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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浅素 ...

  •   墨藤外出采集原材料为一个月,时间通常不会改变,除非遇上极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调整行程,但能够被他视作这般程度的事屈指可数。
      所以,得知他将提前半个月回到“Nature House”时,我倍感不可思议。
      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距离换班还有一段时间,慢慢地溜达出门,放弃了乘车,缓行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落日西沉,熙来攘往的城市依旧散发着阵阵热气,被艳阳炙烤整日的地面正徐徐退去灼人的温度。
      路旁的小绿化广场此刻还没有多少人,小型音乐喷泉孤独地表演着日复一日曲目。柔软的柳枝随风轻动,草地外围,白色的栀子花送来清香。
      身着白裙的花精站立于植株旁,含笑看着身旁来往的人们,他们看不见她,她却可以为他们送去驱散烦闷的香气。
      从她身边路过时,我冲她笑了笑,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还回一份微笑。
      没走出两步,空气骤然凝重,不知何处来的冷风,冰冷得几乎冻结呼吸,我连打了几个寒战。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停下脚步,已有多久这样的气息不曾出现。但,就算过去再久,我也不会忘记这般无情的吞噬花精的气息。
      噬花族,黑色的狼形巨兽,以吸取花精的灵力为生,可化为人形,是花精最危险的敌人。
      一个身影,巨大却敏捷地从身边闪过,血的味道稍纵即逝。
      我快速地转过身,方才花精站立之处已空无一人。来不及等到思考结束,脚步已跟了上去,朝巨大的背影跑去。
      难过瞬间占据了全数感触,噬花族,简单易懂的名字,花精的生命已然结束。可我还是跟上前,说不出缘由,仅仅单纯的希望她能够回来。
      狼形巨兽在高楼旁的一块空地停下,它转过身,我看见了它嘴里的花精,血肉模糊,殷红的血丝代替了挂在她嘴角温柔的笑意,再也寻不到些许生命的气息。
      心一沉,说不出的难受,脚步往前迈出大步,突然一个急速的黑色物体卷着热风制止了我往前的步子。
      定睛一眼,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横在路中,它的存在显然影响了交通,引得四周的车频频鸣笛。
      车窗降下,熟悉的面孔的进入视线,明亮的黑眸掠过一丝刺骨的寒冷,眉宇间透出几分不高兴。墨藤看了我一眼,淡淡几个字:“上车,回店里。”
      我咬住唇,又望去噬花族的方向,眨眼之间,它已消失不见。默默地拉开车门,静静地坐在车里不想说话。
      噬花族一向群体行动,况且人界的花精本就不是它们扑食的对象,最为怪异的莫过于三年前就已被封印的噬花一族何以再度出现。
      数不尽的全新难题折磨着脆弱的脑细胞,奈何一旁的墨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手执方向盘,视线落向前方。
      好几次,我扭头望向他的侧脸,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车停在“Nature House”外,落日的余辉已被夜幕掩盖,这座城市华灯初上,微黄的路灯灯光下,夜间的生活拉开了帷幕。
      跟在墨藤身后走进店,葵琳看见我俩一道出现有些吃惊,但这样的表情仅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
      她笑着迎上前:“非影,你在哪儿遇到店长的?”
      “店门外。”我笑了笑,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墨藤今早曾说过,他直接从机场回“Nature House”,这条路线与我到店里的路线毫无交集。
      简单交代了白天的销售状况,葵琳没多久就离开了。
      不知是提早睡饱了觉,还是觉察到主人的归来,冬云从地下室踱步进了店,它打了一个哈欠,跃上桌,瞟了我一眼:“我饿了。”
      一边嘀咕这只猫又懒又霸道至无药可救,一边无力地去给它开罐头,不懂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只黑猫。
      冬云开始享用它的晚餐,每次这个时候是它最安静老实的时候。
      一路奔波,墨藤也有些累了,他坐在椅子上,眼底有一丝倦意。,他看了看我,退去白天的严肃,嘴角终于扬起笑:“泡一壶茶。”
      我点点头,起身去拿他收藏的普洱和他最爱的茶具。墨藤习惯在夜里细细的品茶,一天之中,也只有这个时间他能寻得片刻安宁。
      或许是我还不够了解他,所以还不理解,已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何苦再每日这般奔波劳累,还是商人注定一生为谋取利益而辛劳。
      热茶入杯,薄雾缓缓上升,墨藤端着茶杯,淡去了平日的尖锐菱角,留下一分难能可贵的平和。
      过了会儿,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明天要出国一趟。”
      “不是今天才回来么?”我很是费解,“去多久?”
      “还不清楚。”
      简单的回答令我迷惑起来,墨藤的行程向来安排的有条有理,突然打破常规提前回来,第二天又急着离开。
      来“Nature House”三年多以来,这种情况是第一次,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墨藤从西装内侧的口袋取出一条项链,坠饰是个直径约莫一厘米的空心黑色水晶球,水晶球里盛有雨水,黑色外壁下看不透它的真实色彩。
      他伸手为我戴上项链,我触碰黑色水晶球,这并不是普通的水晶球,它名为“轻雨”,是一把特别的剑,早已作为债务抵押给了墨藤,此刻“轻雨”的出现加剧了我的不安。
      “出了什么事?”
      墨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转过头:“明天不必守店。遇上棘手的问题交给冬云处理。”
      我苦笑,也许这样的话语再明白不过,确实出事了,当噬花族出现在人界的那一刻,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之后的闲聊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几乎记不得内容。墨藤明明坐在一旁,感觉却很远。

      清晨,结束守店,送墨藤去了机场,看着飞机冲入云霄,心底空落落的。匆匆来匆匆去,“Nature House”仅是墨藤的短暂休憩站,他终不会为谁停下脚步。
      乘出租车返回市区,晚些时候去了商场,转转悠悠许久没能相中称心如意的衣服,倒是身后的跟随者令人不得不介意。
      走累了,找了个长椅坐下。铁椅后巨大的遮阳伞印有饮料广告,椅子常摩擦处早已变得光亮,隐约能感到些许休闲的都市气息。
      我偏头看了看站在椅子旁踌躇不决的少女,齐膝的黑发,发髻上绿白花瓣的春兰,一件套一件,一层盖一层繁琐的穿着。
      我轻笑着摇摇头,高贵说不定是件蛮辛苦的事。
      不否认,繁琐的穿着带来的档次差异,确实证明这名少女大有来头,至少我认识她,还很不幸地能看见她。扬扬嘴角,挤出一点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前太子妃殿下,坐下休息会儿吧。”
      少女皱皱眉,没说话,拉了拉一层又一层的裙摆,在铁椅的另一端坐下,明显保持一段距离。
      “渴吗?我去买水。”我搜索着钱包里剩余的硬币。
      “少假惺惺的,不要你管。”少女扭过头望去别的方向。
      “天绮,我俩好好谈一谈行不?”
      这次的话题很奏效,她立刻转过头来,不过全然愤怒:“放肆!区区一个人类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我苦笑着耸耸肩,深知公主脾气不好惹,当退则退:“是我不对,不该乱说话,天绮殿下。”
      故意加重语调,放慢速度的最后四个字引得天绮频频皱眉。
      长叹一口气,我无力地倚着长椅:“明天回魔域,今天别再跟着我了。”
      “别想指挥我,你没资格。”
      “我只是去处理些人类的琐事,又不会逃跑,你不需要跟来。”
      天绮安静了会儿,出人意料地笑了:“人类,软弱无力的群体,辛辛苦苦为生活奔波,几十年,转眼白头,又老又丑,老到走也走不动,挣扎着想要多活一天也办不到。”
      “人类的生命相比花精确实太过短暂,正是因为生命脆弱,人类才更加珍惜时间。”我微微扬起嘴角,“与一生中重要的人相依相守,凝视彼此,一天一天老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天绮突然大笑不止,仿佛听到了极端荒谬的话:“人类的幸福?你的理想是和那个叫做墨藤的人类一起老去?别开玩笑了,你根本活不了那么久。浅素,不,应该叫你非影对吧,那个人类为你取的名字。我非常期待,他可以叫你这个名字多少年,你可以活到哪一天,丑陋到再也活不下去。”
      “一定不辜负你的期待,天绮殿下。我会努力活着,活蹦乱跳地开开心心地到最后一刻。”我站起身,微笑着看向她,然后转身离开。
      心里意料之外的难受,为我取名的那个人,他的世界,金钱永远处于第一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我不停往前跑,却远赶不上他的财富法则,我的价值早已不如一瓶香熏油。

      环绕C市的群山中有座山叫做泽岭,那里有通往魔域的入口。住宅距离泽岭步行只需十五分钟,换言之,住宅本就依山而建,选这套房地理位置是首要因素。
      进入魔域需要咒语,每个国家的咒语各不相同。魔域小国众多,却还算相处融洽,没有过多的利益矛盾形成了目前看似和平相处的现象。
      国与国之间,形势最不乐观的当属东岭国和西岭国。
      就地理位置而言,东岭与西岭分处魔域东西两端,国界线将魔域一分为二,是实力雄厚的两大强国,千万年来领土争夺风波不断。
      可正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彼此都没击溃另一方的绝对力量,魔域也就在这种变换交错中平稳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百年。
      没注意天绮何时念了咒语,回过神来,已经站在西岭国西岭宫的祭坛旁。
      身穿黑裙,坠地白发的年迈女祭司们看得心里不自在,如果再加上手舞足蹈的尖声叫喊就逼近了我的忍耐极限。
      站在最前方的女祭司激动地命令道:“快……快通知陛下……浅素公主……回来了……”
      年幼的侍女黑发挽成两团,有点像蜻蜓,慌忙跑去传话,只是她一边跑一边喊的形式极不尽职尽责,达到传话地点之前,恐怕全部人都知道了。
      我拽了拽天绮的衣袖:“能不能帮我给她们说一声,我改名字了。”
      “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天绮扯过衣袖,整理了一下袖口,就像我把她衣服弄皱了似的。
      在原地等了会儿,当然不会有身份尊贵的人来迎接我们,那类人通常都是由别人主动拜见。
      让我头痛的是面前这位领路人,若是魔域也流行男模,辰诺应该早就转行了,身材气质比起人类形态的冬云均优秀几分的辰诺,实在不适合战场上的腥风血雨。
      三年多不见,以往的尴尬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冲淡,再见面反而尴尬加剧。
      我牵强地笑了笑:“好久不见,一切还好吧。”
      辰诺点点头,笑容很单纯,像个大男孩,与血海中的杀戮判若两人。原以为日子久了人也会变得不一样,没想到他的语气和以前惊人的相似:“走吧,皇后殿下在等你。”
      跟在他身后朝皇后寝宫走去,天绮默不做声地走在最后,表情有点难以捉摸。

      人类君王常有后宫三千佳丽陪伴其左右,这一条规则魔域也通用。后宫本是妃嫔争权夺利之地,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其间的尔虞我诈,花精与人类都一样。
      位居后宫权力最高宝座的皇后不如一名年轻貌美的妃子得宠,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秘密了。
      皇后寝宫的侍女和护卫比起其他寝宫人数多些,却也不足以改变冷清的现状。对这里的环境格外熟悉,熟悉到不需要别人来带路。
      房间的陈设还是以前那样,正中的红木宝椅,靠背与扶手间穿插的卷草纹,靠背整体透雕凤纹。
      坐在宝椅上,雍荣华贵的皇后一同往昔。置于案台的香炉升起缕缕青烟,檀香弥散而开。
      侍女护卫全数退出房间,由辰诺把守门外。只见天绮神情严肃地屈膝行礼:“母后,我先行告退,改日再来请安。”
      老成的话语不适合天绮,浅绿色的春兰不应困于深宫大院的繁文缛节,将她逼至这般境遇的人是我。
      天绮离开后,屋内更显安静,想了半天,从挎包里取出小瓷罐捧在手中:“我带了蒙顶黄芽回来,我去泡茶。”
      “浅素,过来。”命令的口吻没有强迫的意味,也许位高权重者皆有一套特有的处事方式。
      “母后,我……”我改名字了,不再是浅素。话说不出口,我捧着瓷罐进退不是。
      “难道连我也必须叫你人类的名字?”轻而易举就看穿我的心事,她皱了皱眉,时间很短,“别再胡闹了,你也该懂事了吧。”
      我为难地笑了:“对不起,母后,我的名字只有非影这一个。”
      对方的心情明显没有起初好了:“你父皇御赐的姓名还不及一个人类取得名字重要?身为一国公主竟卑躬屈膝给人类当仆人,你将皇族尊严置于何处,西岭国颜面何存?”
      “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否定我存在的不正是西岭国吗?是这个国家不要我。”将瓷罐放在桌上,我拉了拉挎包带,“我去看看浅穆,然后到城郊观察噬花族的情况。”
      不应该让母亲伤心,应该当一名听话的乖女儿。我明白这些,但一切无法重头再来。
      母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发髻上纯色百合不见丝毫岁月的痕迹,她的视线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非影,对吧。一会儿让辰诺陪你去,凡事小心。”
      “谢谢你,母后。”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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