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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明明记得昨夜睡着的时候陆霞是被我箍在怀中,可是为何一睁眼身边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从床上弹起,冲向门外,却感觉到陆霞的气息就在附近且平稳,方才稍稍安心。

      走到陆清羽房门跟前,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隐匿自己气息之后我侧耳细听,似乎是陆霞的声音:“可惜这魔王武艺实在高强,那日你也曾见过他独力对抗数千万亿倍普通雷殛的天雷仍毫发无伤,只怕就算合你我二人之力仍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你现在带伤且生病……”

      陆清羽应该已经醒了,听见他似乎是在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毫无希望也要认真一试来对付我什么的。我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只听得陆霞又道:“清羽,此刻天庭正是用人之际,我也还罢了,你年轻又正当有为,怎能将力气使在不相干的地方。和其光,同其尘,方能以弱胜强。你十几年都学了些什么?本派的教义可不是教人去拿鸡蛋碰石头的。”

      陆清羽果真便没话好说。陆霞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我想了想,便不进去碍眼了。正待转身要走时,听见陆霞说:“你一直都没吃东西,我去为你拿些粥来,你呆在这别乱动。”陆清羽“嗯”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我侧身躲在门柱后,看到只有陆霞一个人出来,便闪身上前。陆霞全副打扮已与昨日白天别无二样,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看了我一眼,便径直沿着回廊走去。我急了,快步尾随跟上。走出几步,他低声开口道:“清羽似乎还在钻牛角尖,你一时半会最好别去让他看见。”

      我问:“你干什么去?”他奇怪地回头看我一眼,道:“刚才你没听见么?我去厨房为清羽弄些吃的。他现在还未正式登上仙册,肉体凡胎,也是要吃东西的。”我松了口气,昨夜我克制不住地有些……过猛,很怕他一觉醒来就会生气翻脸,此刻却貌似还好。我拦住他道:“你先去歇着,这些我来弄就好,我弄好了你给他端过去便是。”

      陆霞挑起眉毛:“哦?从没听说过你还能做饭,莫非是做魔王殿下时候的手艺?”我讪讪笑道:“虽然不如你,但是煮个粥什么总还是会的吧?总之你去歇着,别费力气。”陆霞唔了一声,脸色并不怎么好,他说:“那我就在一边看着罢,他昨天晚上烧了一夜,今天早上还有些不清醒,要是你弄出什么古怪东西吃坏了怎么办。”

      我正摆弄锅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若是粥的话,他要吃甜的还是咸的?”陆霞说:“咸的罢,病了该吃一点咸的,但盐不要放多。”

      我拿小锅煮了一锅清粥,又煮了一锅香菇瘦肉粥。虽然手艺十分生疏,但应该还能下口,且这种东西也不需要太多技巧。陆霞挑起素粥尝了一筷子,没说话,又挑起荤粥尝了一筷子,颦着眉头道:“这锅绝对不可给清羽吃,会毒死他的。”

      我说:“是给你吃的……我也要吃。”他拿勺子又舀了一点尝,笑道:“贫道修炼了这区区数百年,应该尚可抵御这一锅魔粥的毒性。”

      陆霞端着食盒给陆清羽送去,我巴巴地跟在他身后。陆霞回头望我:“怎么,想亲自送去么。”我赶紧摆手:“若我进去还不给他照盆子扣脸上。”陆霞睨视我一眼,道:“那就乖乖在此处等着。”

      我蹲在门外,有些惆怅。说真的,陆清羽脑子不带拐弯,如果他认为你是好人,那真是好哄得要命。可惜他现在如此恨我,我连在他面前问他一声还好与否也不能够。想到昨天夜里他就在我俩隔壁一人受着重伤又生了病,却无人问无人管,便更觉惭愧。昨日的事情接沓而至发生太多,而我又喜得冲昏头脑,便是想起他也只当作没想起,横竖他也不是凡人,不是风吹就掉,更横竖有什么事也有他亲师父撑着。

      听见门里边陆清羽嘴里含含糊糊咕咕哝哝地说着些什么,陆霞安慰并哄着他道:“好,好,吃完这碗就带你去找师父去,可是你要清楚,就连师父也打不赢那位魔王,你不把身体养好,怎么去帮师父杀灭那坏蛋?”

      听了陆霞最后一句话,我差点噗嗤一声笑出声。隔了半日,陆霞推门出来,我即悄无声息地跟上去。走了几步,我问道:“如何?”陆霞面色忧重,叹了口气。“他这会许是烧得头昏,模模糊糊只是喊着要找师父,我只能哄他几句。只是清羽打小生病受伤都不怎么吭气,现在这样,我也有些难受。”陆霞望向天空,放下食盒,叹了口气,又笑着道:“也真是奇怪,凡人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他毕竟是师尊手指尖上一滴血,说来这孩子,从小难道不是我们师兄弟几个带大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师尊一年最多也就能来看他一回,他却还是摆在心里记着。”

      我沉默半晌。我很明白,没爹没娘的孩子是什么感受,就算旁人对你再好,那还是不一样。我说:“那你真要带他去找他“爹”么?”

      陆霞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隔了半天他道:“其实去不去找师尊尚在其次,只是……”顿了一顿,他继续说:“只是,他,又或我,于情于理都不该长待在这里。”

      我心中微凉。但这些事情,我又何尝没想过。昨夜一场欢爱,我脑子里只被一件事充满,把不愿挂牵之事全部抛在九霄云外,可一旦闲下那些不想烦心的事情又统统萦绕回心头。

      几百年前,我留书一封就出走,除了为廉贞星君,其实也确有些其他的理由。

      那时我狼狈受伤而还,听说林家的几个老头策划着弹劾我,并不知怎地拉上了荷家,这声势就有些壮大了。我并没贵族家的血统,只是四大贵族之沧海家抚养长大的一个孤儿,在被扶持登位之初,众人还慑服于我的军威,不过渐渐各样闲言碎语就浮了起来。其实我一向不放在心上,包括政务上也有些惫懒——就好比你们当初拥我登位时看重的也是我的战场实力,又非政治才能,到头来却跟我扯皮买的一筐鸡蛋孵不出小鸭,这不是荒诞可笑么。爱弹便弹,最坏不过我下台罢,反正这皇帝我也不怎么愿意做了。

      我输得乌龙,又输的憋闷,正是最恨人家来惹的时候。为免误伤,我将自己关在宫内,前来拜访或是骚扰的臣子一概不见。但是沧海葛兰,我却怎样也躲不开。其实吃了败仗,最生气的人也许不是我,而是他。他统筹这场战争花了多少心血,对这场胜利有多渴望,没人比我更清楚。

      我也知道,从很多年以前,他就开始把胜利的赌注押在我身上,而他从不赌输。若非这样,他这样骄傲的贵族,怎肯甘居人后地倾沧海家全家之力扶助我登上王位,又怎会心甘情愿地作为下属替玩忽职守的我把关政务。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十分清楚,只有我才能让他最接近他的梦想。沧海家的人,经常会遗传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异能,而传说,魔族新任的宰辅拥有能看到未来的能力——尽管沧海葛兰从未承认或使用过,但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相信着,至少我亲眼所见,从小到大,葛兰在赌博押宝时从来不是输钱的那个。

      所以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是他选择的,就绝不会输。赢的功劳,固然有他一份,可是败仗的责任,难道就没有几分该他承担吗?

      可葛兰找到我的时候,虽然他的态度永远充满虚情假意的恭谨,但言语的锋利却毫不留情:“陛下为了一己私欲,拖累整个军队陷入失败,是否认为自己应该在全军之前自肃?而且若陛下一直不能承担起为王的责任而继续像这样逃避现实,不理政事的话,或许沧海家和我个人也会重新考虑支持陛下的选择。”他特意着重着这最后一句话,我知道我的失败已经为他们的政治博弈增添了变数。

      我从来没把葛兰当成过君子,也不是不知道他在利用我达到他的野望,但真的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还捅我一刀。作为沧海家所支援的对象,但又只是养子,其好处是既可以捞取好处,在作为弃子甩脱时也能非常干脆。若是林家以我的战败之罪为由弹劾成功,沧海家在帝座周围经营的努力就会化为泡影。这些我都明白。

      好罢,既然话说到此地步,那末你们狗咬狗去吧,老子没空陪练了。

      于是我留书一封就坦荡荡地走掉,自我感觉走得很舒爽。舍不得?有什么好舍不得。我既无父母,又无亲朋,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其实心头也有少少几个放不下的人,不过与我当时所要追求的另一种人生相比,就好像飘在空中的一朵云彩,他们没了我照样能过得很好。

      我在“遗诏”之中,将己所能及的范围内沧海葛兰最想要的头衔与权力都送给他,算是割袍断交的礼物。

      只是他后来见到我时的举动,实在令我不舒服。言语和行为上的刀子,我还能为他的阴谋和家族利益找些理由,可是当胸血淋淋的对穿,就算我这样不计较的人,也无法当作没发生过。若不是如此,也许此刻我早已顾念往日的一丝半星情分前去看看他那仗打得如何。沧海家一向较侧重谋略与头脑,虽然沧海葛兰出名的是魔武双修,算个异类,但他们整体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不怎么像样,而另一大家族林家素来对沧海家有些嫌隙,出产帝王,英雄和军事家的林家,会支持沧海家的王到何种程度,也并不令人乐观。

      战场上机谋智巧是可取的,但那也是在拥有强大的实力做为支撑的基础上,我对林晾福所言的沧海葛兰的万全之计十分好奇,却同时也为我过往的部下们的安危有些担忧。

      “我突然想起还没问,你方才见到我时,赶紧藏起的东西是什么?”陆霞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一惊,回道:“没什么。”却发现完全避不过陆霞的目光。只好乖乖抖出袖子,从里边抖出数十只纸鹤,这都是我一早至现在在花园中捕到的。

      陆霞拈起一只纸鹤,脸色无可奈何至极。“你啊……”

      这些纸鹤是他们名门正派人士放出来的联络物,这几十只纸鹤全聚在这园子里,摆明了是来找陆霞跟陆清羽的。

      他仔细看着纸鹤,皱起眉头。“这是六师弟放出的纸鹤,他正轮值国师,这意思可能是他那边有难或是吃紧了。我恐怕……”又盯着我。“我不能不去。”

      我便知道会是如此。就连我也有放不下的,他的牵挂必然更多了。

      陆霞说:“你这模样,是想什么呢?”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去就去吧,魔族这边交给我便好,又不是就不见面了。”又苦笑一下,道:“我是在想,人生无可奈何事何其多,难道我能让你们别走,又或是只准陆清羽走,耍赖不让你走么?”

      陆霞盯着我的双目,眼里浮起一丝促狭笑意:“你这个难道,加上这个或是,倒是有趣。”

      我觉得似乎出了些歧义,微赧,岔开话题道:“就算你们回天庭,这两天的一切要如何解释?”

      陆霞笑了:“这个难么?只需在师尊面前把私拦天雷等等一切责任推到你身上,与我们半点关系也无便可。”

      我苦笑。“我该庆幸你主意绝妙呢,还是为自己声名被毁掬一把泪?”

      陆霞微笑,状似神秘向我道:“来来,我告诉你骗人的秘诀,那最重要就是胸襟坦荡,而胸襟坦荡,就是因为我骗人都是为你们好。胸怀坦荡,方能将一个谎撒得游刃有余,气势圆转,面不改色心不跳。若是连这些起码都做不到,就算说真话都很难让人信,如何能骗人?”

      我夸张地摇头叹息。陆霞同叹道:“你看我都向你和盘托出,意思当然是你绝不会上当受骗,你不感动,反倒摇头个什么劲。”

      我点点头道:“感动,当然感动。你若是以后敢骗我,让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陆霞一愣,呵呵笑道:“后面半句作废,前面的誓倒是起得不错。”也是,雷都被我劈尽了,我这句相当于没说。

      我只好笑一笑。

      既然都要走了,临到末了还是想与陆清羽道个别。我推门进去,他还迷迷糊糊地不住翻身,似乎正不舒服,并没觉察有人来。我想他也许能听见也许不能,就只是站得远远地小声说:“很对不住,将你们二人掳来这里,其实我虽然是魔族,却从没故意欺骗你的好意,也许你往后终究会明白。只是此时我还有要办的事,不能在此地耽着了,你往后自己仔细些。凡事……也不能不多为自己想想。”我絮絮叨叨,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于是收口:“总之……就是这样罢,我以往还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若日后有帮得到的忙,你尽管开口,我什么都会做,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陆霞在门外等我。见我出来,他笑着道:“轮到与我告别了罢,有些什么好听的话说来听听?”

      我叹气道:“你啊,没有。”摇摇头,瞪眼龇牙恶狠狠抓住他的手:“只有一句话,你记得可绝不许放我鸽子。不然,”我磨磨牙,“不然我敲锣打鼓大红花轿到天庭抢你回去做压寨夫人,到时候你就看看自己丢不丢得起那个脸罢。”陆霞最爱撑的就是面子,拿这个要挟他,他一定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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