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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period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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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iod 7
云雀非常讨厌小骸,这我是知道的。
小骸这个叫法我是跟着M.M学的。而M.M对库罗姆姐姐的厌恶已经到了可以实体化出来的地步,由“母猪”组成头部。
我对这种奇诡的彭格列特色人际关系已经司空见惯,也乐于看着他们互相使着绊子相爱相杀。毕竟这好像也不影响我跟他们每个人的交际。
就比如眼下,我得到库罗姆姐姐的邀请,跟他们这群自称“黑曜”的“彭格列”“分支”一起来到威尼斯度假,顺便(花钱)拜托M.M教我游泳。
是的,每次介绍他们这群人我都要加上这么多引号,因为首先我觉得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用初中校名作概括实在是中二到不行所以必须打个引号表达我无声的嘲笑,然后小骸不承认自己是黑手党所以彭格列也得打上,最后这个分支则是因为他们都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家族核心给自己强加的,但实际上整个黑手党界没有人会觉得彭格列的雾守算什么分支。
“菲诺梅诺,我怀疑你是帕金森综合征。”小骸从躺椅上斜视着被M.M牵在水里往八个方位拍水的我,故意用宠溺又调侃的语气说。
能把骂人的话说得这么情意绵绵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这是古典游法!”我把整个脸支棱出水面:“在那些华而不实的游泳姿势诞生之前为了求生人们就是这么游的。”
“猿人吗?”
“奥林匹克!”
“你要是生在古希腊,”小骸把头躺正:“大概会叫利安德吧。”
我猜出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他老是爱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而我的知识大多都得靠自学,所以每当他引经据典地痞我的时候,我都还得厚着脸皮追问一下:“谁?”
“一个因为溺死而出名的人。”
还没等我回他,M.M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一松:“你要学就好好学!别借着机会跟小骸套近乎!”
“姐姐我错咕嘟咕嘟……”
“怎么了?”库罗姆姐姐停下来问我。
我是待腻了酒店,而她则是生性不适合和M.M共处一室,于是一起出来转转。
“没什么,”我小跑两步追上她“只是在酒店待久了,都忘了这才是二月,还这么冷呢。”
威尼斯狂欢节期间,街上还是相当热闹的,太阳还没下山就有不少人在街上喝起酒来了。
库罗姆姐姐挽起我的手臂,见我一直盯着卖面具的小车,亲切地问我:“想要吗?”
“都是些小孩子玩意我才不要呢。”我忙把眼神收回来,拽着她往旁边走。
“等一下。”她定住脚步,把手臂抽回,拿出钱包走过去买了我一直看着的那张,戴在我脸上。
“好看呀。”她说得那么真诚,又不会真诚到让人觉得造作,正正好就是在你期待得到称赞的那个程度。
我在面具里微微红了脸,又挽起她,慢慢地散步。
“我们晚上也出来玩好不好?”我的目光不断追着擦肩而过的盛装的人们,又转回来央求她:“跟小骸一起?”
她一直病弱苍白的脸上像是也被身后的赤霞轻点上了光彩,颇具成熟韵味的面孔蒙上一层少女的娇羞,不仅没有显得奇怪,反而更加像是初生的小鹿一般惹人怜爱:
“那我们一会回去问问骸大人吧?”
如果我爱上某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M.M执意要跟着小骸,我又有意把库罗姆姐姐也推到小骸的身边,所以最后就变成了M.M&小骸&库罗姆姐姐,我&柿&犬这样奇妙的局面。
“往好的方向想,”沦为我的保姆的柿推了推眼镜:“我宁可在这里看孩子也不愿意掺和到他们三个人之间。”
“我已经满十八了!”我向他抗议。
柿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而他的眼睛此时正说着:“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随便把你丢在什么地方了。”
觉察到危险的我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还没过三十分钟犬就跟人干起了架。反正都是为了喝醉酒之后的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大概也就是“你瞅啥”“瞅你咋地”“是不是找打”“打就打”这样的一个流程,开始是酒瓶伴着牙齿飞在半空,然后是板凳和桌子,当匣兵器里面的动物开始在酒吧里腾云驾雾的时候,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劝一下了。
“等一等!等一等!”我辨认出来对方匣子上的花纹之后死死地抱住犬,向对面喊道:“彭格列不打彭格列!!”然后贴在犬耳边急急地说:“好歹这次旅行出钱的是彭格列。”
对方那边稍微冷静了一下:“你们也是彭格列的?”
“我是同盟家族的。”我然后一指犬和柿:“他们俩是他们俩是。”
对面走上来一个看上去像是带头的人,安抚了一下冲在最前面的人,然后走过来,我急忙把犬塞在裤兜的彭格列徽章掏出来给他看。
“那还真是闹误会了。”对方爽朗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来像是打算握手言和。我一手拿着徽章一手抓着犬实在分身乏术,只好猛向一直坐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柿使眼色。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十分不乐意地过来握了手。
“对了你们是谁的部下,平时怎么没怎么打过照面?”对面带头的人和善地聊起来。
“我们是骸先生的部下。”柿冷冷地说。“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自报一下家门。”
原本和平愉快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我们是云雀先生的部下。”
全场安静了一会,然后。
“操!”
“干死他们!”
这下好了连柿也加入了战斗。
我气喘吁吁地追着他们从酒吧打到街上,又打到广场。
“犬?!!!阿柿??”真是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做到夹在狂欢的人潮里一边打架还能一边跑那么快的。回过神来我周边已经完全是娱乐的人群,他们那帮子喝酒闹事的连个影都没有了。我被架在人墙里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不停大叫他们俩的名字希望他们还没走远。
我不记得怎么回酒店呀!!我欲哭无泪地想。
我发觉自己可能有点太小看威尼斯的狂欢节了,虽说我好歹也算做过训练的一个黑手党,但是在这片欢乐的海洋里,我显然还不如簇拥在我左右两侧的那两个肌肉人妖,至少人家还能踩在地上。而且我也根本不会跟着他们那个调调跳舞,所以只能被动地被挤来挤去。
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不夸张,字面意义上的。我说真的,这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但现在好像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比平均身高低了不止一点,哪怕加了高跟鞋。因此我被困在人群底层,这是冬末却闷热到呼吸困难。
“……犬?……”我觉得头越来越沉,连我自己都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等一——”有人踩到了我的裙摆,我向前跌去。
完了。最后一点清晰的意识告诉我一旦跌倒根据这个人流量我哪怕被踩死都不稀奇。我挥舞着双手,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居然还真有一人抓住了我的手,他紧接着一用力,把我拉出了狂欢的队伍。
我迷迷糊糊地想抬起头来说声谢谢,又被被摁回他怀里,贴在墙边等待着狂欢的大部队过去。
“你要是想要找死,比这好的方法多得是。”他说:“还是你就想得出来这个?”
“云雀……”我看着他的脸,然后他的脸在我眼里模糊起来,我像是小时候那样赖在他怀里呜咽:“我……还以为会死掉!!!”我知道他一会肯定又该揍我了,但我还是把鼻涕抹在他领带上。
过了一会我不再抽泣了,云雀立刻“唰”地把领带抽掉,从我头顶上一拉克罗姆姐姐买给我的面具,弹回我脸上。
“疼……”我捂住鼻子。
他拉起我,绕开人流向岛内走去。我脚踝一阵剧痛跪倒在他身后。
“我好像……扭到脚了。”我有点尴尬,戴着面具我的声音闷闷的。我努力用另一只脚站起来跳了两步到他跟前:“没事,我还能走的。”
“这么慢”他拉着我的那只手轻轻把手往上一提,另一只手抱起我来:“还不如干脆别走。”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趴在他肩头了。
“别动。”他对我的挣扎有点不满,给了我一记手刀。
有情侣走过的时候叹息桥下面的船夫就会开始唱情歌,有带小孩的家庭的话会唱儿歌。那么我和云雀呢?
我乖乖搂着他脖子。
最开始云雀逮着我乱揍的时候,小骸都站得远远的嗤笑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然后云雀的白发完全消失了,我长过了他的腰,街上送传单的开始套着近乎叫他给侄女买点吃的,再然后他渐渐不需要弯下腰才能看着我的眼睛了。
可我既不是他的女儿,也不是侄女,所以他们会唱什么歌呢?
云雀扫了一眼弹唱的船夫,踏上了桥。没有人唱歌,我看他们一个个把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不太敢了。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他随手把我扔在桥的扶手上,任由我慌忙抓着他衣袖恢复平衡。
“……学游泳。”我看着他蹲下来,从我高高肿起的脚踝上解起我的高跟鞋。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我:“对了,你这时还不会游泳。”
我有点生气,因为他看向我的眼神。他在看我,可是他的眼神穿过了我,远远地在看他想看到的那个人,而我似乎只是那个人的影子。
于是我故意搬出小骸想要惹怒他:“是啊,小骸说现在的我简直就是利安德。”
他却像是没听见我说出小骸的名字一样站起身来,从我脸上摘下那张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轻轻说:“那么我猜,这样一来我就得是赫罗了?”
那是张女性的面具,许多妩媚柔情,在他脸上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显得很突兀,只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画上去的泪滴也能让人看起来那么哀伤。
我觉得像要被他的目光吸进去,所以把头偏向一边:“这个‘赫罗’总该不会这么巧是个和你一样冷血的石头吧?”
“‘即使我的血液如同葡萄酒般滴滴鲜红,又能有什么用呢?’”我听见他轻念,迷茫又深情,然后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轻抚过我心房,背后触电般酥麻。
我因为扭伤而火烧般疼痛的脚踝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我看向云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面具揭起,意犹未尽地从我脚边抬起脸来。
过了一会我才反应到他做了什么,被蛰到一般猛地把脚从他手里抽回来,猛到控制不住向桥下仰去。
我甚至都没有反抗一下就径直往水底沉去。透过层层水面,星河如梦般荡漾,展开在我眼前。我的心跳如此之快,坠入爱河般的快,感觉随时都可能爆开。
我想我是爱上这满天繁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