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跟班》端翁

12、第 12 章

　　中午一点半，唐岚照约定时间到达修梵家楼下。修梵穿着浅灰色运动T恤，黑色运动七分裤，白色运动鞋，肩上一个小挎包。还没走到车门边，唐岚就笑眯眯地开了车门，笑着说：“你这一身，远远一看，真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只可远看，不可近观。”
　　“近观也是二十多岁的水嫩皮肤。你看看，我脸还红不红？有没有变黑了？”
　　修梵凑过去，研究一番，说：“不黑啊，感觉毛孔变小了，有没有？”
　　“那不是晒的，是我换了新的面膜。”
　　“难怪，肤色很亮的感觉。”
　　“你要不要试试，我给你拿一盒敷一下。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真的挺好用。”
　　“我不要，我崇尚自然。”
　　“得呢。你这个没被化妆品污染过的脸，最好什么都不用。”
　　两人说笑着，七弯八拐，车开出了学校大门。修梵的手机突然响了，唐岚说：“肯定是那个脊椎矫正打过来的，跟你确认预约时间呢。”
　　“不是，是我嫂子。”修梵一边说一边接起电话，笑眯眯地道：“嫂子，有什么好事？”
　　“小梵，你快过来我们家一趟，出事了！”肖丽艳的语气又着急又伤心，仿佛在哭。修梵的心一紧，立刻有关于倩倩和修旭阳出车祸的画面在脑际闪过。正想问仔细，肖丽艳挂了电话。
　　“不去那什么矫正了，去我哥家。”修梵着急地道，那些画面越发不停歇的出现在眼前。她不禁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地到：“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嫂子什么也没说？”唐岚问道。
　　“就说出事了，然后就挂了！好像还哭。”
　　“别担心，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否则应该是去医院。”
　　“我哥出差了，倩倩也是今天去旅游，去的西藏，不知道是不是他俩……”
　　“不是的，你别瞎想！”
　　两人开车到修旭阳家楼下。下车来，没有想象中的围观人群，也没有大声的吵杂。相反，小区里安静得很，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粗糙沉闷的蝉鸣声从树丛里传来，在热气里飘荡。
　　修梵穿的运动鞋，跑得快，穿尖头高跟鞋的唐岚落后一些。修旭阳家在三楼，外面绿色的铁门开着，铁门上还是春节时候贴上去的“倒福”，红颜色褪成了带点红的白色，边角磨毛了卷起来，里面的木门开着一条缝，有烟味飘出来。修梵推开门进去，没见着嫂子，但见四个陌生人在客厅里，两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并排坐在长沙发上，瘦一些的打扮比较淳朴，红色短袖衫，黑色长裤；另一个肥胖女人烫了卷发，染了黄色，两个门牙往外凸，闭着嘴也看得见，两个金黄色大耳环吊着；一个光臂膀上纹着狮子头的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坐在面对阳台的单人沙发上；另一个也是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两个男生都在大口的吞云吐雾，房间里弥漫着烟雾。
　　修梵喊：“嫂子嫂子。”
　　肖丽艳从卧室里出来，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修梵一大步跨过去，握住肖丽艳的手臂，着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肖丽艳不出声，眼泪牵连不断的往下掉。
　　“这么说，你就是修旭阳的妹妹了？那个大学老师？”肥胖女人傲慢的问，声音粗糙而低缓，跟小区里的蝉声似的。
　　这时候，唐岚跑进屋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双手就在眼前乱晃，一边说：“怎么尽是烟味呀，这是严重的空气污染呀！”
　　唐岚说着就去拉开阳台的落地窗。
　　肥胖女人说：“别开窗，热！”
　　唐岚转头扫一眼四个陌生人，问肖丽艳：“嫂子，是亲戚？”
　　肖丽艳只顾着掉泪，修梵摇摇头。唐岚把两扇落地窗拉开，把包扔到电视机前面的柜子上，两脚一蹬，鞋子一边一只，落在电视柜前。两个男生不仅正了正身子，掐灭了烟头。
　　“嫂子，怎么一回事呀？”唐岚问道。
　　“你是谁呀？”肥胖女人斜着脑袋，很轻蔑的语气。
　　“你们又是谁啊？”唐岚反问。
　　修梵扶肖丽艳坐到餐桌旁，走到唐岚身边来，面对着两个女人，和颜悦色地道：“我叫修梵，这是我哥哥嫂子家。我没见过你们，不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上我嫂子家来？”
　　“听说过吴小薇吗？”胖女人偏着脑袋问道。
　　“吴小薇是谁？”修梵问。
　　“好个修旭阳，瞒得真好啊！把我们家小薇放在什么位置了？五年了！你们一个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唐岚搬来两个塑胶凳子，给修梵一个，两人坐在电视机面前，正对着两个女人。
　　“我家小薇……”瘦女人才开口，就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地。胖女人看一眼瘦女人，说道：“她是小薇的妈妈，自从听说这件事以来，就没好好睡过一觉！”
　　“小薇到底是谁？”唐岚脾气急。
　　“小薇是我女儿，跟修旭阳在一个银行上班，现在怀了修旭阳的孩子！” 瘦女人天生一对倒挂眉毛，眼角也往下掉，好不愁苦。
　　修梵蹭地站起来，唐岚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修梵坐下。
　　“什么时候的事儿？”唐岚冷静地问道。
　　“小薇说了，他们在一起五年了。那个傻姑娘，不是因为怀孕，恐怕还得这样下去。她都二十九了！”
　　修梵抬头看向餐厅的方向，肖丽艳像个木头似的坐着，眼睛盯着窗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呢？”修梵转过头，看着两个女人，语气冷漠。
　　“什么意思？哎哟喂，我说，你是修旭阳妹妹，是大学老师吧？咋这么冷漠，这么没良心呢？我们一个黄花大闺女，怀孕了，你问我们什么意思？你哥哥到处乱搞，把女孩子祸害了，就没个说法？”胖女人声音抬高，一手拍在茶几上，茶几上的书和花钵震了一下，杯子晃晃悠悠。
　　“别激动别激动！”唐岚做一个安静的手势：“问题是修旭阳犯的错，你们要找也该找他呀，为什么来找我嫂子。我嫂子什么都不知道，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受害者？哼！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她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多半就是家里的女人放纵的。我看他们两个说不定合起火来陷害我们小薇。我们小薇才大学毕业就进的银行，从那以后就一直跟着修旭阳。社会多么复杂，她怎么看得清楚？修旭阳比她大差不多二十岁，她哪里有经验应对？可怜，我的小薇，这么多年的青春，就这样耗在一个老男人身上！哎哟！”胖女人演绎得声情并茂，没有眼泪，旁边的瘦女人再度抽泣起来。
　　“那现在修旭阳不在家，你们想要怎么样？”唐岚问道。
　　“他总归会回家吧？修旭阳的妹妹，你问问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等到什么时候！这个事情没个说法，就没有天理了！”
　　“修旭阳出差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修梵冷冷地道，“这样吧，你们回去，等修旭阳回来，你们去找他。”
　　“别用什么出差不出差的来敷衍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负责，他的老婆来负责！”
　　肖丽艳蹭地站起来，一脚踢开凳子，转身进了卧室。
　　修梵压着嗓子道：“你们这样叫不讲道理，我嫂子尚且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来找她，找得着她吗？”
　　“依你说来，我们一个都找不着，自己受着？”胖女人声音越来越大。
　　修梵不理会，从包里翻出手机，走进倩倩的房间，给修旭阳打电话，头两遍，修旭阳不接，第三遍接起来就发火了：“到底什么事啊，接二连三的打？我在开会，在开会！”
　　“吴小薇在哪儿？”修梵语气平淡，但是起到的作用不亚于四两拨千斤。
　　“什么？”修梵感觉修旭阳一定挺直了背。
　　“吴小薇家人现正在你家坐着，要嫂子给个说法。修旭阳，你告诉我，嫂子该给什么样的说法？”
　　“小梵，小梵，你听我说，听我说！他们怎么上我家去了？去的是些什么人？”
　　“两个男的，两个女的。男的还有纹身，满屋子抽烟。”
　　“这样，小梵，你千万帮我稳住他们，千万千万别动手！我立刻联系吴小薇。”
　　修梵挂断电话，回到客厅，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唐岚站着，双手叉腰，两个年轻男生也警觉地站着。
　　肥胖女人大声嚎叫：“我就是没有读过书，就是个粗人，怎么的？出了这样的大事情，还要我们稍安勿躁。调个指头，如果是你的女儿，大个肚子回来，你能平平静静的？我看你年纪也不轻了，也应该是为人父母了，为什么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我是小薇的姨妈，我且看不下去，心疼我们姑娘，何况这还是她亲妈。你叫我们忍气吞声？怎么忍？怎么吞？是不是欺负我们老吴家没有人啊？是，小薇可怜，从小没有爹，没有男人的保护，可是，我告诉你，今天老娘我来了，这个事情就绝对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我请问你，懂什么叫原配夫妻吗？懂什么叫合法夫妻吗？你们这样就是欺负我嫂子！她的男人背着她养小三，作为小三的家人，你们不感到耻辱，反倒有脸找上门来！还理直气壮的要我嫂子负责，干我嫂子什么事？说到底是你女儿插进了人家的婚姻，搅乱了人家平静的生活，该负责也是你女儿负责。别给我提什么怀孕不怀孕，既然要偷男人，就要做好怀孕的准备！”唐岚不甘示弱。
　　“你再说一遍？”纹身男双手拳头紧握，一步跨到唐岚面前。
　　修梵走过去，站到两人中间，看着纹身男，淡漠地道：“你只要一动手，就是犯法。你们这样子闯进人家家里来，就已经是犯法了，还这样嚣张！这样，我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
　　“不要！”吴小薇的妈妈叫到：“不要叫警察，我的脸还不够丢的。我就这样一个女儿，在她三岁上，她爸爸就抛下我们，跟了别的女人。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带大，不指望她有多大出息，就想她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生活，跟其他的姑娘一样，安稳的过一生。可是，谁知道她这样，愿意为一个老男人，牺牲幸福，牺牲青春？如今又怀孕了，这是第四次为修旭阳怀孕，医生说再拿掉，她今后就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我要怎么办？我就这样一个女儿，她是我一生的希望！我也不愿意她这样，我也觉得丢脸，可是想到我女儿的一生就这样毁掉了，我就心痛。”
　　吴小薇的妈妈一面说，一面哭，眼泪鼻涕的，说的在座的人都很动容。
　　“二姨，没事，别哭，有我们在。”胖女人安慰道。
　　“我们不像你们有体面的工作，受过良好的教育。”吴小薇的母亲继续哭诉：“你们也别动不动就拿法律吓唬人。反正谁要是让我的小薇活不下去了，我就跟他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无所谓了！”
　　唐岚踢一下凳子，咕哝道：“抢人家男人，还有理了！”一面去卧室看肖丽艳。
　　修梵也准备起身去厨房喝水，手机响起来，修梵接起来。陌生的号码，男子的声音问：“请问是修梵修小姐吗？”
　　“我是。”
　　“我是凯文脊椎矫正……”
　　“凯文脊椎矫正？”
　　“对，咱们预约的今天下午两点半……”
　　“啊，对对对，对不起！我今天有点要紧事情，把预约忘记了，真是，很对不起。”
　　“没关系。那，约在明天，您看行吗？”
　　“明天吗？”
　　“对，明天下午两点半？”
　　“行吧。”
　　“那，修小姐，您忙，咱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