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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叶萦回陷进了陈年旧梦里。
      只是等醒来他才发现,也许这一次不再只是一桩旧梦了。

      头顶的吊灯仍是他以前和时鹤汀一起挑的那款,窗帘不再簇新,却依旧柔软,只是床头的那杯水已经放凉了。
      叶萦回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他对昨晚的事记得不甚清晰,只是四周的陈设依旧让他心里一沉。除了时鹤汀,不会再有别的人把他送到这里了。他来不及细想昨晚的细节,手机便挣扎着又响了起来。好容易从口袋里翻出,发现只剩最后的一点电了,来电的正是叶妈妈。他赶忙接起,听到的果然是叶峭带着哭腔的声音:“爸爸你去哪里了呀,为什么都早上了还没回来……”
      他赶忙低声道歉:“抱歉小瓜,爸爸昨天喝多了睡在朋友家了,忘记跟你说一声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好吗?”
      对面抽抽搭搭地应下,又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啊……”
      “这样,你今天乖乖地去幼儿园,等放学我来接你就可以见到了。”
      叶峭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还想再跟叶萦回多磨两句,叶萦回手机就又发出了电量不足的警告声,叶萦回赶忙打断道:“小瓜,把电话给奶奶。”
      他三言两语简单跟叶妈妈交代了一下情况,最后半句还没说完手机电量就正式告罄了,也只好无奈作罢。
      叶萦回足有三年没踏足这里,都是请家政定期来打理,眼下对屋内东西都收在哪里可能还没有家政清楚。他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充电线,有些头疼地捏着黑屏的手机又倒回了床上。
      他昨晚喝醉之后做了些什么?

      时鹤汀走的时候已近深夜了。
      叶萦回只问了那一句话便再没了下文,很快睡了过去,却在他心上戳了一个巨大的破洞,风裹挟着血来回吹,又凉又痛。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对叶萦回的伤害那么大,午夜梦回依旧耿耿于怀。他不知道叶萦回现今对他是否还有爱,又或者还是无法释怀的恨。只是他已有妻儿,无论爱还是恨,都不重要了。他已经有了美满幸福的家庭,这是他不能也不愿意破坏的。
      也许但凡他当初考虑过一点叶萦回的感受,或者问问自己真实的想法,他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可他没有。他做了逃兵。
      我喜欢你。这句话交往的时候他一次也没有说过,现今也没有机会说了。

      叶峭最近发现那个叔叔很少出现了。
      虽然他在幼儿园里交到了好几个新朋友,但是最开始认识的朋友他都没有忘的,汪汪和叔叔都是。虽然叔叔还是爸爸的朋友,但也是他的朋友。以前他还偶尔牵着汪汪来找他玩,最近一次都没有了,都是那个奶奶帮着来遛汪汪的。他问奶奶的时候,奶奶说是叔叔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所以拜托她来陪着汪汪和他玩。
      叶峭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其实他最近在幼儿园不太开心,但是他不能告诉爸爸,也不能告诉爷爷奶奶,谁都不能告诉。
      田小雨到处跟人说他没有妈妈。
      田小雨是幼儿园里除了老师以外第一个冲他笑的人,他也以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什么秘密都愿意告诉他。上次的亲子交流会,老师要求妈妈参加,他没有妈妈,所以是爸爸参加的。田小雨问他为什么妈妈没有来,他很诚实地告诉了他自己没有妈妈,却没有想到对方像只讨厌的小苍蝇一样,总是把他没有妈妈这件事挂在嘴上,最后每个人都知道了。
      他在A国的时候,也有别的小朋友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以为一直带他的保姆珍就是他的妈妈,结果问了爸爸,爸爸告诉他,珍只是保姆,不是妈妈。他哭着问爸爸要妈妈,爸爸抱着他很抱歉地跟他说,没有妈妈。他记得爸爸那个时候的表情,有点抱歉,但更多的是难过。所以他后来再也没有问过了。
      虽然他没有妈妈,但是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可是田小雨为什么要到处跟别人说这件事呢?叶峭有点难过。他不是他的朋友吗?

      汪汪一般在下午他们在院子里自由活动的时间过来,隔着门陪他玩一会儿,有时候迟一些,在放学的时间过来。
      今天玩老鹰捉小鸡,田小雨做老鹰,他就不想玩了,走到门边巴巴地等着汪汪来。谁知道玩过一轮,田小雨也不玩了,顶着一头汗硬是凑到他旁边,嬉皮笑脸的:“你在等谁啊,等你妈妈吗?”
      叶峭抿抿嘴,不想跟他说话。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
      他往旁边挪了挪,田小雨却不肯放过他,还在说着:“你不是之前都在国外吗,那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啊?”
      叶峭不想理他,他却自顾自地唱开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叶峭抿紧嘴唇不肯说话,终于在听他唱“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时候忍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有爸爸!”
      田小雨停了下来,冲他做了个鬼脸:“可是你没妈妈呀。”
      叶峭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时鹤汀昨天很晚才回去,早上还是去了公司,处理了点事情,晚上还要赶飞机去外地开个会。
      他原是要昨晚收拾东西,意外耽搁了,只好下午回来收拾。开车路过幼儿园的时候,他放慢了车速,顺便看了一眼,结果一眼便望见站在门后面不停地拿手抹眼泪的叶峭,对面还站了个黑得跟个皮猴子一样的男孩儿,不知道跟他说着什么。
      他眉头皱了皱,把车停到一边,下车走了过去。
      田小雨成功把叶峭弄哭,心里正得意,便瞥见门边来了个表情很冷峻的男人,登时觉得不妙,正准备溜走的时候便被那人叫住了:“站住。”
      明明两人还隔着一扇铁门,那人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偏偏他被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吓得钉在原地,哆哆嗦嗦,动也不敢动。
      时鹤汀视线移向叶峭,登时柔和了三个度,轻声问道:“叶峭,你怎么在这儿哭啊。”
      也不知道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容易哭,还是叶峭爱哭,他其实见叶峭哭过挺多次了,只有这次,哭得没有动静,反而更叫人心疼。
      叶峭听到熟悉的声音,抹抹眼泪,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是时鹤汀,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胡乱抹了两把:“时叔叔,是你呀,今天汪汪没有来吗?”
      “没有,汪汪在家里,你要是想见它,我一会儿带它下来找你玩。”他的声音出奇地柔和。
      叶峭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好呀。”
      时鹤汀点点头,而后又问了一遍:“你刚为什么哭?能告诉我吗?”
      叶峭闻言,想起刚才的事,又有点想哭了,但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这件事他谁也不想告诉,告诉田小雨就已经是他做的最错的事了,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了。
      而在一旁瞄了半天,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的田小雨又活泛起来了。他人鬼得很,知道不能跟老师说,因为老师会告家长。眼下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叔叔,不是老师也不是叶峭的爸爸,便松懈了警惕,得意扬扬道:“他没有妈妈,我说他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时鹤汀的脸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又瞥见叶峭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正准备发作,突然脑子里好像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说什么?没有什么?
      没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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