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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到沧浪 ...

  •   北凉慕朝,冬,沧浪仙山。

      凉风习,云月翩,薄雾冥。

      玉阶已然生出白露,久夜的露水蘸湿了众人的罗袜,挑灯夜行,孤山远景。

      三日前自晨曦从北凉皇宫太学府出行的一众学子们头顶夜幕,人手一只皮纸吊烛灯,背后系着青布帛包,相顾无言。

      诺大的山谷脚下传来阵阵踏土折枝的声响。
      璇凝觉着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一个学生似乎踩到什么东西,顿时破碎声传入众人耳边。
      “啊!”
      “怎么了?”
      另一个人停下看着他。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怕甚?我来瞧瞧。”

      说着他拽着衣服蹲下身。
      “哦~我晓得了”

      “什么啊?”

      “看起来是死人头颅,啧啧就这么给你踩碎了。”

      “啊啊啊!”

      璇凝捡起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弹中那人的额头:
      “shut up!他骗你的!”…………
      ~~~~~~~~~~~~~~~~~~

      学子们迎着寒气,却不时用手绢擦擦额上细珠,虽至立冬节气,但凡走过十多里路的人难保不出点儿汗。

      太安静的地方最是诡异,璇凝禁不住这样想着,默默走在队伍中央。

      “阿凝,喝口水罢?”
      璇凝瞧着从前面依次递过来的水囊,转手甩给身后的人:“接着。”

      身后人喜形于色…

      “秦夫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本皇子腿都快断了。你说这乌漆麻黑,不见五指的地方,万一窜出十几头狼,我们可就麻烦了”。

      说话的男子约莫十九岁,模样俊朗又带着几分洒然,正是北凉国六皇子,慕渊。
      这个人很阳光,爱耍些嘴皮子也自恋了一点,其他倒是还好。

      可是让璇凝无语的是他就像个影子,甩都甩不掉。

      最前方引路的秦夫子单手抚上胡须,闻声回头望了望。

      见得那人挂着满脸的幽怨,深沉沧桑的声音轻叹:“快了,快了,十一皇子,再忍耐片刻。老夫也是许久未去拜访风掌门,指不定真绕了些许路,见谅见谅…”

      而后尴尬笑笑,继续向前行去。

      乘马车整整三日才到达山脚处,而上山的路途却也是极其劳苦,树梢和黏土上沾满白露银霜。

      众人顺手采摘了许多奇花异果和珍稀药草,这让沉迷于研究无法自拔的廖太医心中畅快不已。

      也许实在受不得偏静得诡异的气氛,慕渊撇撇嘴:“我说,我们这些男子倒是不惧这些个劳什子,只是有人天生胆肠发育不全,本皇子是怕有人会骇得…”

      一路就他最是聒噪,璇凝使劲戳他后背。
      他回头瞥见身后的璇凝,那似夜色般沉郁的眼色,此刻却带着威胁的意味,让他身形一抖。

      他立马识趣闭了嘴,硬生生咽下未出口的话。

      众人见状,皆笑着摇摇头。

      “慕渊,不必担心,沧浪山是座仙山,想必不会有那等凶物。”

      璇凝闻声,继而遥望后方,一抹墨中泛白的身影在夜色中微显单薄,宽袍广袖在凉风中隐约飘荡。

      那摇曳的烛光跳动在他的衣袍上,清朗如斯。黑眸如水,恬静无波,墨色长发衬得他面如白玉。

      曲水流觞灯前雨,墨笔千书檐花蔌。
      这是北凉国左相曲归愿之子:曲流桑

      此时的十一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你看什么呢?”长长的队伍中央,有墨中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着实是段坎坷的上山路,途中少不得机关密术。

      但由于国师提前送信知会了沧浪掌门,明言太学府中学子们将到贵派历练两余月。
      所以这沧浪山的机关早已经关闭了大半,安全起见,每人一套护身器。

      饶是如此,一路护送的机枢大师鲁伊只有一人应对,仍显得棘手。

      约莫一柱香后,众人终见到明明恍恍的光,皆会心一笑。

      璇凝停驻脚步,抿抿嘴。

      由几千颗夜明珠分批做成的几百盏夜明灯,遍布了整个沧浪山。

      她早听过父亲说过,这沧浪山历史悠久,风景绝佳,美中不足是四季微寒,海拔稍高,却是实实在在习武修真的风水宝地。

      众人到达了正大殿——晨夕殿,一个个早累的不成形貌,好在大家都没有什么高原反应。

      个个儿都是皇宫里娇生惯养之人,哪里吃过这等劳苦?

      索性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范,就着硬滑的大理石地板坐下歇息。

      璇凝戳戳慕渊:“有这么累么?”
      他回眸瞪她:“你说呢!”

      秦夫子自是先礼貌地走去附身行礼,同在此等候多时的风掌门寒暄一番。

      沧浪派掌门风觉站在大殿中央,一袭广袍黄衣,头戴玉冠,端正的五官,眼角的淡纹诉说着久经世事的沧桑。

      瞧着大殿中的学生们,略微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突然停住,心中突然一凛,而后瞬间恢复常态。

      风觉双眉微挑,对着秦夫子淡淡道:“想来左边那姑娘便是国师杜钰之女,杜璇凝了吧…呵…还真真是与国师几分神似。”他礼貌冲着璇凝点点头。

      璇凝恭敬起身,大方行礼,点头示意:“风掌门。”

      这时有二十多白衣弟子瞬间出现在大殿,现身招式如出一辙。

      若不是模样不尽相同,真会让人以为这是远古的分身术。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

      “各位远道而来,顾某未能下山相迎,已是失礼,现下天色已晚,我已命人备好各位的房间,各位随我来。”

      顾笙淡淡道,右手做出请的手势。

      想来,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沧浪二弟子,顾笙了,举止谈吐确实不错。

      修真之人多少有那么点样子。

      诸事落定。此时北凉国师之女杜璇凝正沐浴在浮沉轩旁小木屋的温泉池。

      股股泉水犹如盛开在水上的花朵,永不停歇地创造水中画卷。

      这沧浪山的水流日夜不息地从山缝中淅出,涓涓滴滴,汇成细小的清流,从乱石丛中穿过,从山崖上跌落,曲曲弯弯,终于汇聚于此。

      寒山凉薄,此刻却是温水环身。
      璇凝相当满意,这地方简直了。

      想来这沧浪派的弟子们倒是生活得如鱼得水。
      前世的她也是相当喜爱泡温泉,大学时常常被室友拽去香海居偷瞄帅哥…

      想想在这不知名的朝代寒窗十年,好不容易熬到此届太学府学生毕业前期,着实让她再次感受了一遍做古代学生的滋味。

      璇凝嗅着新番的泥土气息,夹杂着浓郁的桃花香。

      她捧起池中点点花瓣,仰头闭眼敷在脸上,汤泉泉水沸且清,微波细浪流踪峥.

      想起十年前那次刻骨铭心的事,她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淡淡悲戚。
      ———————————————————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里,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但从小到大霉运缠身。

      2017年夏,在一次峡谷漂流过程中,她乘坐的漂流船在一处落差很大的险要地带翻了。
      很不幸……当时她被狠狠甩出去几米,脑袋砸到了急流里的尖石……

      再次睁开眼,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刚开始她顶着一个八岁孩童的身体,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她也长成了少女……

      环境天翻地覆的变化,物非人亦非…没人知道她整整用了一年才爬出心里的沼泽。
      ———————————————————
      慕渟端着楠木板缓缓下水,楠木板贴浮在水面,上面放着一壶小酒,两只青玉白瓷杯。
      璇凝看了她几眼,肤如凝脂,面色桃红。
      瀑布般扑散在水面的青丝,嫣红花瓣点缀其间,绘出一副水墨印花图。

      这是太学府与她一起长大,同窗十年的舍友兼闺蜜,北凉珠玑郡主慕渟.

      慕渟轻笑着慢慢靠过来,在璇凝耳边压低声线轻声呢喃:“阿凝,还有一个月就是流桑十九岁生辰,我送什么给他好呢…桃花扇?……不行…太俗了…白玉簪?不行…送过了…”…

      “什么都行,他开心就好”
      璇凝偏头扫了一眼浮木板上的酒壶,下一刻将自己完完全全沉在水里。

      溅起的小水花飞落在慕渟的脸庞,顺着颊边缓缓滑下。

      北凉第一美人杜璇凝,浅白沙衣,水中的她像是镜子里晕出的白梅,让人看不真切,水面蒸汽萦绕更显得格外虚幻…

      片刻后,璇凝浮出水面,双手搭在慕渟的肩膀上。

      她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渟儿,你明明比我更了解他,却每次都来问我。既然如此,你就送他一张手绢好了,至少这玩意儿可以让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慕渟嘴角微微上翘,不搭话,而是将酒壶拿起,慢慢斟了一杯酒,转手递到她面前:“就听你的,阿凝陪我饮一杯可好?”
      璇凝丝毫没有察觉,方才她沉入水中时,慕渟不动声色地将发间簪筒取下,迅速将粉末和入酒壶…

      璇凝似是有意无意扫了一眼酒盏,懒懒地,看似不经意间道:“这泉水偏烫,我本已泡得醉醺醺了,就不陪你喝小酒了。”

      她没有看到慕渟眼中莫名的笑意,头也不回离去了…

      ———————————————————

      与此同时,南楚国,琅琊谷,镜中阁。

      “阁主,如你所料,杜钰果然下令将太学府众人调往沧浪山,如今差不多已经到达沧浪派地。”

      “如此……甚好。想必永安王已然是坐不住了。”

      “杜钰行事向来扑朔迷离,他这般作为,是为何?”

      “不为何,只是保护她的女儿罢了。”

      “…他不怕引人怀疑么?我不明白。”

      “此事不难懂,胡太后早对国师起了杀心,仅凭国师的江湖势力如何能与朝廷较量。而此时,正是永安王笼络人心的最好时机,故而主动作为,占得先机。”

      “原来如此,阁主接下来可有打算?”
      “这回,我得亲自去导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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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睁眼,窗外天已是半透明色。璇凝转头望见檀木桌上的大漏斗,已经落下五分之四,这说明现在是辰时了。

      再舒服地翻个身,枕边是那张姣好的,熟悉的容颜,匀称的呼吸绕在耳边。

      她们小时候就常常一起睡,早就习惯了。

      璇凝轻轻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浓郁翠绿,凝听山间雏鸟的低鸣…转过身为慕渟盖好丝被。

      她享受着这份自由,至少此刻,她们之间没有权谋,没有诡计,没有猜疑,没有防备。

      璇凝缓缓舒了口气,思绪翻飞。有青叶乘风飞过窗棂,托起一滴晨露,停驻在她的肩头。

      她浅浅一笑,自然而然伸手拂去…

      看看自己手,右手的中指没有前世常年执钢笔磨出来的硬皮旧茧,古人都是用的毛竹笔,这双手还算娇嫩平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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