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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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日当空，山峦沉稳，簇簇白花沿着山脉铺散开来，绚烂了整个北海之巅的初夏，风儿吹着光影映着她琥珀般透明的脸颊，细细柔柔的花瓣便落满如墨散开的青丝，层层叠叠晕染了如素色绢纱般的淡淡碧色。
一声尖利的惊叫，他就这样从天而降，周身的浅蓝色锦袍被耸立的桐花树枝绞破，发髻也被勾乱，如此狼狈不堪，他靠她很近，近到能细数她垂下的睫毛，可他没有落下，在这如此近的距离停住，四肢被巨大的结界笼住。
芜珝缓缓睁开眼，支着脑袋却未起身，瞧了瞧停在半空中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十分俊俏，笑道，“是哪家的小仙童，长得如此好看。”
夜朔不知自己为何落在这里，也不知眼前这位仙气凛然的女子是谁，他还从未被人如此牵制住，想要挣脱她的结界却动弹不得于是咬牙切齿道，“快放本殿下下来，否则定饶不了你！”
芜珝见他唇红齿白，怒目而睁的样子更是可爱的紧，上前抚着他的脸庞打趣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饶不了我？”说着将夜朔倒挂起来，自己骤然起身，震得满树的桐花簌簌落下，伴着她清灵的笑声仿佛堵住他的胸口。
夜朔虽只有一万两千岁，但在三界四方同辈中修为甚高，如今却被这女人制得牢牢的，气急败坏只好自报家门道，“你快放本殿下下来，你可知本殿下是谁，本殿下可是东方大泽的长孙殿下，你不过是这一方地仙竟敢对本殿下无礼。”
芜珝娟秀的峨眉轻蹙，天帝主掌三界四方，然四方极帝皆是远古神祗，遂连着天族也要敬上三分，更何况是四方之首东方大泽的崇璟帝君，只是这崇璟帝君她并不熟悉，倒是玄冥与他交好，看在玄冥的面子上，她将他翻了个仍未放他下来，试探道，“你是崇璟帝君的孙儿？我记得他还没有子嗣吧。”
夜朔嗤笑道，“就说你没什么品阶的地仙没见识，我爹爹是盍安殿下，是崇璟帝君的长子。”
这小子虽长得好看，嘴下的功夫却也厉害，芜珝随手一挥便将他直接丢到北海里，轻捻袖口道，“那么今日就让我这个没什么品阶的地仙替崇璟帝君好好管教管教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儿。”
夜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丢到北海里，扑腾了几下才奋力游上岸，心下不知将芜珝骂了几回。
还没绞干湿掉的衣服，北海之上盘旋着一只巨大的鹏鸟，它似乎将夜朔看作食物，从空中俯冲而下，朝他而来，夜朔作势翻滚躲过它的攻击。
大鹏鸟极俱灵性，两爪锋利无比，夜朔背上被它抓出几道血痕，狰狞见骨，一人一鸟缠斗起来，大鹏鸟将他抓起振翅高飞，夜朔连忙唤出天之厉，只见一道蓝光闪过，大鹏鸟的一只脚被坎断，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北海之巅，一人一鸟皆受重伤从高空坠下。
芜珝俯身望了望断了一只脚的大鹏鸟，垂眸暗想这天之厉似玉笙又似刀剑，乃远古神器，威力极大，还好这小子修为并不高，否则小灰命就不保了，可这神器本在西王母那儿，怎到了这孩子手里，能受他所驱，定是认了主，如此想来他的身份绝不会太低，一边施法救治，一边叹息道，“小灰，贪吃可是会送命的。”
夜朔按住胸口，嘴角挂着鲜血气喘吁吁道，“你怎么不救我而救那只畜牲？”
芜珝轻笑回道，“它伤得比你重，自然要先救它，再者我与它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情谊上也得它先。”
夜朔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她气晕过去了。
夜朔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处竹屋内，夕阳垂影透过竹间的细缝映在暗褐的竹板上，房间陈设简朴素净，院子里大鹏鸟不时传来哀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芜珝端着碗药笑盈盈的过来递与他，夜朔瞥眼望了望她却别过脸不接，芜珝摇摇手中的药碗笑了笑，“莫不是要我吹吹哄哄抱抱才肯喝药。”
夜朔瞪着眼睛脸红了红急接过药一口喝完，“谁要你抱！”
芜珝笑着接过他中的碗道，“嗯，真乖。”
她似乎很喜欢调笑眼前这倔强的少年，许是在北海之巅孤单久了吧。夜朔自知不敌她，不敢再贸然冒犯，“我叫夜朔，这名字是祖父起的，寓意黑夜中的寒光，无惧无畏，你叫什么？”
这算是服软了吗？芜珝捻裙坐到床边，“那我叫你朔儿可好，我叫芜珝，芳草芜芜，珠玉珝珝，可记清楚了？”
月出中天，可能因着碧海青天仙境是座悬浮仙岛的缘故，漫天的星光将这里映得十分亮堂，碧色芙蕖在水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幽青的光。
夜朔微微皱着眉头，淡色的薄唇微起，面前的红衣少女，额间一朵红莲妖娆，眸色却清纯可爱，小心翼翼叫道，“殿下，殿下。”
夜朔猛得睁开眼，如迷雾散开，眼睛中带着沉沉的黑，如今他已是二十上下的俊朗男子，身着南海碧丝锦袍，头束玉冠，与梦中稚嫩少年不同，让人移不开眼。
莲儿歪着脑袋问，“殿下怎么了？是不是莲儿未引殿下入梦。”夜朔摇头苦笑，莲儿是株魔莲，机缘巧合落入这碧海天池中，竟五百年修成了人形，一个魔界异物，他本不该留，只因她说她是株可以引入入梦的魔莲。
他沉吟着，“芜珝，芜珝，你到底是谁？”
近两万载，他梦中皆有一个影子挥散不去，为此，时安常嘲笑他定是禁欲太久思春了，对了，时安是祖父妹妹云淼上仙的遗孤，只比他大一万岁，因着父母双亡，遂寄养在东方大泽，于叔伯中行六，三界四方多称他为六殿下，这等秘事知者甚少，诸仙皆以为祖父祖母恩爱非常，算是老来得子。
时安如今已四万岁了，还是一十二三岁少年的模样，修行的悟性低得不是一星半点，不知是不是这东方大泽的运气都被夜朔用光的缘故，这是时安说的，为此怪罪他许久。
四方之首东方大泽的崇瑾帝君于两万九千年前得一长孙，据说这位长孙殿夜朔生来便是仙胎，出生之时四方骤降甘霖，东方大泽之上突现一座仙岛，后名为碧海青天仙境。
夜朔一万两千六百岁就修成了上仙，又得御万水的神力，修为比同一些上神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者他上仙的飞升之劫，只轻轻松松睡了六百年，没有什么天雷地火，更无需堕入凡尘历生老病死轮回之苦，这般容易可不教时安无地自容吗？
诸多原因种种，夜朔不愿叫时安一声六叔，祖父和父亲都没什么异议，倒是时安每每不快，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见他远远地便叫，“大侄儿，六叔来了！”
白日里碧海青天像是藏在云端里的一汪清泉，琉璃水晶宫前的紫色风铃被清风暖暖拂过，叮呤呤，要仔细听才能察觉，时安来时，夜朔正扶在案上浅眠，修长的指腹下轻压的宣纸被风吹起一角，碎影便投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时安掂着脚缓缓靠近，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抽出，满目的桐花树下站着一青衣女子，身姿窈窕，只可惜是个背影，瞧不清长得如何，时安发出啧啧之声，夜朔醒过来，面无表情地从时安手中将画抢回。
时安背对着光，蹲在案前，双手拖着精巧的下巴，身上的明黄轻纱铺散在白玉石上笑道，“大侄儿，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近两万载的梦中人。”
画里留白处写着“芳草芜芜，珠玉珝珝。”
夜朔随手拂过，“时安，你可听过三界之内有叫芜珝的仙？”
时安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大侄儿，梦终究是梦，执念太深便是障了！”
犹记得夜朔睡得那六百年，时安那时还是个五六岁的稚童，每日迈着小短腿来他的琉璃宫，刻刻守着他的床前，生怕夜朔一睡不起了，若不是崇璟帝君早已断定夜朔此劫会平安无事，时安真有几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
夜朔幼时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自打飞升上仙后，性子便沉稳了许多，也是飞升上仙之后，他心中总有一挥之不去的影子，如今借着魔莲，这影子竟愈加清晰，仿佛她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如此荒唐之事，他只与时安说过，时安看似年幼，实则万事比他看得透彻，太过执着便是虚妄了，夜朔垂首无奈笑着，将画随意搁置在画钵之中。
屋外一阵花香袭来，原是一群白衣仙子端着瓜果酒酿飞身而来，为首的仙子身着轻纱缕衣，上面缀着细小却璀璨的珍珠，在日光下更是耀眼，鬓角的流苏随着她着地，微微颤动，一笑之下，皎皎其华，“月嬅见过六殿下。”
时安随手捡了颗果子回道，“不必多礼，几日不见，仙子愈加标志了。”
月嬅回望了坐在一旁的夜朔，朝时安笑着，“六殿下过奖了。”
只见她转身挥退众仙子，端着清茶行至夜朔跟前沏茶，关切道，“夜朔，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夜朔接过轻抿一口，“无妨。”
月嬅是瑶姬娘娘母家的远房外甥女，算起来得要叫夜朔一声表哥，因着家道中落前来投奔，瑶姬娘娘亦是心善，遂将她养在膝下，与夜朔可谓青梅竹马。
时安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打趣道，“月嬅长得这般标志，日后不知要便宜哪家的小仙君呢！”月嬅瞧着夜朔面无波澜，轻绞袖子道，“月嬅的婚事自然有瑶姬娘娘做主。”
这话接的让时安顿时无味，不过夜朔身份高贵，月嬅就算嫁入东方大泽也只能是个侧妃。就在大家无比尴尬之时，突然有将士来报，说是让长孙殿下速去宣仁殿，夜朔与时安面面相觑，心中皆有不安。
月嬅瞧着二人匆匆离去身影，正要跟随，撇眼却见满池的碧色芙蕖中一株红莲霎时妖娆，看着十分碍眼，于是沉声吩咐，“去把池子里的红莲给我摘了，扔掉！”
仙娥垂首俯身，“诺。”待月嬅走远，才朝莲池张望着，瞧了几回都未瞧见有什么红莲，懊恼着莫不是月嬅仙子看花了眼，抓了抓脑袋，自去干活了，躲在白玉桥下的莲儿轻抚胸口，她不过想晒晒太阳，差点儿就被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梦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