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真相 ...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五艘海军战舰护送着一艘中型快舰在广袤的大洋上驰骋着。所有军舰全速前进追随着它们要护送的船，似乎一分钟都不想耽搁在路上。而被护卫的快舰显然不是海军的军舰。它的船帆是罕见的深蓝色，在第一桅杆的中帆上，绘有散发光芒的星辰图案——加拉德之星，那是克拉拉尔德王室的家族纹章。船首用阴刻的方式勾勒出快舰的名字——帕萨特号，它正是路西斯唯一的御用航行快舰。由于在加拉德的通用语中“帕萨特”是海神的意思，因此，很多人都直接称之为“海神号”。
与大多天龙人豪华又气派的御用船不同。海神号是以牺牲舒适豪华以保证航行时间、距离、速度的中型快舰，它设计合理（缺点是不显派头），流线型的船身令它没法装下豪华的舞台等演出场所，但却巧妙的装进了十六门大炮，它能极有效的运用风力与海流，并本身还配备巨大的动力，用于在无风带上航行。可以说，它是伟大航线上最快的帆船。没有任何一条船可以在速度上超越海神号，无论是海军，还是海贼的。
也正因为如此，五老星才向路西斯提出了这个要求：世界政·1府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是作为众多交换条件之一，海军需要借用他的帕萨特号。
路西斯随口问道：“你们想用帕萨特做什么？”
战国回答：“押送世界要犯，波特加斯·D·艾斯，去推进城。”
用他的帕萨特押送要犯？
路西斯提出了一个合理的问题：“并不是我不舍得我的船。只是……帕萨特并不是战舰，要是半路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恐怕它没法很好的作战。”
战国答道：“请陛下放心，我们会安排必要的武力为帕萨特保驾护航。因此它的工作只是尽快将囚犯送到大监狱就行。”
路西斯不由扬了扬眉。这话的潜台词可不乐观。意思是说，如果半路海军要是抵挡不住前来劫人的海贼的话，是想借帕萨特超快的航行速度把人甩掉么？
连世界政·1府都在担心押送途中会出岔子？那么艾斯或许真的会是个重要的人物。
看到路西斯沉默不语，五老星之一的戴维森说服道：“路西斯陛下，我们很抱歉需要使用您的船来押送一个海盗。但此人是否能被安全护送到因佩尔顿监狱，牵涉到全世界的的安定。因此还请您破例一次，只要完成了这一次任务，海军一定将一条完整无损的帕萨特号归还给您。”
路西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愿意为政·1府效力。连同帕萨特上的船员都一起交给你们吧，还请海军保障他们的安全。另外，我有个请求。”他笑了笑看了战国一眼：“我听说这一次对于艾斯的处刑，有一位七武海极力反对，也因此他成为了海军的阶下囚……”
这便是海神号出现在通往推进城航线上的原因。此刻它并没有以全速前进，却已让护送的五艘海军军舰达到了航行的极限。而除了整船的驾驶人员，船上尽可能布满了海军中的精英。负责押送的是海军大将青雉本人，连同他的常驻督军副组长，此刻正在海神号上。
航行的前一天，路西斯由战国陪同登上了自己的快舰。
船舱下原本用来储存食物的库房半边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牢房。围成牢房的所有的栏杆都由海楼石打造，顶上压着厚厚的一块海楼石板。那个引起所有纷争的男人就被铐在靠墙的铁板上，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深褐色，垂下的头颅隐没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他是死是活——艾斯。
路西斯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落到了另一边，片刻，他的目光凝住。
依然是海楼石的简易牢房，他想要见的人并没有像艾斯一样被铐住。此刻他正盘腿坐在牢房的正中，因为突然照入库房的光线而抬起了染满血污的头。
真没有想到，海神号不仅押送的是艾斯，还有他啊。
在视线接触到的刹那，路西斯把将要露出的苦笑掩饰好，只是对他淡然一笑：“好久不见，甚平先生。”
牢房里的鱼人凝视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才呢喃出一句：“路西斯……陛下……”
路西斯点了点头，平静地侧首向战国道谢：“谢谢您，元帅，之后我自己会小心的。”
对方并未坚持，只是道：“现在甚平已经是政·1府要犯，请陛下自行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危险随时叫我们。”得到路西斯肯定的回答后，战国离开了牢房。
库房的门关上，只留墙上晦暗的灯将两间牢房勉强照亮。
路西斯走到甚平的面前，相隔着海楼石的牢栏，他在他的面前坐下。将头上的荆棘冠取下，他把它放到自己身前的地上，粗铁的王冠落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您还是一点没有变，甚平先生。”他微笑着说。
而鱼人依然只是凝视着他，记忆中的那个蓝发少年并不是这么对自己笑的，他应该是更加开朗的，更加明亮的，好像阳光照亮的海面，好像人鱼身上的金鳞那般的闪亮的，笑容……
有什么卡在自己的喉咙里，它们被更大的情绪淹没，最后让他吞入肚中，泛上喉际的只有苦涩的滋味。
他垂下双目，视野里映入了那坚硬的荆棘冠。
历时二十一年，它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模糊一寸，它上面的每一根硬刺，都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他还记得它在自己的眼前落下，那黑铁的王冠被鲜红的血液侵染，他想要伸手去接，却被冠上的荆棘刺痛，于是手一缩，沉重的王冠便落在了地上。
咚，它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二十一年零六个月前，曾经的那位奥斯丁王，路西斯的母亲在访问人鱼岛的时候被刺杀。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被众人簇拥的奥斯丁王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群中就突然窜出了一个蒙面的刺客，他的身份显然是鱼人，刺出的武器竟然是一种又长又尖锐的鱼的硬骨。他还记得自己推开了奥斯丁王身边陪行的乙姬王妃，自己用手掌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硬骨顿时刺破了他的手掌，血液喷洒了周围的人一身。然而他却没料到还有另外一名刺客又从人群里冲出——不！他并不是一般的刺客，而竟是鱼人岛本身负责护卫的卫队一员！
震惊让他迟缓了一秒，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护卫的剑正冲奥斯丁王的幼子克伦而去！——不！克伦！——他听见了一声女子的低呼，紧接着，噗！
是的，一切都好像是昨日。
此刻，闭上眼睛，他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幕：那位据称世界第一强国加拉德历代最仁慈的王，那个人类中第一位愿意打破偏见拜访鱼人岛的天龙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被一把长剑刺破了心脏。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所有的人类尖叫着，怒吼着，一拥而上，他们不再相信身为鱼人的自己，他被狠狠推开，甚至被在场的海军控制了起来，而那染上了奥斯丁血液的王冠就在他的眼前落下，他想要去接，却被刺痛。
刺痛，是那一天所有人的心情，无论是人类，还是鱼人。
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伤疤已经留下，谁都并没有忘记。当十一年以后，乙姬王妃又被人类海贼刺杀，所有过去的陈怨旧账就一并被翻起。加拉德受到的伤害成为了被怀疑的理由，最终导致的，是连世界政·1府都无可奈何的大冲突。自此以后，便开始了鱼人岛与加拉德旷日持久的断交与对峙……
直到距今一年前，有个这样的传言流入他的耳中。
一年一度乙姬王妃的忌日里，来了一位天龙人。
因为有海军与尼普顿王的保护，即使人们再讨厌他，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有着一头罕见的蓝发与灰色瞳仁。他应该是人类中的王族，所以额头上围着一圈很奇怪的做成刺状的金属。在鱼人们的敌视中，他在已故的王妃墓前站了很久，留下了一朵白色陆地上才会开放的花。
人类的成长与鱼人有着天壤之别，仅仅是二十多年的光阴就让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此刻他取下了王冠，与自己面对面坐着，除了蓝色的发与那双眼睛之外，他已经很难将他与曾经的男孩联系起来。
“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您，路西斯陛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异样，甚至，有些哽咽。
二十一年零六个月，当他每一次回忆起那段曾经的过往无不痛心悔恨。作为被乙姬王妃邀请去保护奥斯丁王的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被刺死，随之导致的结果，无论是鱼人岛还是加拉德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那个时候，明明自己就在她的眼前啊……
“没有必要叫我陛下，我把王冠拿下了。因为我发觉，如果我戴着它，就好像和你隔了些什么似的。”半明半暗的灯光下，路西斯露出了罕见的柔和笑容，“我还记得当年参观鱼人岛的时候，你带我去看的珊瑚群，那个时候，你只是叫我路西斯，我的母后喜欢别人那么叫我。”
“没有想到你还能记得二十一年前的这些琐事。”
“我的记性很好，发生的事情，我大多都记得。或许……也不是一件好事。”路西斯看着甚平说道，“那一天母后的事情，对我来说此刻还历历在目。”
甚平闭上眼又睁开：“那场惨剧我也并没有忘怀。至今我……”
“所以四年之前，当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开始了一场旅行。”打断甚平的话，路西斯继续道。
革命军是什么？他们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对他的母后及天龙人怀有如此巨大的恨意，那一天除了悲伤之外，这些问题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玛丽乔亚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
进驻圣地后的八百年，克拉拉尔德的王族不顾众人的反对，放下了他唯一的家人，开始了一场环游世界的旅程，只是——“很遗憾，我并没有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下去……”
因为反对的声音太多了。
一些地区被世界政·1府联盟排除在外，路西斯陛下您最好别去；那个国家曾经因为屠魔令被毁灭了，陛下您还是绕道吧；这曾经是片美丽的地方，不过因为一种叫做珀铅病的传染病在这个地方肆虐，虽然很久前就被海军荡平了，但为了您的健康，您还是放弃计划吧……
“甚平先生，你说，为什么世界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反而变得小了？”
不过，我却学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甚平低下的头微微抬起。
再一次，他仔细打量多年未见的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灰色的瞳仁里曾经的光彩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失，只是变得深沉了许多，不再是曾经那么夺目明亮了。
克拉拉尔德·塞拉维·路西斯很像他的母亲，他甚平唯一敬佩过的人类中的王。“你学到了什么？”他听见自己问他。
他对他笑了笑：“柔软心。”
“柔软心？”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我以为作为加拉德之王的继承人，路西斯陛下必须学会成为一个坚毅的人。”
“我的母后可从来没有交给我这些。”路西斯笑了起来，“说起来，‘柔之道’，甚平先生应该比我更擅长。”
“我么？”
“你的鱼人柔术不是很厉害么？”
甚平愣了一愣。
路西斯继续道：“这一场旅行让我明白了很多的事情，解决了我心中的一些疑问，也改变了我的很多想法。所以在旅行结束后，我去祭奠了一下乙姬王妃。客观回想来，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王妃。”
“你果然去过？”
路西斯点了点头：“我去过。”
甚平向他颔首：“谢谢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路西斯。”
“不，没有都放下。”路西斯的笑容消失在晦暗的灯光里，“有些错误还在继续。如果只是忘记了过去付出的代价，它们又会卷土重来了。”
“你的意思是？”
“世界很快将会迎来变革，所有不合理的会被颠覆。我母亲的死只是矛盾激化下的一次事件。死了一位奥斯丁王并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想要改变的是整个世界。”
甚平的脸色也严肃起来：“那么你是要加入对这场变革的抗衡中？”
路西斯摇了摇头：“世界的趋势好像一场洪流，没有人能堵住洪水猛兽一样的变革，唯一能做的只是引导疏通。我要考虑的永远是加拉德的人民。我要确保他们安全的经历这场变革，如果有痛，也要把它降为最低。”
“看来路西斯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我想知道世界的真相。”他看着他，灰色的瞳仁透露着坚定，“你是我认识的唯一进入革命军，又成为海盗，最后还当上七武海的人。我想你能告诉我的真相要比其他任何人多得多。况且，甚平先生是个仁义正直的人，并不会夸大事实。这就是我向海军提出要见你一面的原因。”
革命军是什么？海盗们又为何选择成为海盗？海军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周游世界，所有的一切却都好似雾里看花。
但还是有一些端倪没法避开我的眼睛。我知道有什么在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它积聚力量，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我不要那些粉饰太平的报告，和献媚讨好的姿态，也不想听歪曲带有偏见立场的说辞，或者懦弱无力抗争的屈服。
我来向你寻求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请你不要有隐瞒的一一告诉我，甚平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