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查无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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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上班么？怎的跑出来了？”
若是长年的军旅生涯让沈弋逐渐习惯于随时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周身处再无往日那肆无忌惮的锋芒……徐影心想，那他与沈弋之间，当相互折磨已渐变成了他们彼此之间想要挽留对方的手段，口不对心抑或是言不由衷，便成为了他们各退一步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时安慰自己的可笑理由——
让他们得以诠释一次又一次的争执的同时，每每造就了他们对彼此的失望以及对他们之间相处模式的更大的不满。
而当这些不良的情绪累积，达到了他们为彼此设下的预期中的阈值时，再坚定的情感，再无龃的誓言，也无力抵抗洪流。
或许从一开始，当他下定决心跟随沈弋的脚步，结局便已命定。
所以当将要得知一直以来都为之所困扰的真相时，徐影可耻地退缩了。
他迅速逃离了医院，驱车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前方的道路虽明朗，窗外恰是一片大好晴天，他对未来的方向却依旧迷茫。
[M讯]
蝶衣旋：我改主意了。
蝶衣旋：待会来你酒吧喝酒。
N市清明湖区紫檀大道99号C字楼17栋104皇城酒吧。
彼一进入，周遭环境的昏暗就让素来只爱在窗明几净的地方待着的徐影即便心中早已有所预料，还是很不愉悦地皱了皱眉。
角落凌散着的桌椅标示着此处在不久之前还发生过很大动作的争执。昏黄的灯光之下，上面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酒水亦恣意横流着，向来人彰示着它极强的存在感。
舞池中央亦是凌乱着的，连遮挡后台音响设备的幕布也在人群慌乱之间不知被谁扯了下来，印上了好些脚印。
除此之外，徐影从一旁经过的时候，即便顶上的灯光打下来让他不是很能看得清——但他还是看到了墙上有几处被人为灼烧过的痕迹，黝黑的洞口让徐影不得不想起过去沈弋常向他提起的手/枪P1191。
但很快徐影就将紧皱着的眉头松了开来，只因还没能再走上几步，他就听得好友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吧台响起。
那清洌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倏地蹿进他的耳膜时，除了些许劫后余生的紧张让其听起来有些模糊之外，后果似乎并没有如他想象之中的那般严重。
不得不说，在切实听得自家好友的声音在耳后边响起的时候，徐影心中那根自听到消息之后就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是松了。
“你不是在上班么？怎的跑出来了？”
随着方宁的声音清澈地在这一方昏暗的空间中响起，徐影头上的灯闪了一闪，紧接着“啪”了一声之后，似再也不堪重负，陷入了沉寂。而与此同时，位于吧台一角的白炽灯也将那几处并未被此次流血事件波及的位置照亮。
方宁恰在其中。
他似是近几日都没能休息好过，妩媚的桃花眼中虽风采撩人依旧，却终究没有那股精气神支撑着——仿佛下一秒这双桃花眼的主人就要睡倒一般，并就此溘然长逝。
然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方宁因为近来总是有人前来他的酒吧寻仇，已经有几天几夜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每每方宁打算囫囵睡上一觉的时候，楼下的嘈杂声也准时的很，在他的酒吧里响起。
让他不得不为此苦恼的同时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
不然寻仇的怎么总是上到他的酒吧中来。
想着这般下去装修的速度还没比被砸的速度快些，方宁索性给酒吧里的工作人员都先放了假，打算等事情彻底解决再总的重新装修一番，之后再把人全都给召回来，将酒吧重新投入到营业中去。
也是怕再有人来寻他的麻烦，以免对方找不到人之后伤及无辜，这几日，方宁也基本上都是在这边酒吧里过活的，没再折腾自己开车跨越大半个城市回到市郊的小区里去住。
浪费时间不说，遇到事情的时候也还真的挺被动的。
然而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想跑就出来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走到吧台前随意寻了个靠近方宁的位置坐下，徐影手指轻扣桌面，随后目光飞快地在方宁身后的酒柜上绕了一大圈。他沉吟片刻，见方宁已经将调酒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很是懂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客气，指明要了一杯“雪之梦幻”，端在手中慢慢地品尝。
他和沈弋便是在这酒吧里相识的。
只不过与现在这般他与沈弋之间虽还有联系但两人几乎陌路的可笑姿态不同，那时沈弋还没有参军，他也还在附近的医科大学就读，攻读临床医学的硕士。虽说那时他暂且还没有完全规划好自己的人生，但在未来的计划中，也并没有多军医这一选项可提供他进行抉择。
那时的他怕是也没有想到将来自己竟会这般与人纠缠，分分合合之间竟十年的光阴已过。并且这十年以来即便对方屡次踏破自己的底线，他竟也能忍得下来……再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懵懂无知的少年。
也回不去了。
将杯中液体轻啜一口，之后任凭烈酒入喉，徐影感受着体内那顺着食道逐渐蔓延至胸腔的强烈灼烧感，不知怎的竟想哭了。
他与沈弋的恋情，知道的人不多，林林总总一番下来，还不足双手之数。但就是这么些人，对于他们之间的恋情，不仅身为大哥的沈腾不看好，身为老板的顾情也颇有惋惜之意……到了后来，就连一开始持支持态度的方宁，也渐倒戈，最终成为反对阵营中的一员。
他不明白，却也逐渐懂得——当两块完好的璞玉不顾现实的客观规律要雕琢在一起时，不经雕玉师的抵力磋磨，又如何实现他们所想要的双璧合一？
他与沈弋之间，便是历劫经辛，终败在了这最后的一步。
“别喝太多，小心醉了。”
“雪之梦幻”是方宁手中所能调出的最浓最烈的酒——初时酒味清淡、果味清香，宛若林中鸟鸣清脆动人、清泉叮咚作响，让人饮之欲罢不能；然烈酒入喉，果味清香依旧，却淡不可闻，反而是一股浓烈的酒香停留在喉间，余蕴将口腔味蕾迅速席卷；之后便是那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誓将一切都烧灼殆尽，那种即将一无所有的感觉十分地痛苦，却让人明知飞蛾扑火，然甘之如饴。
却也正是此种玄之又玄的体验，方宁少有出手调制这种酒的时候。
大多数都是走个过场，让徒弟出手给自己撑场面。
然方宁这次却是不得不亲自下凡，让徐影至少在皇城酒吧这处独属于自己的地方，过得不是如他那般悔恨束缚。
“我想放弃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初来乍到之时，以前一直是一个堪称乖孩子中的典范，也就是俗称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的徐影自然是喝不得酒的，几乎一沾即醉，二沾秒睡。
如今却是有很大的不同。
至少，徐影现下在饮完一杯“雪之梦幻”之后，即便酒的后劲再大，他也是十分的清醒着的。
若不是他那周身的气息沾染上了些许酒的浓香，方宁心想，大概谁都无法看出徐影此刻是已经喝过酒了的吧。
除了沈弋。
但徐影宁愿自己已经醉了。
他想起过往在此处练酒量的时候，在他醉了之后，替他收拾残局的永远只有方宁一人。
即便沈弋偶尔有过来的时候，往往也无法陪到最后，大多都是酒到半酣未酣之处他便已离开，前往未知的所在。
“你是想好了么？”
同作为他们老板的顾情一样，但又有所不同。方宁是在随缘的情况下才得知沈弋与徐影之间的恋情的。
那时他恰巧经过了沈弋和徐影所在的包厢，对于沈弋壁咚且强吻徐影的行为，他几乎围观了整个流程——
完全类似于“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情套路以及相关的电视情节。
他是十分看好他们之间的恋情的，但他们却似乎已经不被允许再继续走下去了。生活的琐碎以及现实的残酷渐磋磨平了他们的棱角，让他们变得互相更加契合的同时，却无力再反抗似命定的结局。
“我……”
当曾经的棱角被磨平，对生活的热情以及对生命的热爱也逐渐被消磨殆尽，岁月亦老去……徐影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还有哪处是值得沈弋珍惜并被吸引着的：“……我不知道。”
如果未来能够被预知，那他还惆怅什么？如果他与沈弋之间未来还拥有着无限可能，那他还在这里迷茫个什么劲？直接冲上前去告诉沈弋自己依然爱着不就行了，还有方宁什么事儿。
方宁知道自己这是被自家的好友给嫌弃了——这么明显的事儿还问出来简直是笨到家了——但是他不得不多问这一句。
如今确定了徐影还没能死心这么个讯息就已经妥妥的了。
“你现在拨打他的手机还老是关机吗？”
在给予好友助攻之前，方宁还要依据情况具体进行分析，以免没能送出一个神助攻，还一不小心帮了一下倒忙。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会很尴尬。
所以在所问问题不涉及关键信息的前提下，他还是把能掌握的情况都给掌握了吧。
省得真出差错。
“除非提前跟他说了是要紧的事情，要么就是通话中要么就还是关机。”
即便察言观色这个技能早已臻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在比他早上那么十几二十年混社会的好友面前，徐影很是无望地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没能把好友看透——
就全然不知方宁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我拨打他的手机是空号。”
方宁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款老旧的小灵通，那机身上面还沾着厚重的血污，目光所及之处，便满是骇人的裂痕。
“他死在了99年的冬天，那时只剩下几分钟我就可以和他一起跨00年的年。”
方宁很少提起“他”的故事。过去聚餐的时候，每每涉及相关的话题时，他总是一笑置之，或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这晚是方宁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主动提起记忆中的那个“他”，在徐影的印象当中。
很压抑，正如只方宁一人能够调出的那一杯“雪之梦幻”，在给以人强烈的窒息感的同时，又给予人新生。
“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么？”
方宁感情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在徐影还未完全体会到他自曝这段经历的用意的时候，那人便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模样。
就像是方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宛若凝成实质般的痛苦和悔恨的人，并不是他。
“我……我去找他。”
手机开机后便是无数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消息进账，徐影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恰巧又一个电话走了进来。
薄唇微抿，徐影静默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沈弋”俩字，屏幕上修长的手指微动，似在下决心要摁下“接听”这两个字。最终他却是什么操作也没有，任由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又一次电话无人接听，却不再是之前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沈弋站在夜幕笼罩的月色之下，看着眼前不远处的独独没有暖黄灯光亮起的毗邻的那几扇窗户，手指无意识的抚摸上掌心处的那几道伤痕，另一只手则是又拿起一旁被放到车辆副驾驶座上许久都不曾有动静的水果机，仍旧是那个号码，再次拨了出去。
他曾经的那个号码在他申请退役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销毁，所以徐影发到他那个手机号上的讯息，无论是图片讯息还是文字讯息，内容他都不得而知。
如今他这个号码里的讯息倒是很多，不过大部分还是今晚在联系不到徐影之后他发过去的，内容单调的可以，但他想逗徐影开心。
一如既往。
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不确定徐影在得知所谓的真相之后，是否会继续接受这个总是把日子过得单调无趣、一无所用的沈弋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查无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