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之黑川花泽》七月摩

336、欺骗的夜晚

　　山口组的晚宴安排在六本木一家国宴规格的传统旅馆。

　　安洁莉卡从古贺崇的车上下来，她穿着黑色抹胸连体裤，肩上披着白色风衣，头发拢在一侧，手里夹着一支雪茄，打量着幽静的古朴庭院，以及站在门檐下的山口组保镖。

　　关上车门。

　　安洁莉卡特意看了眼古贺崇的深红色领带，安之若素的跟着他走进房间。

　　信司把车窗打开，默默的抽烟。

　　这个意大利女人不带一个保镖，该说是坦荡无惧，还是对古贺崇过分信赖呢，看不懂。

　　棕红色镂花木质屏风前，山口组的三位骨干并排端坐，看上去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穿着较为庄重的白西服，或白衬衫，一派葬礼仪式的严肃姿态。

　　“请坐。”年纪最大的中藤做了个请的手势，审视着古贺崇，他们不明白黑川组跟意大利黑手党有什么牵扯，直接了当问：“古贺君，黑川组跟这次爆炸事件有关？”

　　“作为安洁莉卡小姐的私人朋友，我来当翻译，顺便告诉各位，黑川组会全力帮忙寻找金坤先生的下落。”古贺崇认真的神情，平淡的语气，倒真像是真诚作陪的友人。

　　安洁莉卡听不懂古贺崇跟他们讲什么，看着厨师端上一盘盘冒着寒气的海鲜刺身，拿起筷子，转头用意大利语问古贺崇：“真的要生吃？可不可以要求厨师煎一下？”

　　拿筷子的手势她跟上杉凛人练了一下午。她的右手食指戴着黑宝石戒指。

　　古贺崇点点头，转过去吩咐和服女孩加一份煎熟的。

　　“高桥组长呢？”古贺崇问道。

　　“组长今晚身体不适，无法亲自招待贵客，请见谅。”中藤认真颔首，见古贺崇没把这话转述给安洁莉卡，不禁微微皱眉，“今天请安洁莉卡小姐来，是有两件事，首先高桥组长替金坤先生的行为向她道歉……古贺君，这个……”

　　古贺崇点点头，转头看向拿着筷子正犹豫对哪份生鱼片下手的安洁莉卡，“随便尝尝，不用害怕，另外，山口组对金坤的行动表示道歉，接受就点头，不接受就算了。”

　　“我需要装作接受吗？”

　　古贺崇看了她几秒，微笑着对中藤说：“安洁莉卡小姐接受山口组的诚意，但金坤是金三角的人，而且造成惨重的死伤，一日找不到金坤，仇恨一日不结束。”

　　“我们仍在尽力寻找，但还有第二件事，罗叔的死…… ”

　　“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安洁莉卡小姐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听说案发现场有意大利定制级别的枪，陷害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古贺崇神情坦然，替安洁莉卡解释完，又向她简单转述了一遍。

　　“那就请山口组帮忙找人，找到金坤，找到陷害我的凶手。”

　　安洁莉卡终于夹起一片金枪鱼肉，小心蘸了酱，送到嘴里慢慢咀嚼，仿佛生怕舌头感受到什么异样活物，放下筷子点点头，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眸子注视着古贺崇。

　　古贺崇颇有涵养的向她低头，“当然，山口组是非常可靠的。”说完，才抬起头。

　　大概是安洁莉卡表情太平静，使她看上去每句话都很认真。

　　山口组三位却有种不依不挠的架势，甚至追问她手下雇佣兵的武器型号，口口声声为了亚洲极道的安稳秩序，安洁莉卡认真听古贺崇的翻译，优雅从容的反击：“从航空母舰到针型子弹，一应俱全，如果是山口组需要，不好意思，距离太远。”

　　山口组不可能不安排翻译，安洁莉卡和古贺崇对此深信不疑，两个早已达成秘密协议的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高桥没亲自出面，已经很没诚意了。

　　安洁莉卡态度冷淡不留余地，香气四溢的煎鱼上桌，她也没胃口再动筷子，侧坐在榻榻米上令她非常不舒服，不到二十分钟，就起身告辞。

　　古贺崇微笑向山口组的人道别，跟安洁莉卡离开。

　　山口组本来意图打探安洁莉卡带大批武装分子来东京的意图，也想借机建立生意关系，但有他这个黑川组的人在场搅局，越聊越不投机。

　　“你很信任口头承诺。”古贺崇有点为难，但语气是赞赏的。

　　车窗外正是夜晚最繁华的时分，行经市中心，打开车窗，嘈杂的声音涌进车内，十字路口的行人蜂拥穿过斑马线，广场大屏幕正在播放晚间新闻。随处可见年轻情侣的成双成对走在街头，年轻女孩们穿着漂亮清凉的吊带……

　　花泽因为纹身和伤痕，即便是炎炎夏日都穿着遮挡手臂的衣服，因为有了孩子，才整日穿裙子。

　　也许这个时间回家，还能赶得上陪安妮吃晚餐，古贺崇看了看手表。

　　安洁莉卡淡淡瞥了他一眼，拿出雪茄灼烧，以优雅的口音说着英语：“今晚我确认了一件事， Tacashi你在黑川组很有地位，山口组不敢把你怎么样，那么，金坤什么时候出发回金三角？”

　　“我们正在安排金三角境内的接应，至少还要五天。”古贺崇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打火机，观望街景，对身旁风情万种的意大利美女视若无睹。

　　“我需要吃点东西。”

　　“别急，再过几个路口就畅通了。”

　　“Now！”

　　听出古贺崇话里的敷衍，安洁莉卡加重了语气，目不转睛盯着他，“金三角计划现在只是个大概，那片混乱之地究竟需要多少军火投入，要从金坤手下哪个势力切入，控制哪一带农庄，包括缅甸老挝越南所有牵扯到毒品集团利益的高官，我需要资料，以及Tacashi你的初步计划，告诉我，黑川组打算提供多少武装人力。”

　　“资料需要整理。”古贺崇有点头疼。

　　“尽快做好准备，我的人已经陆续抵达越南了。”安洁莉卡用上了警告的语气，扬了扬眉，意味深长看着古贺崇的侧脸，把雪茄放进嘴里，红唇微张，牙齿轻咬着雪茄，“还有，我还没吃晚餐。”

　　“真的麻烦了啊……”古贺崇心一沉，她这么做根本不给他任何退路。

　　古贺崇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日语，安洁莉卡听不懂，探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就去意大利餐厅吧。”

　　他露出笑容，轻轻摇头。

　　信司看着后视镜，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前方变绿灯，稳稳发动车子，恢复淡漠。

　　外界传言古贺崇是个性格温和，高贵有涵养的男人，面对那些上门求合作的□□头目，表现得像个狂妄自大的混蛋，现在才发现，根本都是装的。这家伙活着只为两件事，一是爱妻子，而是努力得到妻子的爱，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爱……这种东西简直可笑。

　　跟意大利黑手党开空头支票，打算怎么收场。

　　看着古贺崇优雅绅士的陪着安洁莉卡进入餐厅，信司感到一阵焦躁，是不是该跟西宫说一声，总觉得这么下去会有危险！

　　蓝岛公寓。

　　房子干净整洁得像每日打扫的酒店房间，客厅吧台的黑色瓷面光洁锃亮，家具一尘不染，地面铺着灰色羊毛地毯，精致温馨，完全不像已经婚期五年的家庭住房。阳台晾着古贺崇的几件衬衫和T恤，依稀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花泽把衣服收起来，回身看见安妮穿着黑粉色睡衣站在门口，正一脸渴望的看着她。

　　“卢卡呢？”

　　“他睡了。”安妮双手捂成喇叭形状放在嘴边小声喊，已经迫不及待了。

　　花泽莞尔一笑，摸了摸安妮的头，一遍整理衣柜一边轻声说：“竟然还记得你爸爸，还记得些什么？”

　　阿崇偏爱白色衬衫，休息在家时偶尔穿浅蓝色的衬衫，像晴天一样的颜色，令人忍不住想起蔚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以及苏黎世别墅眺望见的湖泊，安逸得近乎完美。

　　“想起很多，但是有点模糊，我有一个金色的蛋，圣诞节爸爸给我的。”安妮的两只小手卷弄着袖子，认真的回忆着，想了一会儿，有些难过的抬头望着妈咪，“那个金蛋找不到了。”

　　重要的东西，总是不知什么时候就遗忘了，消失了。

　　“在瑞士，”花泽想了想，怅然一笑。

　　她叠好衬衫关上衣柜，掀开被子坐到床头，把头发散下来，拍拍身旁示意安妮过来，是时候告诉安妮了，关于她的亲生父亲，关于成年人的生活方式。

　　安妮兴奋的钻进被子里，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什么时候去找爸爸！”

　　“明天开始去酒店住，让爸爸带你们玩几天，爸爸要工作，所以你和卢卡还是要按计划去瑞士度假。”

　　“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嗯…… 他是一个玩乐队的律师，一个律师职业的鼓手。”花泽搂着安妮躺下，面带微笑的戳了戳安妮的脸蛋。

　　“好厉害！”安妮崇拜的瞪大眼睛，双职业听上去好厉害！

　　惊讶了一会儿，好奇的问：“不过，为什么我有两个爸爸？”

　　“泰是亲生父亲，妈咪以前很爱他，在一起生活，自然就有了你，但是和Daddy结婚了，也要一起生活，就变成现在这样，妈咪和Daddy一起照顾你，这就是家庭。”

　　对这样浅显易懂的解释，安妮接受得很快，点点头，“那……爸爸也有新家庭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会有的。”花泽声音很轻，像是一个不确定的预言，一个令人不安的预言。

　　说起来，这是不可避免要发生的。

　　但为何总是这样，每当想到泰跟别的女人组建家庭，就会莫名地伤感，胸口有种压抑的感觉。

　　“以后会有的。”她喃喃重复了一遍。

　　“你们为什么分开？是爸爸不要我了吗？”

　　“各种各样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人们活在同一个世界上，其实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妈咪的世界，爸爸进不来。”花泽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这张稚嫩的小脸，忍不住有些哽咽，别过脸去做了个深呼吸。

　　“这样啊……”安妮似懂非懂的苦恼思索。

　　花泽用力亲吻安妮的额头，然后严肃的看着她，“不要告诉Daddy，好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为什么？”

　　“如果Daddy喜欢的安妮被人抢走，Daddy会伤心的。”

　　“可是我不会离开Daddy。”

　　“如果卢卡经常跟别的伙伴一起玩，没时间陪你，你不伤心吗？”

　　“好吧，我知道了……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安妮把脑袋埋在妈咪怀里，小手摩挲着妈咪身上的一道道疤痕，她永远不会忘记被绑架一幕幕，最危险害怕的时候，只有妈咪在。

　　台灯光亮调暗，安妮很快睡着了。

　　花泽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睡不着，看看手机屏幕，已经十一点了，阿崇还没回来。

　　起身披上浴袍，光脚来到客厅吧台，倒一杯红酒，放空大脑出神。

　　透过落地窗的玻璃，东京湾上飘着几只白色游船，往返于东京与横滨市的渡船渐渐远去，玻璃上映出吧台灯柱的昏暗光晕，她看不清自己身影，苍白无神的脸仿佛从黑雾里浮现出来一样。怀孕容易多愁善感，而情绪波动对胎儿不好，真是为难孕妇。

　　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开门声，花泽转过头去，露出一抹笑，“还没睡啊。”

　　“嗯，夫人。”卢卡缓缓走到花泽面前，她穿着黑色丝质睡衣，长发顺滑如瀑，优雅的拿着红酒翘腿坐在高脚椅上，惆怅的气息使她看上去非常孤独，但在崇先生面前总是很好的掩饰这种情绪。

　　“其实，我都听到了。”卢卡有些紧张的攥住衣角，眼睛一眨不在看着她。

　　“那，你也要保密。”花泽笑了笑，不以为意。

　　“我会的。”卢卡目光坚决的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么，您和崇先生以后也会有孩子吗？”

　　小男孩有着一头浓密的栗色卷发，浓眉大眼，聪明而安静，相比起来，安妮更像个顽皮的男孩子。

　　不过，这是在替安妮担心吗？

　　花泽有些感动，温声说：“谁也无法取代安妮，不用担心，晚安。”

　　卢卡欲言又止，听到咔嚓开锁声，干脆闭了嘴，乖乖回屋关上门。花泽露出微笑，不慌不忙把红酒倒掉，往嘴里塞了一片柠檬，咀嚼几下，吐掉。

　　玄关摆着两双小凉鞋。

　　客厅光线昏暗，阿崇以为花泽和孩子们都睡了，脱掉外套，扯松领带，脚下的羊毛地毯十分柔软，不会吵醒他们，他感到一丝安心。心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烦闷，他叹了口气，刚来到客厅吧台旁，就猝不及防迎面撞了个满怀！

　　花泽环住阿崇的脖子，仔细打量着她，“今天有点晚啊，出了什么事，表情这么阴沉？”

　　“小心点！”

　　阿崇连忙搂着她，压低声音紧张道：“别撞到孩子！”

　　深情凝视片刻，花泽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接过他的外套，“对了，安妮过几天才能走，要收拾行李什么的。”

　　“不离开也没关系。”阿崇有些内疚，跟着她走进浴室。

　　“只是度假，别想太多。”

　　花泽回头吻了一下阿崇的脸，微笑摇摇头，轻声说：“听西宫说你这阵子的事情都忙完了，明天去看看你的父母吧。”

　　这样就能留出时间让安妮和泰好好相处。

　　花泽把外套挂在浴室外间，打开热水调温，神情宁静。

　　然而，阿崇却没立刻答应。

　　“过段时间吧，我去阳台抽根烟。”他这样说着，转身走出浴室，却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独自去了阳台。

　　花泽有些意外，回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微微出神。

　　卢卡背靠着卧室门屈膝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京湾旁的白色海景别墅已经修缮完毕，夜幕下，明亮而美丽。

　　玻璃全换成防弹的，从四百米外的私家道路开始，到处安装着摄像头，别墅前开阔的停车地带多了一台彪悍刚硬的墨绿色吉普车。

　　宽阔明亮的客厅内，安洁莉卡盘膝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独自发呆，指间的雪茄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不是没想过古贺崇在敷衍她。

　　只不过，他提出的合作计划太诱人了，有种非做不可的冲动。

　　古贺崇位高权重，行事毫无顾忌，在一众亚洲□□元老面前表现得狂妄跋扈，人们敬畏他，但私下接触，这个人又变得非常绅士，心思缜密，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有恃无恐。

　　原来他不是什么顾问……而是黑川组的女婿。

　　网上查到不少东西，黑川组的Boss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作为女婿，他没有实际权力，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源于他的妻子，黑川组的继承者……

　　“莉卡，这里简直太棒了！明天一定要试试潜水！”

　　少年兴奋的声音打破沉寂！

　　一个长得白净俊俏的黑色卷发少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身高接近一米八，看青涩的面容年纪在十六七岁，他穿着蓝绿格子衬衫和高级材质的西裤，灰蓝色的眸子闪闪发光，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的眼睛长得跟安洁莉卡一模一样，深邃，美丽。

　　安洁莉卡“啪”地合上电脑，十分恼火，但还是尽可能平静的说：“萨沙，玩够了就赶快回去，我有很多事要处理。”

　　她很愤怒，但要在山口组和黑川组二者之间选择，只能是黑川组。

　　山口组管控金三角的秩序多年，不可能允许外来者分走利益…… 既然古贺崇不够资格，那就直接跟黑川千南交涉！

　　安洁莉卡沉着脸静静思索，萨沙从桌上抄起一只苹果，一边啃一边好奇的问：“是谁招惹了我最温柔的姐姐？不是说要开拓新领地吗？”

　　安洁莉卡被弟弟逗乐了，抿嘴笑，但很快又怒上心头，冷冷的说：“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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