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山有龙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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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灰狼兄，最近怎么老有道士跑咱们这山上来啊？这里又没有什么大妖……也没有什么天材地宝。”狐十二气闷地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尾巴。近些日子，总有道士上山，吓得他这些天都不敢去山下村子偷鸡吃了，毛色都暗淡无光了。
“这谁知道。”灰狼妖提到这件事，脸色也不好，哼哼几声道:“多半是一些弱鸡道士想在这个小地方出出风头罢了！”
“哦……也有道理哈。”
狐十二干笑了几下，灰狼妖的话明显不可信，也就是听听就好。对方修为比他高，出口嘲笑是不太明智的。
山里的精怪们在道士的压力下日子实在不好过，正暗地里暗搓搓地商量要不要去请几个厉害一点的妖，联合起来将道士揍上一揍的时候，之前留在山上的人突然都走了，之后没有道士再来。
这一遭实在奇怪，特别是走的人脸上一副既失望又放心的神色，让一众妖怪们大感莫名其妙。
你说你们来就来呗，啥事都没干，让他们心惊胆战地难受了那么久，走的时候好像还嫌弃他们这山！嫌弃你开始就不要跑到这里啊！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
不过妖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山里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小妖们时不时地骚扰村子里的人，有点出息的妖离家闯荡——大多数都活不了，但是至少尝试过了。
又是和平的一天。狐十二在自己领地的一处泉眼边无所事事地清洗毛发。正在感叹自己的妖生是多么无趣，向往曾经看见的高中榜眼的那个人族书生。
“唉……我如果也能化人形中榜就好了。人的日子真的舒服，特别是当官的。”
似乎是听到他的感慨，清澈的泉水微微颤动起来。狐十二刚初也没有在意，妖怪修炼引得地摇几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情况渐渐变得不对劲了。
树叶狂落，山石滚动，竟像是整座山都摇晃起来。
地动山摇，用在现下真是再合适不过。
狐十二妖生哪里见过这种情景，吓得跌坐在地，任泉水溅起打湿他毛茸茸的狐爪，完全忘了应该如何反应。
他还没有回过神，泉眼猛地喷出一股水来。
一个巨大的龙头从泉眼里钻出来，本是墨黑发亮的鳞片被糊上了许多烂泥。尽管样子极为狼狈，但是气质仍然不减。只一眼，便足以让人屏息凝视。
“啊……脏。”龙暗金色的眼睛眯起。
“怪哉，吾沉睡之地应该是湖，怎么是醒来成了地下水。这么小的泉眼。”龙疑惑不已。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不好出来。
堂堂龙神，居然是这般模样，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一个笑话。
龙无奈地化为人形，刚刚踏出一步，发觉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只湿漉漉的黄毛狐狸。
“……”龙皱了皱眉，“丑。”
狐十二第一次被人如此评价，还好是在不知情的时候，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山大震后，可惜精怪们连震源在何处都不知晓，传道是天灾一场，糊里糊涂地就揭了过去。
然而灰狼妖有点伤感。他的好伙伴狐十二找不到形踪，哎，天妒英才，上天竟然不愿让凡妖与他相交，看来他一辈子是必须作一个孤独的大妖了。
灰狼妖在心里默默地告慰小伙伴的在地之灵:他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小妖怪和他谈笑风生过的。
狐十二如若知道了这番言语，怕是当场就要骂出来，用不太文明的语言骂其恬不知耻。
但是他不知道，所以现在他只顾着害怕……不，是顾着惊恐去了。
“龙，龙，龙……”狐十二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锲而不舍地强调一个字，让龙有些烦了。
“闭嘴。”龙化成的少年冷冷地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狐十二感觉对方气场可惧，下意识地听话，乖乖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青年又不满地开口:“说话，说点什么。不要再说那个字了。”
“……我，我，我。”狐十二清醒了几分，面色惊疑不定地问，“是，是不是地震了？刚才，是不是啊？”
“……嗯。”青年应了一声。
“啊，啊……还好还好，我没死……不对，等一等，我，我好像，晕过去之前看见了……”
“龙。你不要说了。”青年打断道，“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
“……不，不记得了。”
“再想一想。”
狐十二摸了摸尾巴，“龙出来的时候把我毛打湿了……”
“……”青年盯了他一会，点了点头。
“哎？等等等等……”狐十二反应过来，一下子蹿起，指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终于想起来问:“你是谁啊？刚刚就一直在问我问题，我认识你吗？”
青年嫌弃地撇了下嘴，“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嫌弃了我啊？我看见你撇嘴了……”
“……吵死了。”青年不耐其烦地踹了絮絮叨叨的狐狸一脚，“快点准备准备，跟着我走。”
狐十二坐在地上，气呼呼地喊:“凭什么啊！我干嘛听你的？喂喂，你是谁啊！”
“我的名字，也是你这种妖怪能够知道的，呵。”青年高傲地用下巴点了点狐十二，“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快点去准备。”
“……”狐十二瞪着眼，使劲地看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的双眼，恨不得将对方瞪出两个洞来。
然而他的眼神当然是没有用的。青年皱着眉，伸手按上了狐狸的左臂，收紧。
狐十二觉得自己的爪子好像是被火钳夹住一般，疼得要命，立马嗷嗷大叫求饶:“我错了错了！疼疼！我去，我去，我马上去还不行吗！松手松手！”
“早这样不就好了。”青年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狐十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奶奶的，这个家伙是谁啊，欺负他这么一个小妖怪很得意是不是。
狐十二嘀嘀咕咕地走了一段路，想起了什么，回头喊:“喂！喂喂！喂——”
“乱叫什么。”龙靠在树上，冷眼看过去。
“什么乱叫，谁叫了。我们狐狸叫可不是这样的……谁让你不理我，我在喊你好不好？”
“‘喂’不是我的名字。你这是大不敬。”
“什么不敬，天，大爷，我又不知道你叫啥。除了喊‘喂’，还有‘那个谁’‘你’这些名字可以供你选择。你想要我怎么叫你？”狐十二哼哼唧唧地说完，青年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七玄，你可称呼我为七玄大人。”
狐十二志得意满地点点头，“哦，哦，七玄啊，我问你……”
“谁准你这么叫我。”七玄转头，在狐狸准备跟他乱扯一通之前，举手往地上一挥。肉眼可见的气刃在土地上划出一道两米宽的沟。
狐十二倒吸一口凉气。嗷嗷嗷？就那么一挥手……这要是往他身上挥一下……
在尊严和生命之间，狐十二做出了决定。
“……额，额，我……七玄大人，我想问问你……不，您，您想带我去哪？”狐十二强颜欢笑。尊严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小命要紧啊啊啊！
“去哪……”七玄楞了楞，摸着下巴思考。
敢情您还没想好去哪嗷？狐十二无语。
“总之，先下山。”七玄摆摆手，去哪里他是真的没有目的地，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世间变成了个什么样子，他也一无所知。
“下，下山？”狐十二怔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抖着音道:“大爷，七玄大人啊，下山这件事，我不能的。下山，下山就是死路一条啊。您看，我不过是小妖一个，连形都化不了，这，这下了山就是送给道士历练的小石子啊。”
七玄看了他一眼，心想，有那么夸张吗，道士除了会画画没有用的符，驱驱地精，也就没什么能耐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不知世事太久，或许人族得了什么天助也说不准，便问:“最厉害的道士，有多强？”
“啊？这个这个……我听说，可以和狐王打还能占得上风吧……”狐十二想了想，“但是那个道士老了，晓不得还可以活多久……哎，不过他的徒弟也很厉害的样子啊！”
“狐王？”
“你不知道狐王啊？哎呀我和你说，狐王可强了，是千年来第一只修成九尾的狐哦！狐王过天劫那天，数百里的林子都被雷劈地只剩下木炭了。”提到自己同族的先辈，狐十二的腰也直了，十三分的骄傲自豪。
七玄赞赏地点头，“不错。能过第九劫的，实力应该不差。狐王叫什么名字？”
“随渊。哎呀哎呀，我们狐王的名字就是好听。”
“嗯。”七玄回忆了一下，不认识。
“你还不去准备，站着做什么。”七玄看狐狸在那里自言自语，开口提醒。
“准备？天啊，你真的要让我下山啊？”狐十二耳朵垂下，闷闷地抗议:“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如果我能化形，早就下山了……”
“你说，只要你化人形，就下山？此话当真。”
“当真……你一看就是一个大妖，虽然你看上去一小个……你其实只用分点妖力给我就行了，不贪，只要够我化形！”
“妖力……也不必。”七玄招了招手，“过来。”
狐十二犹豫片刻，还是麻利地滚过去。七玄待他到了面前，右手化出锋利的尖爪，在左手手心里轻轻划一一下，“张嘴。”
狐十二听话地大张嘴，七玄似乎嫌弃地扯了下嘴角，向他口中滴了几滴血，并强迫狐狸咽下去。
“靠靠靠，你，你居然喂我血，你！”狐十二又惊又怒，咳个不停，还没说完，身体从中心漫延上来一股热力。
“嗯……这是什么，好舒服啊。”狐十二舒服地发出呻吟声，四肢百骸都感觉到热力的侵入。他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吸收这股力量。
七玄舔了舔伤口，手心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能获得他的几滴龙血，这狐狸也算是得了奇遇了。七玄望着天，心道接下来，他必须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坛酒，怎么可能让他睡了这么多年。
若是那个人……七玄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希望不是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山有龙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