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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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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位不速之客。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的剪影投射到客厅对面的白墙上。
可以看出,对方个子很高,着黑衣黑裤,配合肩宽体阔的身材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花香香此时额头冷汗直冒。
因为她在男人的手中看到了一把尖刀。
那把刀她识得——碰巧来自她家厨房,是德产刀具八件套之一,刀口极其锋利,用来剔骨切肉最好不过。
可如今,那寒刃上却裹着粘稠的血。男人每走一步,那血就顺着刃口往下滴。这样走了一路,血就随他滴了一路。
血……
谁的血?
花香香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好像被人掐住咽喉,想叫却又叫不出声,她只能在心底拼命地喊着那两个字:柏树、柏树、柏树……你一定不会有事。
眼见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花香香再无暇它顾,她转身奔逃。谁知仓惶间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到了地上,鞋子也弄丢一只。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扭伤了脚。
偏偏这时,男人已经来到身前,她再无逃脱的机会。
相较花香香的狼狈和惶恐,对方却显得十分从容。
他堵住她的去路,旁边刚好是一张餐桌,桌上铺着素色的亚麻绣花台布,男人撩起那块台布擦了擦手中带血的尖刀。
很快血渍就被他拭净。
黑暗里,那白刃发出的反光森冷而刺目。
此刻,男人看花香香的眼神如同看一只濒临死亡的猎物,毫无怜悯可言。
但同时他又很享受,享受着猎物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前所表现出的那种无助、恐惧、愤恨和悲伤。而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冷眼旁观,旁观他们一点一点挣扎,直到作为捕猎者的他耐心告罄。
正如现在,男人看腻了花香香徒劳又可怜的自救方式,他终于决定结束这场游戏。
眼见刀就要落下,花香香闭上眼睛——
然而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预期中的那一刀。没有疼痛,也没有喷涌的血浆和死亡,因为有个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了出来挡在她面前。
“柏树!”花香香又惊又喜的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未婚夫。
来不及细想,仍沉浸在欢喜中的花香香被柏树一把捺进怀中。只是他抱她太紧,手劲大得几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花香香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伸手到他腰间摸了摸,一片粘湿,花香香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即便做过心理准备,可真当她把手凑到鼻下,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花香香还是止不住浑身发抖起来。
“你、你受伤了……”再去摸他衣襟后背,像是被水淋过一场,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血水,花香香顿时有些语不成调,“伤、伤到哪儿?让我看看,好不好?”说话间已是带上哭腔。
“别动……”几乎是从牙关里硬挤出这两个字,柏树收拢双臂将她紧紧箍在胸前。
尽管吃痛,但花香香窝在他怀里再不敢乱动分毫。
她深知,危机并没有真正解除。虽然柏树制止了她抬头去一探究竟,但花香香心里清楚,那个入室行凶的歹徒此刻就在柏树身后,如鬼魅一般绝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刚才侥幸躲过的那一刀,花香香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柏树及时出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香……香香……”柏树张了张嘴,立刻有血从唇边溢出来。
“嗯?”黑暗里,花香香把头靠在他胸前。光线很暗,耳边是他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声,就算再迟钝花香香也渐渐觉到了不妥。她抬头,竭力想要辨清他的脸,“你要对我说什么?不急,慢慢说,我听着。”
冷不丁,柏树将她一把推开。
那股力道大得吓人,眨眼间花香香就被推出了丈八远,一个收势不住,她坐倒在地。
窗外有微弱的光照进来,直到此时,花香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细想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侥幸。先前之所以能够躲过那一刀,并非是她运气有多好,而是完全仰赖了柏树跳出来替她生受了那一刀。
也因此利刃深深扎进柏树的后背,几乎就要将他洞穿。
即便如此,行凶之人仍不肯收手,索性将那把刀再往深处推进半分,使得整个刃口都没入皮肉,只留一截刀柄在外。
之后,那人竟又握着刀柄缓慢转动起来。
刮骨剔肉一般的痛感顿时席卷了柏树的神经。
可对方仍嫌不够。
当那把刀被硬生生从体内拔出时,柏树哪里还能再忍,痛得闷哼一声,舌根差点就要咬断。最后趁着尚有一丝清明,他拼尽全力将花香香推离自己。
“柏树!!”花香香被眼前场景骇住,不觉失声尖叫起。
血……
许多许多的血喷射而出,墙面、地板上溅得到处都是。尽管如此,那鲜血仍旧源源不断的从柏树体内流出,好像破了洞的水缸怎么也堵不住。
一个人的身体里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失?花香香根本不敢去想。
很快,柏树身上那件薄T恤就被血水浸透。
这让花香香觉得心如刀割,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歹徒把刀架上柏树的脖子。
只要一刀!柏树的喉咙就会被切开。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花香香不由攥紧了拳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死死盯着那把刀,甚至宁愿现在被刀架住脖子的人是自己。因为如果不是自己,柏树就不会受伤,更不会受制于人。
花香香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柏树又怎会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
隔着遥遥距离,他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同时扯出一抹笑。
花香香看见他张了张嘴,虽听不见他说什么,但默契如二人——花香香还是读懂了他说的那两个字。
他说:“别……看……”
别看!
未免自己痛哭出声,花香香连忙用手捣住嘴巴,拼命忍着拼命忍着,才没让眼泪滚落。
柏树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时间之于他就像沙漏,属于他的人生之路已经快要到尽头。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他笑了,笑得无声又无奈。
最后的最后——
“跑!”他用尽全力吼出这个字。
“不要……”花香香冲他摇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纵然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她心知自己别无选择。这是柏树拿命搏来的唯一一次可以让她脱身的机会,她又怎可感情用事?
这辈子,花香香都没有如此疯狂的奔跑过。
强忍着脚痛,她返身朝卧室逃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那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划开了柏树的喉咙。
夜,是如此静谧。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隐进了云层,星影全然无踪。
眼看团状的积雨云层层压下来,忽地天边响起一道炸雷。夜幕瞬间被撕裂,大地从沉睡中惊醒。而灰色阴影笼罩下的道路远没有尽头,世间灯火已歇,河流饮默。
一场暴雨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来了。
卧室里,已经将门反锁两道的花香香仍感不妥。她左右看了看,最后挣扎着从墙角又挪过五斗柜抵在门上,这才稍觉心安。
随即,她想到了报警。
偏偏手机一时找不到,急得花香香直跺脚。“咝——”她痛得倒抽口凉气,这才记起自己先前扭伤了脚,不由暗骂自己是猪,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可急归急,花香香没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她想到先前和柏树两人用手机自拍,是在哪儿来着?花香香绞尽脑汁,蓦地——她看向软榻。
果然,那手机掉到了软榻和墙壁的缝隙里。
只是这缝隙很是窄小,人的手臂贴墙面伸进去刚刚够。
花香香趴伏在地板上抻直了胳膊去捞手机。
就在她用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夹起手机的时候,卧室门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
“该死!”眼见到手的东西就这样从指间滑脱,花香香不禁咒骂了句。
而那边,恶魔一样的男人已经来到门前。
在发现门被上锁后,他并未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紧接着,花香香就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声,她不由松了口气。
谁料男人离去不足一分钟就又返回。这次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用工具箱里寻来的榔头狠砸向门锁位置。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随之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声声听在花香香耳中只觉心惊肉跳。没时间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眼躺在缝隙里的手机——深呼吸,然后她再次伏下身去趴在地板上,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发。
终于在门锁被毁掉前,花香香拿到了手机,此时她已是满头大汗。
眼看那边房门就要被破开,花香香打开窗户。窗外电闪雷鸣,她毫不犹豫就爬上窗台。在那之前她脱掉睡袍,从旁边衣架随手取了件衣服套在身上。
外头如瀑大雨正倾泻而下,整个天地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已顾不得脚伤的花香香借由窗台跳到了搁置空调外机的平台上。然后,她反身拉上窗帘,又将窗户从外闭上,伪装成一切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破门而入。
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他先是将灯摁亮,接着环顾四周。
发现卧室里没有花香香的踪影,男人似乎并不以为意。之后,他缓步在房内踱了一圈,借此寻找目标可能藏身的位置。
相较男人的镇静与从容,一窗之隔的花香香却显得极为狼狈。
此刻,她正弓着身子和一台空调外机一起猫在三尺见方的平台上,豆大的雨点没头没脑砸下来,浑身湿透的花香香不禁冻得牙关打颤。
庆幸的是她手中的报警电话终于拨通。
然而不幸的是雨声铺天盖地,接警员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加之男人正守在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现她的行踪,花香香并不敢过分提高音量。
尽管她竭力隐藏自己的所在,可哪里能够真正瞒过像猎犬一样灵敏的歹徒。
对方很快就寻到了窗下。
“唰”一下——他拉开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