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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南柯一梦,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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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仲秋。
秋意,寂寥,而深远。
此方山谷,三面山峦环抱。
惟一方进出谷。
名为,千曦。
谷中,十里桃林,十里桃花。
花开话败,年年依旧。
从未开尽,亦从未落尽。
他一步一步,向山谷走来。
桃瓣翩跹,落在他的发间,肩头。
他仍旧是一身玄衣,三千墨发随意绾起。
衣袂,随发丝,在风中扬起。
我来了。
他微微启唇,冰凉的声线多年不变。
四围的桃木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轻轻摇晃。
满地桃花,似是得到了召唤,聚集成字。
你走吧,我不会见你的。
他苦涩一笑。
自那年,听闻西境似有公子蛊医现身。
他匆忙赶至,却满心失落。
面前的少年,与他有七分相像,去终究不是他。
萧蛊医,清冽似风,俊隽如竹,温宛如玉。
又怎会这般藏不住半点心思。
少年说,他受人之托。
因欠那人一命,他应下那人。
若有一日,他国进犯云国,他必出手。
那人告诉他,边境之地皆有阵法,只消引动。
只一次便够了。
少年不知那人姓名。
只见他分明是少年容颜,却满头白发。
一双红眸,瑰丽异常。
他四处寻访,找到了少年遇见那人的山谷。
只一眼,他便知道,他在这儿。
十里桃林,一方山谷,尽是阵法。
方圆百里大大小小,布有上百阵法,阵阵相叠。
此后,他三年来一次。
却、从未见到他。
【二五】
第一次,满地花瓣,凝成字。
陛下,回吧。
他不做纠缠,转身离开。
第二次,绯字当空。
萧,不会见的,回吧。
他淡然离去。
第三次。
你何苦?
他离去。
第四次,第五次……皆如此。
这是第七次。
【二六】
他痴痴地看着这行字。
许久,方才阖上眼眸。
一滴清泪,砸在石子路上,破碎成光。
他紧咬下唇,修长的手指攥紧成拳。
情,终难自已。
萧蛊医,二十多年了,你还要骗我多久?
【二七】
你以何救下我的?
犹记当年月下,他一曲罢,他终于道出了心中的惑。
烬云草。
他微微愣怔,旋即回道。
引.烬云草。
起死人,肉白骨,聚七魂,凝三魄。
有起死回生之效。
只是,当真如此吗?
百尺宫墙,尽是落寞。
宫中的藏书阁,集天下各类书籍于此。
他夜夜秉烛,寻遍了阁中藏书。
终,找到了只言片语。
引.烬云草,亦名焚蛊。
此为蛊虫一种。
蛊有两用,一渡魂,二渡命。
乃逆天改命,故施蛊者,不得好死!
【二八】
他抬手一挥袖,花瓣尽数落下。
移步间,阵法破,他淡然入了谷。
谷中,满目桃树。
几杆潇云水竹掩映其中。
景色宜人,却无半点人烟气。
他倚着一株桃木坐下。
三千墨发随意披散,点点残花飘落。
此桃木该是谷中最大的一株,恐有千年之寿。
枝干遒劲,睡上一个人,亦没有问题。
风微漾,满树桃瓣落下。
他只见什么东西,自枝干上滑落,砸在他的腿上。
低头一看,原是一方锦缎。
一角上,绣着一“萧”字。
他解开锦缎,只见里面细细包着两样物什。
一只净白的瓷碗,一块温润的白玉。
碗底有一方印章,是他云晓皇族旧物。
玉上有一个小篆,是一个焚字。
那碗,是他母妃赠予他的。
十岁那年,他以此碗盛粥,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
那玉,是云晓皇族的身份玉牌。
玉上有一个焚字,合该是他的,只是他自小便没有玉牌。
此刻,风动。
他捧着这两件物什,缓缓闭上了眼眸。
花瓣落去,铺就他一身……
那时,他二十八岁,他五十岁。
后记
【诺】
千丈的悬崖,望之则令人生畏。
他年少轻狂,不知生死,只身下崖采药。
幸地遇见了他,免了一死。
喂,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命,你可有愿?
他见他要离开,匆匆开口。
族中长老教导过他,有恩必报,万不可拖欠。
他停下脚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有或没有,又何区别?
有,则吾助君;无,吾自当另行报之。
他一板一眼地回道。
我求沧漈百年强盛,你可?
他信口将心之所求说出,便漠然离去。
保一国百年强盛,谈何容易!
只是,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少年略略沉思,正色道。
吾允汝此诺……
那年,他不过十三岁,他亦只有十五岁。
一次偶遇,一场相逢,无意施救。
他以为,他们不过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料,竟是一生的纠葛……
【战】
如此,汝可信之?
少年一身白衣,负手而立。
身形纤细,似不堪一击,可沧漈却不敢小觑之。
浅笑间,夺下云晓一战。
少年之智,令人心畏。
你为何帮孤?
吾允汝之。
沧漈百年强盛?
是。
孤如何信你?
不消汝信,吾只求心无愧。
沧漈不知少年从何而来,师从何人。
只觉得他一双红眸,竟教人不敢亵渎。
他说,他叫伊古潇,他都不知这个名字,是真是假……
只是,云晓储君,云瑾战死,其妻自缢。
沧漈铁骑有如神助,他力压一众兄弟,称帝为王。
他是不是、可以选择相信他。
那年,他十六岁,他十八岁。
自那时起,他欠下的,便再也还不清了……
【陨】
你叫什么?
云焚。
面前的孩子,本该天真无邪的年岁,却是一派沉稳。
云焚,我记得你,天命之子……
心头的血,不断涌出,生命在流逝。
他为了许下的承诺,夺了这孩子的命数。
可到头来,那人在他心头插上一刀,而这孩子却妄图救他。
罢、罢、罢!
沧漈,够了!欠下你的,也该清了!
只是,这孩子……
我欠你的,自然也由我来还。
他轻轻,吻在云焚的额际。
云焚,吾、年轻的帝王,找到汝了。
汝是帝,注定成王。
只是,汝的江山,注定、被鲜血染过;
汝的帝座,注定由枯骨堆砌……
汝会怪吾吗?
因果轮回,吾欠下的,终究要还。
纵使前尘尽忘,吾、也会还你。
吾夺了你的江山,便为你打下一片天下。
可吾,该拿什么,向天赎回你眸中的,纯净……
你一定很疼。
云焚死死捂住他的伤口,声音轻轻的。
他浅然一笑,执起云焚的手,在指尖一咬。
一滴鲜血,落在他的唇间。
他已服下焚蛊,以蛊渡魂,前尘定忘。
此血之引,会让他找到云焚,甚至想起一切。
渐渐地,眼前一片昏暗。
意识好似离开了躯体,他唇角的浅笑刹那凝固。
那年,他十九岁,他六岁。
命运的初见,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