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汐情(修改版)》易楚

7、恋潮

　　岚亚将紫羽澈抱回房间，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可是，紫羽澈疲惫不堪的神色让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在出去了。
　　“我想见魔皇而已，下次不会了！”
　　紫羽澈地解释让他想起刚才的对话——
　　魔皇的目光停在紫羽澈身上，那是一双冷漠的金眸，他冷冷地问道：“你认识特雷斯家族的人？”
　　紫羽澈偏头思索，微笑着反问：“陛下看小女的样子能认识谁呢？”
　　魔皇冷笑：“你是不是认为东之圣君能护住你？”
　　“当然不是！只要您让上主下令，岚亚怎么好拒绝呢？”紫羽澈仍然笑着，“陛下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
　　魔皇依旧冰冷地开口：“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蛮荒之境！”紫羽澈回答，又笑问：“陛下不认为我是那个孩子吗？”
　　魔皇冷笑不语，显然不予置评，他转身下令：“深，命令他们继续搜寻！”
　　“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魔皇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紫羽澈唤住：
　　“魔皇陛下，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弗兰·特雷斯临终前为她命名，按照家族的惯例，那孩子被命名为——伊莱恩·简·特雷斯！”

　　“澈，你和特雷斯家族有什么关系？”犹豫了一下，岚亚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
　　紫羽澈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仿佛已睡着，岚亚没有追问，默默地离开房间。

　　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想，那就让答案暂时不要出来吧！
　　岚亚知道，刚才魔皇之所以没有将紫羽澈与特雷斯家族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在她身上没有感应到魔气！
　　——岚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将日珠给了紫羽澈。
　　——所有人都知道，东之圣君的日珠是人界至清至圣之物，紫羽澈将日珠戴在身上，自然可以隐去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

　　你是在提醒我吧？
　　你是在暗示我吗？
　　不，你曾说过你的身世——在我们第一次相遇时！
　　澈，你也在恐惧，是吗？
　　那般洒脱的神采背后，你总是在受噩梦折磨啊！
　　我不清楚你的秘密，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的恐惧！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不自觉时，已经悄悄地向我打开心门？

　　接下来的时间，岚亚没有机会再与紫羽澈讨论什么，他的职责让他无法脱身，他让浩嘉跟着她。
　　虽说，浩嘉是大神官，但事实上，他比岚亚大不了几岁，不过，能成为东之国的大神官，他自然也有过人之处，与紫羽澈在一起，倒也谈得来，最主要是因为紫羽澈伤还没痊愈，当然也就没什么精神捉弄这位少年老成的大神官。
　　浩嘉常会念些安心宁神的经文，紫羽澈有时安静地听，有时则会提难题，两人就这么打发时间，直到会谈结束。

　　岚亚与紫羽澈的关系依旧在暧昧不明间徘徊，紫羽澈回避岚亚的疑问，岚亚也小心翼翼地维持两人之间的平静，两人似乎都在逃避现实，仿佛这样一切不愿见到事就不会发生——也许正因如此，两人最后才不得不面对最坏的情况。
　　他们在感情上都太稚嫩了，他们还不明白，仅仅相爱是远远不能幸福、快乐的，而宽容有时也会将爱情推向毁灭的深渊，他们需要的不仅是相爱的决心与勇气，更是一份信任，而那份信任的背后还要有面对一切的无畏。
　　也许，有时候隐瞒与虚假真的是善意的，而且，的确是有效的。

　　胡安大公没能说服三界之主，搜捕行动依旧进行，不过谁也没料到，一切竟结束得如此迅速——在岚亚动身返回前，魔界就通报已将叛逆逮捕，并请求借用地方审讯。
　　岚亚也参与了审讯——一次简单得不像审讯的对话。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有着天界皇室特有的银发银眸，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是高傲与不驯，魔皇的黑甲亲卫一左一右架住身受重伤的她，强忍伤痛的她紧紧咬住已失去血色的嘴唇，以抑住□□。

　　“臣服吗？伊莱恩·简·特雷斯。”魔皇简单地询问，并不认为会得到什么好答案。
　　伊莱恩冷笑，反问道：“陛下还想得到特雷斯家族的臣服？”
　　“你只有回答的权利。”魔皇淡淡地回答。
　　“那么，”伊莱恩直起身子，抬起头，骄傲地回答，“尊贵的魔界之主，特雷斯家族自从舍弃人之道，侍奉来自虚无的黑暗之母开始，从未在任何王者面前低头！五十年前，在您的面前，特雷斯家族奉上族徽与旗帜，更将家族中最娇美的紫罗兰献上——那本是黑暗之母对您的许诺……”
　　“够了！”魔皇打断她的话，“你的回答是‘不’，对吗？”
　　伊莱恩高贵地微笑：“当您的怀疑与暴虐让紫罗兰凋零时，当您的剑指向黑暗之塔时，当族人的血洒向大地时，当家园浴火倾颓时，特雷斯家族就已将臣服收回！”
　　“是的！不！”
　　女孩的回答并不出乎意料。
　　“好吧！”魔皇下达判决：
　　“朕尊重你天界皇室的血统，赐予你尊贵的死亡方法——让你的灵魂得到净化，飞往最美的世界。”
　　伊莱恩没有低头，冷静地开口：“让我在‘蓝心堇’旁死去。”
　　魔皇点头。

　　美丽的紫罗兰依旧绽放，梦幻的城堡却充斥着血腥的杀气，六芒星的结界已然构成，伊莱恩静默地站在中心，结界的周围，神圣的白衣祭司吟唱起古老的死亡礼赞。
　　六芒星渐渐升起，结界笼罩上一层光亮，流转的刺目光线没有华丽的色彩，只是冰冷的白色，在众人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时，她的声音忽然自结界中传出，不是痛苦的□□，而是动听的吟颂：
　　“何为真实？何为虚妄？流浪的紫罗兰，听从心中自由的呼唤，展开飞翔的羽翼，寻找那些最初的美丽——清澈的河流、葱郁的森林、巍峨的高山，还有那包容万物的海洋——祖先舍弃了那些轻易的幸福，将黑暗烙印在灵魂，美丽的紫罗兰只能与孤独相伴！流浪的紫罗兰，月光下可有安息的呵护？流浪的紫罗兰，幸福可曾从纤指间溜走？——诅咒与鲜血只能在黑暗的荆棘中生存，希望永远伴随着晨曦而升！”
　　吟颂渐止，死神降临，当结界的光芒褪去，年轻的女孩安详地躺在中心。
　　隔着满园的紫罗兰，一个毫不逊色的美丽女子失神地看着死去的女孩，眼中是复杂的冷凝。
　　“澈！”岚亚走向她，正好接住好倒下的身子。

　　紫羽澈从昏迷中醒来时，已在岚亚的车驾中，岚亚将她抱在怀里，小心地呵护着；紫羽澈没开口，只是紧紧地依靠进他的怀抱，眼中是压抑的哀伤。
　　“哭吧！你会好受些！”岚亚心疼地劝慰，“她是你的好友？”
　　“天空的星辰会交换位置；海洋与陆地会交替变迁……”紫羽澈低吟古老的诗篇，岚亚轻声念出下面的语句：
　　“只有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那是远古时代最伟大的圣王——明罗女王在妹妹战死时吟唱的镇魂曲。

　　“光与影，哪一个更重要？所有人都只会看到光的一面，谁知道，没有了影子，光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同样是明罗女王的哀伤的话语。

　　紫羽澈失神地重复明罗女王的哀词，岚亚只能听着，心疼无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陛下，是否扎营？”侍卫长在车外询问。
　　“连夜起程！”岚亚略一思索，便下决定。
　　紫羽澈的伤一直未痊愈，不能再在“蛮荒之境”久留。

　　“让我下车！”紫羽澈忽然开口。
　　岚亚却未同意：“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让人去办！”
　　紫羽澈却摇头，神色渐渐冷漠起来：“我不跟你走，我还不能离开这儿！”
　　“紫羽澈！伊莱恩·简·特雷斯对你这么重要吗？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你知不知道？”岚亚有些着急了。
　　“你什么都不懂！”紫羽澈淡漠地回答。
　　“是的！我不知道！”岚亚也动怒了，“我只知道，你正要去送死！”
　　“你的魔力是强！可你现在受了重伤，连原本三成的力量都没有，你想干什么！报仇吗？”
　　“你不用管我！”紫羽澈推开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岚亚扶住她，她绝对会摔倒。
　　“澈！”岚亚担心地扶着她，正想着该如何劝她，却见到了她的眼泪。
　　“澈……”

　　“她死了……我就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不能救她！我救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救人，我帮助了那么多人，却只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紫羽澈无力地倒在岚亚怀里，痛苦地哭诉。
　　“澈，她不会怪你的！你看，她不是还祝福你了吗？”岚亚轻抚她的背，劝慰她，“她是爱你的，和你离别，她的痛苦不比你少，她希望你快乐！”
　　当时，一看紫羽澈，岚亚就明白，那个女孩的吟颂有何意义了。
　　紫羽澈咬住下唇，想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痛楚，止住泪水，却是徒劳。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了……”
　　紫羽澈低语，岚亚虽不解，却还是紧紧拥住她，道：“你不会只有一个人的——我会永远陪着你——我答应你的！”

　　听到他的话，紫羽澈一下子失声痛哭，仿佛要将多年的泪水全部释放出来。

　　“哭吧！哭过你会舒服一些！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的！”岚亚任由她哭泣，只是不停地重复当初的承诺。
　　靠在他怀里的紫羽澈没有说话，只不停地流泪。

　　是的，她要好好哭一场！——为所有为她而离去的人！
　　她不要再想她的责任，不要再想那些嘱托！他们只会为她牺牲，却从来不问她的想法！
　　她只想要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即使，要她的命都行，只要他们能好好活着！
　　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他们将忠诚与生命全部献予她！
　　于是，他们一个个离去，甚至，就在她的眼前魂飞魄散！
　　死神一次次与她擦肩而过，却带走她身边一个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为了不再让他们有牺牲的机会，她开始流浪——她不该回来的！
　　那样，“她”就不会死了！——为了她！

　　紫羽澈抬起头，吻住岚亚，犹如溺水的人抓住眼前仅有的一根浮草。
　　她不要再失去了！
　　***
　　车中一片黑暗，岚亚抱起因欢爱而疲惫睡去的紫羽澈，将她紧紧拥在胸前。
　　“澈，你爱我吗？”他问着无人回答的问题。
　　对这个女孩，他没有任何的把握，可是，他早已无法放手了！

　　满天的星辰看着这场爱情，不知该不该给予祝福——一场注定与绝望和伤心相伴的爱情啊！皎月明星依循既定轨道，演绎命运的痕迹，因为太清楚命运之轮的齿痕，它们永远是那么冷漠，因为它们同样无奈！
　　人的命运是只能靠自己来改变的，而爱情却是一把最锋利的双刃剑——能否将未知的命运引向幸福？答案是未知的。
　　***
　　紫羽澈静静地依靠着着岚亚，清冷的紫眸却未看着他；岚亚默默地拥着她，不是不知道她的回避，只是，对他而言，只有紫羽澈能这样靠在自己怀中，就足够了，至少，现在是足够了！
　　在爱情的国度，也许没有胜负之分，但，谁爱得多点，谁的优势就少点；谁先开口承认自己的心，谁就失去主动权——岚亚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但是，年轻的他也许是太平顺，他只想用真心打动爱人！
　　他不愿在爱情上也动什么心计！
　　而紫羽澈不是不爱他，只是她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比他太多。
　　要不要接受这份爱？她不太能下定决心。

　　一进一退间，两人只能在爱情中挣扎，但又不愿离开，宁愿不顾一切地沉溺其中。
　　***
　　希望伴随着晨曦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明白——
　　绝望与我如影随行！
　　我抓紧了你，却不知能否回应！
　　你是我的希望之光，
　　——我一直都知道的！
　　本来已放手了啊！
　　可现在我却放不开了！
　　你的承诺是我最需要的安慰，
　　所以，我只能依靠着你！
　　但是，我也知道——
　　也许，在不久之后，
　　我——会深深地伤害你！
　　我不知道——
　　这样的我是否
　　值得你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