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章一 ...
-
“他可真像啊。”
“嗯?主任,怎么了?”小蒋停下不断翻查的手,直起身困惑地看着身后的男人。
被称为主任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这么细微的动作,便开口道“没什么,”他呼出的白汽模糊了防护镜,神色让人揣测不清,接着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话题,“检查得怎么样。”
“还有几个数值要记录一下。”
“行。”
赵穆点了点头,小蒋见主任的确没什么要吩咐的就继续弯身地为眼前的这位[研究体]清洁查看身体,她轻轻按压[研究体]光滑平坦的小腹,手套上连接的传感器将皮脂含量、血液浓度、器官构成传输到镜片上,再由她筛选整理。
看数据与现代人相近,它应该是个人。
小蒋晃了晃头试图清醒点,咸湿的汗落进眼睛。笨重的防护服下,她的肌肉早已酸痛无力,衣服也已被汗水浸湿,而与她一同工作的几人同样疲惫不堪。
他们已经连续弯腰检查十五个小时了。
而这具[研究体]将在他们初步检查完毕之后,送入[女娲]生物研究基地接受更进一步的检测。
看似无事的赵穆又在[研究体]的身上逡巡了几轮。
目光幽暗。
他可真像啊。
真像啊。
“叮咚,感谢您的下次光临。”
亓煜推开门走出了便利店。外面的天铅染般的阴沉,然后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他翻开手机查了一下,这雨还要下个五六个钟头。想了想没剩余的钱买伞,只得叹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便利袋,戴上套头衫的帽子走入这沉静的雨幕里。
这座城市许是太久未曾落雨,浮躁的城市之心竟也落得个难得的宁静。灯红酒绿的歌舞町之上,窗棂处倚坐着浓妆艳抹的老妪,亓煜无意间抬头看着她,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盛妆华服却配着白花,眉角流转着未曾老去的万种风情,咿咿呀呀唱着小曲。
突然一只满身污浊的黑猫尖叫着从他面前越过,亓煜被唬了往后退了半步,陡惊一身冷汗,耳边是雨落风吹声。他像是勾起什么令人憎恨的回忆,目光眦裂地抬头去望,哪有什么老妪,只有这沉郁的天和寂寥的绵雨。
他低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咸苦入口,莫不作响地思考着什么。然后,他跨过被黑猫弄翻的垃圾箱,不急不缓地走进了暗巷。
先是走的,后逐渐小跑起来,越跑越快像是甩掉什么,接着猛地躲进一个暗角。
不多时,又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黑影走到了这个死胡同,他拿灯光四处探看,气得直跺脚。
“啊啊啊居然跟丢了,惨了惨了,回去要被骂死了。”
雨倒是停了,空气还是依旧潮湿阴冷。弦月挂梢,亓煜就着那昏暗的月光疾步走向杂草丛生的破旧工厂。
从外面看那黑漆阴森的工厂像史前巨兽,长着尖牙利爪,而洞开的大门则是血盆大口。
工厂门口停着两辆崭新的[代步者]。内部太空旷了,急促的呼吸声和脚踏入水洼的溅水声都被放大回响。
亓煜本就厌恶这种不确定感,再加上那种卷土重来的愤怒使得他本能地警惕起来,而后在转弯处停下,声音沙哑地说道,
“不言?”
“嗯,是我,刚刚在里面听见你的脚步声,怕你找不到,就跟他们说出来接你。”李不言也同样低沉地回答道,看样子她很享受这种鬼鬼祟祟的感觉,顺势想要去接亓煜手中的袋子却触到他湿漉漉的衣袖,便疑惑地问道“你没带伞吗?”
亓煜卸了紧绷的身体,状似漫不经心~地撒了一个小慌“走到半路上下雨了,旁边都找不到店买伞。”
李不言轻笑道“把袋子给我拎吧,等会到那把衣服换下。”
再往里面走了走,空气明显干燥很多,还隐隐约约传来笑声。
“我说,老亓你怎么这么慢。”几打荧光棒弯折着扔在地上,反射出的冷光堪堪照亮几寸天地,一男一女围坐着谈论着某个好笑的话题,身后还有两个帐篷,看见亓煜和李不言进来连忙挥了挥手,大声调侃道“该不会是迷路迷到这会吧。”
走近时,身边的女生弯了弯眉角笑着招呼“刚刚我们还在打赌你还要多久才来,林柯说你大概又在巷子里迷路了。然后小言就说你已经到外面了,就过去接你了。”
李不言将便利袋递给林柯,席地坐下。林柯无心说道“不过不言的听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明明我和蒋琬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亓煜耸了耸肩,盘腿而坐,双手撑地往后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说呢,要不是为了你那该死的甜点,我也不用临时改道去买,还淋了一场雨,到了巷子里还被不知道什么人尾随。”
“尾随?!”
“尾随?!”
“握草,不是吧,兄弟,你被[巡夜人]抓到了?不对啊,现在还不是正式的返校季,除了蒋琬她们学校区,不应该还有什么巡逻的吧。”林柯惊愕,“该不会是喜欢爆菊的变态吧,他们好像是好你这口。”越想越惊悚,林柯表情夸张地深吸一口气。
“那你有没有受伤?”蒋琬忧心忡忡的问道。
幸好没告诉你们那个消失的老太婆的事,亓煜在心中嘀咕,不过朋友的担心还是让他觉得很受用,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他凑近荧光棒前缓慢而夸张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嬉笑道“反正那家伙又没看见我的脸,应该没事。受伤倒没有,不过雨淋得我浑身不舒服。儿子,你带多余的衣服没?”
林柯悉悉索索地从巨大无比的背包里翻出几管药剂,一些碎纸和模型残块,最后掏出一个揉的皱巴巴的衬衫,丢给亓煜。
亓煜打趣了几句便躲到帐篷里换衣服。
李不言探过身拎着一管仔细掂量,那药剂色泽清澈,泛着冷冷的幽光。
“这就是你把我们喊过来的原因?”
“嗯,去年整个学期都在研究这个,”林柯将药剂分发给他们,又从便利袋里面拿出甜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一开始是准备用来改善睡眠,后来发现配合甜点的话有奇特的功效……”
“……喂……你们不好奇吗??”
“每次你这么说我们都觉得大事不妙。”蒋婉勉强地笑了笑,李不言也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色,亓煜更甚,捂着胸口作作呕状。
林柯表示很受伤,“开学就要重新进行未来规划了,我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生物工程的考试,有一个就是实验成果展示。你们帮我试试口感还有效果,提提意见。”
“你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啊,真厉害。我还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蒋琬轻声柔语中透着羡艳和敬佩,慢慢喝下药剂,“哇哦,青苹果味。”
“生物工程的话,前景还不错啊,”李不言挑高一边的眉,“准备跟哪个教授?邢教授?王教授?据说赵穆也会来,不过消息还不太准确。还有你……”
“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还没想那么远,只想先通过考试再说……”
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还没想那么远,只想先通过考试再说。
“喂!我这可是在认真地为你的未来打算!你当我对谁都这样吗!”
喂,我这可是在认真地为你的未来打算,你当我对谁都这样吗。
亓煜觉得很困,也许是因为淋了雨的原因,浑身疲软无力,晕晕沉沉的想睡觉;思维倒是格外清晰,兴奋得脑阔疼。
他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像是曾在记忆中出现过停留过,他似乎很重要,又似乎只是零碎的画面穿插。你是找不到其中深藏的联系的,因为脑海里有无边的黑暗弥漫开来,将来路阻断。
“不言,你以后想干什么?”
人工智能。
亓煜默念道,他知道李不言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空气凝固。
透过这破败的房顶,这冷月光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