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汐情(修改版)》易楚

11、惊涛

　　两年！离开东之国两年！
　　东之圣君的婚事不了了之，却因为当时的状况，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渐渐被人遗忘，这方便了紫羽澈的流浪，因为无人会关注她，就算有人想起那件事，但因为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被下了缄口令，外人也不会联想到她身上。
　　没有刻意躲藏，没有存心改变，甚至没有隐藏过行迹，但是，紫羽澈就是有办法让岚亚找不到她。
　　就像没遇到岚亚前一样，紫羽澈漫无目的地流浪，随心所欲地做着她想做的事，但是，易知道她变了，她无法再真正地开心，即使纵情游戏，她眼底的笑意依旧是淡淡的。
　　她掩饰得很好，也许连她自己也没觉察，但是，亲手带大她的易却看得很清楚，只是，易太清楚她了，知道她再思念岚亚，也不会后悔当时决定，更不会回头，那种决绝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即使那一切对她自己才是最残酷的，因此，他只能沉默，对这一切，他再心痛，也没有置喙的权力，就如当年，他看着自己的主人选择死亡一样。

　　就因为这些原因，当紫羽澈要他与阳朔离开时，他遵命了。阳朔是敏感的，却不得不听从主人，他们一样清楚岚亚的内心，只是还未脱离孩童心智的阳朔无法理解岚亚内心激烈的矛盾。
　　“他见到主人好开心，可是，他又想狠狠地伤害主人！”阳朔很不安地说出他的感受，易无法反驳，他知道，现在的岚亚爱紫羽澈多少，就恨她多少，甚至更多，可是，他只能安慰阳朔：“你的主人不伤害别人就是万幸，你还担心她？担心我倒是真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帮她收拾残局！”易佯怒，阳朔想起平常，忙走开。——他一向只会帮紫羽澈把事情搞得更乱！
　　见阳朔走开，易才放松了情绪，望着灵界澄澈的天空，他的心却是乱极了。
　　“主人，我到底该怎么做？保护少主直到永远！——您最后的命令，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了！”

　　静静地坐在宫殿内，紫羽澈的心思飘得很远，但是，在感觉到波动时，她瞬间收摄心神，淡漠的笑容掩去了她所有的情绪。
　　来的是贝莎尔，短短的两年时间，她已经从一个骄纵的公主转变为一位高贵大方的王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无言地望着曾经的朋友。
　　“你要回格兰了，是吗？”紫羽澈淡淡地招呼她。
　　“是！”贝莎尔回答得十分简单，复杂的眼神表露出她的内心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紫羽澈也不说话了，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到底想说什么。
　　“你用日珠打破皇兄的结界时，是怎么想的？”贝莎尔问出心中的疑问，她真的无法想像竟然有人能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的爱人！
　　“只有那么做才能让那些冰妖安然离开东之国！”紫羽澈轻轻地笑了，冷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贝莎尔再也无法维持住冷静的态度，激烈地质问：“冰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在乎冰妖吗？皇兄那么爱你，你却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说我在乎，你相信吗？”紫羽澈平静地说。
　　贝莎尔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相信吗？她相信紫羽澈在乎皇兄吗？

　　“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你做的事情让人怎么相信你！”贝莎尔说出她的答案。
　　紫羽澈笑了，不是淡漠的笑，而是真正的笑容，她走向贝莎尔，轻轻地对她说：“贝莎尔，你是个好女孩！谢谢你还相信我！走吧！不要再管我了，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什么意思？”贝莎尔有些慌了。

　　“意思就是，你离她越远越好！”岚亚的声音扬起，就在门外。
　　“对！就是这个意思！”紫羽澈肯定地说。
　　贝莎尔不知所措地看着兄长与紫羽澈，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紫羽澈连日的冷淡让岚亚的耐心越来越少，再也无法温和以对，但是，最后，她还是转向紫羽澈：“从未认识过？我们不是朋友！你是这个意思吗？”
　　紫羽澈缓缓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说一个让我信服的原因！”贝莎尔冷静地开口。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成朋友！”紫羽澈淡淡地说，“想做紫羽澈的朋友，你还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贝莎尔冷笑，“我明白了！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做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的朋友！”
　　说完，她便拂袖离开，根本不等紫羽澈的回答。

　　紫羽澈转身回到殿内，没有看岚亚一眼，岚亚沉默地走进去，看着一脸淡漠的她，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不打算回答贝莎尔的问题吗？”
　　紫羽澈终于看向他，平静地说：“贝莎尔是在温室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公主，你希望她是我的朋友吗？”
　　“朕希望朕从没有见过你！”岚亚冷冷地回答。
　　紫羽澈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是岚亚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色立变。

　　“你与特雷斯家族是什么关系？”岚亚一针见血，“能接下玄情令的人必然有天界的血统，特雷斯家族是舍弃人之道的人界之人，只要封印住魔力，就与寻常人无异，如果朕没记错，第一位寒汐令之主就是特雷斯家族的人……”
　　“够了！”紫羽澈打断他的话，“陛下到底想怎么样？”
　　“好问题！”岚亚笑得很开心，“不过，朕现在还没有想好！”
　　紫羽澈沉默了，闭上眼睛，不想再与岚亚说什么了。岚亚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反应，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刚到门口，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却没转身，他轻轻地笑了，扬声告知：“圣城与天界都派出使者前来谒见令主，大概明日就会抵达了！”
　　说完，他便立刻离开了，留下一脸震惊的紫羽澈思考对策。

　　圣城与天界！
　　紫羽澈感到彻骨的寒意笼罩着自己！
　　岚亚既然告知此事，就表示他不会阻拦此事的发生，更不会帮她做什么隐瞒！
　　圣城还好说，天界才是最头疼的事！
　　有玄情令在身，她身上一直被封印的天界至清之气已经越来越强，好几次都差点将封印冲破！如果与天界使者相见，同族的吸引力一定会再次破坏她体内的平衡，到时候，之前的一切都变成最无谓的行为！
　　紫羽澈紧紧地抱住自己，感到最无助地绝望！

　　离开你，我才明白
　　什么是冷！
　　但是，此时此刻，
　　我终于知道
　　什么是绝望！
　　不是失去你，也不是你的怨恨！
　　而是——一夕之间，
　　曾经的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你的怨恨，我明白！
　　你的报复，我接受！
　　但是，你看见我的噩梦了吗？

　　侍女们静静地为紫羽澈穿戴上最正式的礼服与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头饰，整座宫殿都是寂静的，殿外是大队的侍卫，严密守卫着她，紫羽澈神色冷凝，紫色的双眸一片幽深，却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
　　“澈，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岚亚才出现，他并没有撤去结界，因此，没有他的允许，紫羽澈是无法离开这座宫殿的。
　　紫羽澈盯着岚亚，很认真地说：“我不想去！”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岚亚笑了，“再说，这种事情你应该能应付！”
　　他上前握住紫羽澈的手，打算将她带走，但是，在那一瞬间，紫羽澈笑了。
　　“我不想见圣城与天界的人！”抱住岚亚，她在他的耳边低语。
　　“你必须去！”岚亚拥住她，温和地开口，却没有丝毫的转寰，扬手撤去结界。

　　两人就这么僵着，直到岚亚松开手，紫羽澈也缓缓地松开手，在众人惊恐失色的尖叫中，岚亚倒在了地上，鲜血正从他腰侧的伤口中不停地流出。
　　紫羽澈沉静地站着，目光没有从岚亚的身上移开，很认真地看着他，但是其中的决然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闻讯赶来的伊林与浩嘉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伊林，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先上前察看岚亚的伤，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浩嘉，快过来，陛下很危险！”伊林大声叫道，总算让浩嘉回过神来，开始为岚亚治疗。
　　这时，伊林才看向紫羽澈，她的身上沾着岚亚的血，还未干涸，伊林再也忍不住怒火，冷冷地下令：“把皇妃殿下关进冥监！”
　　“是！”侍卫立刻执行，对紫羽澈原有的一点敬畏也荡然无存。——她伤了他们最尊敬的陛下啊！

　　“怎么样？”伊林担心地问浩嘉，岚亚的伤看上去真的很严重。
　　“没事了！”浩嘉一脸疲惫，却也放松了。
　　伊林也松了口气，问起相关情况：“紫羽澈身上没有任何利器，陛下怎么会受伤的？”
　　“气刃！”浩嘉回答，“天界可以放心了！紫羽澈绝对有相当浓厚的天界血统，否则，她是无法使用天界特有的‘气刃’的！”
　　伊林无语。——他怎会听不出浩嘉话语中的无奈？
　　伤过一次就该知道痛了！可是，他们的君上竟然还是对紫羽澈卸下心防！
　　执迷不悟啊！

　　“不过，至少紫羽澈也被下了禁制！”伊林叹道。
　　浩嘉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能把她关入冥监的！不过，这样好吗？万一陛下醒过来……”
　　“到时候再说！”伊林明白他的担忧，岚亚会不会处置紫羽澈，还真不好说。

　　“嗯……首相大人、大神官阁下……”一旁的侍从期期艾艾地开口，似乎不知该不该说，但又不能不说。
　　“什么事？”伊林正心烦，口气自然也就差了。
　　“天界与圣城的使者还在大殿呢！”
　　伊林与浩嘉都一愣，这才想起，刚才一接到报告，两人就冲了过来，什么解释都没有就把使者丢在了大殿！两人对视一眼，匆忙赶回大殿。

　　冥监——是东之国关押重犯的地方，在那里，除非有东之圣君的加祝，否则，即使是六界之主也无法使用法力。伊林将紫羽澈关进那里自然是因为忌惮紫羽澈高深莫测的能力，可是，却引起了天界与圣城的激烈反应。
　　“首相大人，冥监会阻断一切能量，紫羽澈可是令主，玄情令与寒汐令都是六界平衡的关键，一旦发生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天界使者几乎简直就要昏倒了。
　　圣城的使者也是一脸惊恐：“万一自然之力失衡，那将一场浩动啊！”
　　“我想各位对冥监的作用有些误会！”浩嘉温和地解释，“冥监只是对关押者本身有禁制，让其无法从外界获得能量，这样就无法使用任何法力，并不会阻断能量的交换，所以请大家放心！”
　　两位使者这才平静下来，但是，对紫羽澈刺伤岚亚的事情还是有一丝不解，只是，那是东之国的内政，他们也不便管。

　　冥监之中是一片黑暗，但紫羽澈却很平静地看着黑暗，口中低吟记忆中的安眠曲：
　　“黑夜的寒冷即将过去，星辰的光芒已经黯淡，朝阳的希望就在眼前，我的稚子，请安稳地睡吧！我的怀抱是你最温暖的保护。请放心地熟睡吧！我将守护你生生世世！”
　　“我的稚子，在我怀中，我将守护你生生世世……”
　　“你是我一生无可替代的奇迹，宝贝，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全无忧地成长？……”

　　“很动听的歌曲！你在为谁而唱？”黑暗中岚亚的声音忽然响起，听起来还十分虚弱。
　　“你没事了。”紫羽澈淡淡地回应，没有丝毫惊讶。
　　“是你下的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岚亚的语气也很平静，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的神色，谁都不想先被对方看破自己的内心。
　　紫羽澈轻轻地笑出声。
　　“就因为不想见天界与圣城的使者？你应对的方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岚亚淡淡地笑语。
　　“是啊！”紫羽澈并不否认，“这个方法最快，也最有效！”
　　岚亚没有回答。
　　紫羽澈感到眼前一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见岚亚站在自己面前，周围的墙壁上，几颗硕大的明珠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整座冥监。

　　“关在这里，不要用任何酷刑就可让人崩溃！”紫羽澈淡漠地开口。
　　绝对死寂的黑暗，没有人能一个熬过的！
　　“我本来打算，一将你带回，就把你关在这儿的！”岚亚低沉的声音表露出他内心的挣扎，“如果让你彻底崩溃，你应该就不会再对我有心防了吧！可是，你会让我有机会吗？只怕你会在崩溃前自绝吧！”
　　“没错！”紫羽澈笑了。他还真了解她。
　　“那么，”岚亚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对我说出一切！”
　　紫羽澈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她微笑着对他说：“我没对你说过假话！东之圣君，不用费心了！你心中的怨恨还在，何必要在我面前装温柔呢？我是不能用任何能力，但是玄清令能看清你的心啊，它正源源不断将它的感应告诉我！冥监是不会影响这一点的！”
　　岚亚的脸色立变，紫羽澈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盈满笑意。

　　岚亚的手扬起又落下，他还是无法对紫羽澈使用暴力！
　　“那么玄情令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怨恨吗？”岚亚站起身，冷冷地质问。
　　紫羽澈无法回答，在无法动用法力的情况下，玄情只能将对方的情绪告诉令主，其它的则需要令主使用法力来驱动令印。
　　“因为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一切的一切，你只会自己承担！你考虑一切因素，唯独我的感受，你想过吗？——你说爱我！我信！就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所以，就像你说的——我执迷不悟！我一生中最爱的人，用我给她的圣物伤了我，我能活下来是我命大！我能不怨你，不恨你吗？”岚亚的情绪有些激动，将藏在心底的话全部说出。
　　紫羽澈想说什么，却被岚亚摆手阻止，他平静了一下，继续说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想救冰妖可以对说啊！你却选择最极端的方法！这次也是。你只会这样处理事情吗？”
　　“告诉你？”紫羽澈好笑地看着他，“你会答应吗？冰妖是三界共同追杀的对象，放过它们，你怎么向上主交代？”
　　“只要你说出原因，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岚亚肯定。
　　紫羽澈笑了：“可是，我说不出原因！”
　　岚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说。
　　“恨我吧！你是东之圣君，而我，什么都不是！”紫羽澈看着岚亚，说得很认真。

　　紫羽澈转过身去，不想再看着岚亚。
　　“你爱我吗？”岚亚轻轻地开口，“只要你说一次，你不爱我，我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更没相爱过！”
　　沉默，还是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这不重要！”紫羽澈终于开口，“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错的！日月星辰为证，我们是敌人！”
　　“所以，贝莎尔也不是朋友！”岚亚苦笑，“那么，谁是你朋友？谁不是你的敌人？”
　　紫羽澈的笑也是苦的：“六界之中，只要不是我的朋友，就只是敌人！做我的朋友，随时都会为我送命！”

　　“你是特雷斯家族的成员？”岚亚将早就有猜测的问出。
　　“你不要问了！”紫羽澈没有回答，“你不需要知道！”
　　岚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天界与圣城这次派来的使者都很普通，所有级别较高的都去了灵界！包括上皇、上主，还有魔皇。”
　　“什么？”紫羽澈大惊失色。
　　“本想在你见过使告诉你的，但是……虽然现在说，已经迟了，不过，我想你还是想知道吧！”岚亚解释，“因为圣城新一任白使去灵界寻找灵兽时，遇到了卡捷娜公主的灵兽——蝶翼凤鸟舒易，还被其所伤，至今尚未清醒！”
　　“什么时候的事？”紫羽澈大叫。
　　“就在你到这里的第二天！”岚亚如实告知。
　　也就是十五天前的事了！
　　紫羽澈更加不安了，一把抓住岚亚的衣服：“快让我走！我要马上去灵界！”
　　岚亚闭上眼睛点头：“我本来就打算让你去的！只是……你现在去还有用吗？七天前，他们就发现了舒易的行踪……”
　　“他们还没宣布抓到！”紫羽澈打断他的话。
　　岚亚不再说什么，扬手解去他所下的禁制，却不再看紫羽澈一眼。
　　紫羽澈马上冲向门口，却在出门前停下脚步。

　　“岚亚……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如果我回不来，请你帮我照顾我最珍爱的宝贝……我有预感，这一次，一切都会有个了断！……”她没有转身，认真地说了这番话，却在岚亚惊慌地想阻拦她离开时，动用法力，瞬间转移，赶往灵界。
　　“紫羽澈，你答应嫁给我，就是要陪我一生一世，你不能骗我！”岚亚大声喊道，希望她能听到。
　　紫羽澈没有听到这些话，但是，她也没有说出最想说的话——“如果我能回来，你还会永远陪着我吗？”

　　当我看着你倒下时，
　　我的呼吸也停上了，
　　躺在血泊中的你
　　已经无法说你的想法！
　　但是，在我刺伤你的瞬间，
　　我看到了你的眼神——
　　那么绝望！那么痛！
　　你还是爱我的！
　　你甚至没有提防我！
　　我以为我明白你的感受，
　　但是，现在，黑暗让我清醒过来！
　　我终于明白——
　　我什么都不懂！
　　你包容我的一切，
　　希望能让我幸福！
　　而我，却一再地伤害你，
　　只因为我噩梦般的过去！
　　我现在知道，你也错了！
　　——能让我摆脱噩梦的
　　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