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倦妩

2、第一章

　　他们恨他。
　　他们恨不得他死。
　　他们恨不得他死却也在畏惧他。
　　他们恨不得他死却也在畏惧他身上不属于他的“妖狐”的力量。
　　“哼，妖狐……”
　　“可恶啊……”
　　“滚开！恶心的妖狐！”
　　“为什么会让这种东西呆在村子里……三代大人怎么想的？”
　　“……不要靠近他，那是……”
　　“喂！离这里远一点！”
　　金发蓝眼的孩子站在人群之外的阴影里，安静地长大，沉默着感受着几乎所有人的厌恶与排斥。他接受了几乎所有人的恶意，不挣扎不言语地承受着几乎所有人的攻击（包括物理攻击和语言攻击），蓝色的眼眸里无悲无喜，波澜不兴。
　　大概人类的天性中就有这样可怕的东西，他的沉默只让人们对待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语言越来越恶毒，行为也越来越过激。恶意在流言中肆无忌惮地滋长，扭曲，发酵出无法预见的可怖。
　　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想要做到自给自足（比如花盆里的青菜和浴室里的鱼），但一直宅在房子里不出门还是不可能的事，负责“照顾”他的人会在每月初丢给他一小袋子钱，自他能够自己行动之后就完全任他自生自灭。然而食物他也许可以自行解决，家具家电是村子里的配置，牙刷牙膏衣裤鞋袜这种消耗类日用品他还是得自己去买，用来应急的储备粮并不能完全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营养物质，所以再不愿意出门他还是要定期去商店菜市场进行采购。
　　然而每一次采购都是一场煎熬，对两方而言皆是如此。店主/摊主对这个每月来一次的大客户又爱又恨，毕竟他总是一次买很多东西，对于商人来说有利可图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另一方面他在店里/摊上的时候其他人要么退避三舍要么围上去冷嘲热讽，严重时动手动脚完全不会顾及身边的商品，十分影响做生意，而他碰过的东西起码一个星期会无人问津——这就十分糟心了。而对于这个“大客户”来说，每次出门都被一群大人指指点点被一群熊孩子追打辱骂也十分烦躁，虽然他并不曾为此而想要做些什么（因为身边隐藏的从婴儿时期就监视着他的暗部成员他也做不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一种生物，会因为无缘无故地成为众矢之的而无动于衷（不想报复是一回事，被欺负了还被莫名其妙的人看着不能还手是另一回事，后者令人极为火大），另外他也烦透了所有人都把自己生活中出现的大小灾祸归咎到自己头上（比如上个月他出来买东西的七天前去商店里买东西的一个大妈的三儿子的小姨子的二叔的外甥女的男朋友的姐姐的邻居家的夫妻吵架无意间划伤了他们家小儿子的左手小拇指），好像这么做过之后就可以真的理直气壮地浑浑噩噩下去顺便再踩他几脚，对他来说全都是不知所谓。最近几个月人们这种心理愈演愈烈，而随着修行陷入困境他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忍受这种无理取闹了。
　　又是出门采购的日子，金发的孩子起了个大早打算早早完成采购早早回去，他最近开发了新的兴趣节衣缩食买了大量的颜料用于在墙壁上作画，并不想和村子里的人们多做纠缠。可惜村民们似乎并不这么想，大人们还有所顾忌只是将指指点点升级成了当面口出恶言，熊孩子们却并不管那么多，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恶作剧也开始升级变得花样百出，这次出门到商店的路上花了比以往多了近两倍的时间，为了拆除和躲避熊孩子们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的陷阱，这让他有点莫名焦躁。
　　与商店老板的互相折磨结束之后（选好东西自己装好撂下钱就走），金发的孩子抱着几乎比自己还高的东西慢慢的走向自己住的房子，然后就遭到了“袭击”。
　　首先是莫名飞来的小石子，然而一边走路一边走神的孩子并没有在意地轻松躲开了。然后就是投掷失败的熊孩子恼羞成怒的背后突袭:
　　“妖狐你居然还敢躲！”
　　走神的金发孩子一脸懵逼，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就在他茫然的瞬间，原来还在观望的熊孩子们把他围了起来，把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石块向他砸过来:
　　“妖狐！”
　　“大家一起打他！”
　　“灾星！”
　　“没人要的小废物！”
　　“笨蛋！”
　　“有人生没人养！”
　　“害死自己爹妈！”
　　……………………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动了杀意的，那些拙劣的恶作剧和不尽不实的流言他不在乎，但是他们不该踩了他的禁区。然而在能量灌入指尖的瞬间经脉的钝痛和感知到的监视者们提醒了他，今时不同往日，贸然行动非但无法得偿所愿，反而可能陷入更为困窘的境地。
　　愤怒和杀意不会因为理性的思索而轻易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金发孩子看似瑟缩发抖的身躯里鲜红不详的力量疯狂地涌动，激荡，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而在那不为人知的黑暗深处，一双巨大的兽瞳缓缓睁开。
　　『痛吗？』
　　『……』
　　『恨吗？』
　　『……』
　　『想要……报复吗？』
　　『不想。』
　　『那就……哎？』龇着牙笑的一脸邪恶的橙色九尾狐瞬间懵逼脸。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你在哪，以及，你是谁？』突然出现在内心的声音差点儿让他以为自己的心魔又出现了。
　　『……我？呵，你得自己来找我呀……不过，你一定会后悔的……』黑暗中的狐狸再次裂开嘴角，满是讽刺与怨恨。
　　熊孩子们终于稍稍结束了被他们称为“正义”的举动，这个被称为“妖狐”的金发孩子是他们唯一怎么欺负也不会被责骂的对象，甚至家里的大人会因为他们的举动偷偷奖励他们，这也使得他们的行为越来越恶劣过激，而熊孩子们有恃无恐。
　　金发的孩子遍体鳞伤，身边都是刚买的东西的残骸，但是蓝色的眼眸里依然平静到死寂，这让围观的大人都感到了恐惧，他们一边骂骂咧咧地嘀咕着关于“妖狐”的污言秽语，一边自以为隐蔽地将自己家孩子扯着快速逃离了现场。人群很快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金发的孩子感觉到体内再次涌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能量快速而熟练地修复了伤口，这曾是他身为“妖狐”的又一有力证明，然而这次……
　　『找到你了。』身体堪堪恢复到能自由行动的程度，金发的孩子就动作娴熟地从一地残骸中拣出了还勉强能吃用的部分，带着向自己的小房子走去顺便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找到了突然出声的家伙的封印之地。
　　『你是……九尾狐？』
　　『哼哼，小子你不害怕吗？』巨大的橙色九尾狐狸不怀好意地露出了满嘴尖利的牙齿作为威吓。
　　『看起来少说也有一千年的修为了。』
　　『……还挺有眼光的╭(╯^╰)╮，告诉你，老夫可是很厉害的！』
　　『可惜还是被关起来了。』
　　『嘁，那不过是老夫一时大意罢了，老夫可是……』
　　一人一狐就这么聊了一路。
　　『他们那么对待你，你不想还击吗？想的话，就……』狐狸总是试图挑起他的报复心。
　　『不想。』
　　『……』又被噎了一下，妖狐也是要面子的啊！『呵，原来是个胆小鬼懦夫！』
　　『激我也没用，我现在也不过是五岁幼童之躯。』什么也做不了。
　　『……那你就想这么过下去？』
　　『无所谓。』
　　『……』嘿我这小暴脾气！『你就不能有点儿骨气？』所谓恨铁不成钢也不过如此！
　　『有骨气之前要先有实力，没有实力之前要先长脑子，更何况……』
　　“啊，三代爷爷。”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这座小房子了，不过，金发的孩子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等他回来。
　　眼前穿着白袍子的小老头并没有戴自己经常戴着的斗笠，手里拎着个不小的钱袋，看着浑身脏兮兮的金发孩子眼神复杂，满是皱纹的脸几次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把钱袋递给他（分量还真不轻呢）又嘱咐他不要总是吃垃圾食品要经常买蔬菜水果回来吃。
　　心里吐槽三代小老头一脸褶子颜艺还这么丰富形象有内涵，面上却是乖乖地应了还带他看自己种在花盆里的青菜和画在墙上的风景画并得到了极为稀少的夸奖。
　　火影这种职业向来事务繁多，三代只在他这里坐了一小会儿就来了五六个暗部报告工作，三代也只好又长叹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走了。
　　『嘁，这老头……』狐狸“嘁”了一声，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愤愤地甩了一下尾巴，又趴下了。
　　『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哼，老夫的名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小子你还不够资格！』
　　『那我唤你，阿九可好？』
　　『！！！』狐狸惊怒，『老夫……』
　　『初次见面，阿九，我现在的名字是漩涡鸣人，是人类之身，但我的灵魂其实是来自平行世界的狐妖，所以，你唤我泓的话，我会更高兴。』黑暗中有一个人影缓缓走到大狐狸面前，倒是让狐狸惊讶了一下。
　　『我说呢，』狐狸忽然大笑，把关着自己的栅栏拍的“啪啪”作响，『原来你这家伙也是相当不简单啊！』
　　眼前的人儿并不像外表那样是个金发蓝眼的五岁幼童，而是黑发黑眼的红衣少年模样，姿容极盛，古文云：“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也就眼前这个少年的样子了，红润的唇角始终笼着一抹轻笑，赏心悦目，只那一双眼睛却似一汪平静的湖面，波澜不兴又平添神秘，只是……
　　『你头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是真的？』看着就想上手摸一把。
　　『……？……！！！』然后狐狸就欣赏到了来自种花家狐妖的首场异世变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