“真的吗？紫小姐对礼仪十分清楚？”伊林惊讶地向浩嘉确认。
　　“是！”浩嘉很肯定。
　　伊林不禁思考一番，开始有些疑虑了，而浩嘉沉吟片刻，皱着眉说出自己的看法：
　　“伊林，不是我胡思乱想，而是，那种完美的礼仪规范，没有长久的训练是不可能具有的！而且，你也该清楚，皇室的礼范有多严苛多琐碎，而紫小姐却一清二楚！你知道吗？当她穿上礼服，完全就变了一个人，那种风范，那种气度，绝对是最高贵的皇家公主才会有的！”
　　“伊林，我想——你应该查一查紫小姐的身份了！”
　　“你是不是太多虑了？”伊林讶然。
　　浩嘉摇头，低声对伊林说：“不是，我也很喜欢她的！只是，她将是东之国的皇妃，而且，以陛下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再娶任何女子，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倒也罢了，可是，你也见过她的强大力量，而我们对她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啊！伊林，我们要对东之圣君负责啊！”
　　“我也明白，可是，她若要对陛下不利，早就有无数的机会了；至于权势，陛下早就给了她如天的特权了，她也不曾擅自弄权。——应该不是有恶意才对！”伊林仔细地分析，“再说，当今世上，本来就有许多隐世高人，紫小姐有超过一般的力量也不奇怪！”
　　浩嘉看着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啊？”
　　伊林也无奈了，道：“陛下心意已决，我能怎么样？而且，我根本查不任何东西！”

　　“蛮荒之境！”浩嘉忽然冒了一句。
　　“什么？”伊林不明白。
　　“这次我们是在‘蛮荒之境’遇上紫小姐的。”浩嘉解释，“而且，当时她还受了重伤——似乎是被魔界的五色雷所伤！”
　　“她与特雷斯家族有关？”伊林惊道。
　　“不清楚。她一直由陛下亲自照顾，不过，在见到她时，她身上有十分强烈的魔气，而且，她要陛下阻止魔气再接近她！”
　　“你不会是怀疑，紫羽澈是魔物吧？”伊林不敢相信。
　　浩嘉回答：“不会，我领她进过圣殿！对东之国圣殿内的上古神器，我还是有把握的！而且……”他犹豫了一下
　　“什么？”伊林催促。
　　“而且，在圣殿中，我感到她身上有十分强烈的天界的至清之气！”
　　伊林目瞪口呆，不知自己有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
　　“这种情况只有血统交杂时才会有吧？不过，你该不会是说，她身上同时具有天界和魔界的血统吧？可是，不可能的，那只有……”
　　“如果不是特雷斯家族的那个孩子已经被处死，我会认为，她就是那个孩子！”浩嘉低叹。

　　“一定是你弄错了！”伊林肯定。
　　“希望如此！”浩嘉笑了笑，“无论如何，她应该不会伤害陛下的！”

　　我知道语言拥有无人知晓的力量！
　　我明白爱情具有无可匹敌的重要！
　　那是心灵自寻的束缚！
　　那是灵魂最深的渴望！
　　我说出了我的爱，
　　因此，我将自己完全献出！
　　我答应，
　　以最庄严的礼仪承诺
　　——我将陪伴在你的身边！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可是，我不知道，
　　上天是否允许我做到！

　　对这桩婚事最满意的莫过于贝莎尔了，紫羽澈第一次出现时，贝莎尔就无比喜欢这个可以陪她一起玩的的女子，将她视为好友，这一次又目睹了紫羽澈强大的力量，贝莎尔简直将她当做偶像了！

　　“公主殿下，请您不要总是打扰紫小姐学习好吗？”浩嘉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了，可是，贝莎尔总是很委屈、很沮丧地辩解：
　　“我只是想和未来的嫂子打好关系而已！”很是无辜！
　　浩嘉简直想冲她大吼：“你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不过，他的修养不会让他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所以，他只能看着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不知计划着什么！

　　同为女人，贝莎尔对紫羽澈偶尔流露出的一丝茫然是十分敏感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又不好问——总不能冒冒失失地问：“羽姐姐，你不想嫁吗？”——万一，紫羽澈回一句“是的！”她该怎么办？
　　可是，贝莎尔并不是那种沉默的人，她还是问出了口：
　　“羽姐姐，你在害怕婚礼吗？”
　　她问得婉转，她也曾听宫中的女官说过，作新娘的女人越接近婚礼，越会紧张、害怕！
　　紫羽澈是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笑着装傻，顺着她的话说：“没有！不过，皇室的婚礼总是如此烦人，让人受不了！”
　　“是啊！”贝莎尔笑说，又压低声音，道：“你要怪皇兄，他下令，这次的婚礼比照正式大婚之仪，当然只会更烦了！”
　　紫羽澈笑了笑，不好开口了。

　　“贝莎尔，你也要嫁人了吧？岚亚有提过吗？”紫羽澈岔开话题，不想让贝莎尔有机会说出真正的问题。
　　果然，贝莎尔一惊，忙摆手：“我才不想这么早嫁呢！再说，皇兄答应过母后，不会勉强我嫁给任何人的！”
　　“那你没有中意的人吗？”紫羽澈好奇了，岚亚只有这一个妹妹，贝莎尔也是个不错的女孩，长得也很漂亮，应该有不少追求者的！
　　贝莎尔摇头：“我也不能随意嫁的！尤其，现在皇兄还没有子嗣，我可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想不到啊！——”紫羽澈夸张地感慨，“刁蛮任性的贝莎尔公主也会如此忧国忧民！”
　　贝莎尔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和她嬉闹，她无比认真地说道：“那是还没有本宫看得顺眼的男人出现！如果有一天，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只要他爱着我，我才不管什么责任义务呢！我会舍下一切，只求和他相守一生！”
　　她神色一变，笑着对紫羽澈说：“只要那人爱我，有皇兄爱你的十分之一！”
　　紫羽澈笑着摇头，对小女孩的简单思维有一丝复杂的欣羡。
　　——爱情背后的复杂纠葛不难看清，可是，又有几个人能不被那复杂的背景迷惑，而直视那简单的爱情？
　　——世人总在羡慕赤子的纯真之心，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呢？

　　“又睡不着吗？”岚亚从后面轻轻抱住紫羽澈，陪她一同站在窗前。
　　“你会看天象吗？”紫羽澈倚在他怀中，低声问道。
　　岚亚知道她只是想说些什么，如实回答：“不会。天象是有专职的神官负责的。”
　　紫羽澈的声音有些飘渺：“岚亚，你知道那天的天象是什么意思吗？”
　　岚亚知道她是指天苍河当时的天象，但紫羽澈没有等他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不祥之兆，而且是针对王者的！也许是上天是在警告你，我们之间是不该继续……”
　　“不！”岚亚打断她的话，用力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不要管什么预兆，只要我们是相爱的，就算是上天的命令，我也不会让我们分开！”
　　紫羽澈无言地抱住他。
　　这就是幸福吗？也许吧！
　　这样温柔而执着的爱，得到的人如何能不幸福？

　　“我不会看天象，可是，小时候母后曾告诉过我，为什么夜晚的星星总是那么明亮，仿佛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世界的一举一动？”轻拥着紫羽澈，岚亚缓缓地说道。
　　“为什么？”紫羽澈有些不解——星星自然只能在夜晚显出光亮，还有什么为什么吗？
　　岚亚轻笑，低头细细地吻着她的发丝：“因为，夜聆听了太多的思念，摇撼整夜的繁星不能沉睡入梦！”
　　紫羽澈愣了一下，听到岚亚解释：“那是母后在父皇不来自己寝宫的夜里对我说的！”
　　“岚亚？”紫羽澈低呼。——他还是不安吗？还是……
　　“澈，”岚亚低语，“如果哪一天你要去别的地方，千万不要太久，满天繁星都是我对你的思念！”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紫羽澈为他的敏锐低叹。
　　“你有太多没放下又放不下的事了！”岚亚紧紧拥住她，“虽然不甘心，可是，至少现在，我还不会是你的唯一！”
　　紫羽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上了他的唇。

　　岚亚，我知道——
　　你给了我整片星空，好让我自由地来去！
　　我知道——
　　我享有的，是一份深沉宽广的爱！
　　岚亚，你可知道，对我而言，这是多么强大的约束？

　　“舍去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