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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报名比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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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春意仍留恋在天地间。
秦湘君院里的晚樱开了满树,他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美景摄入心神,有风轻扬,樱如雪乱。
马路对面远远站着一个女人,她似乎也看见了秦湘君。手一招,一霎时好像人间四月的芳菲悉数落在她眼底。
直到程南亭跑过马路来到他面前,秦湘君仍呆呆站着,半晌才吞吞吐吐问——“你?”
“又见面了!”程南亭把手递给面前的少年。
“秦叔叔托我和你一起报道,“我是程南亭,就在你学校旁读C大。”
他这才想起自家父母昨天好像提到“你一个人在C市我们到底不放心,程阿姨给你找了个身手不错的孩子照看照看你…”
思及当时自己的不情愿,秦湘君轻咳两声,握住少女伸出的手,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不是叫程西亭吗?”
这下轮到对方吃惊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随即一笑,“你是看的便利店上的介绍吧?”
秦湘君掩饰性收回了手,扯扯校服上衣的左边口袋。
“那是化名,随便你怎么叫,叫我程姐也行。”
“好的南姐!”
“哎~”
程南亭控制住自己想要揉揉对方脑袋的冲动,给他拉开了车门 “走吧。”
…
选择C市一中算得上秦湘君撇开了一个人搬到这座城市外最大胆的决定,除了转学过程中有秦父秦母的帮助,基本体现了他的个人意志。
这座城市不仅有意料之外的程南亭,他的发小樊朗也定居在这儿。
久别的好友,崭新的环境,随便一样都足以让一个少年郎忘记身上的病痛重燃热血,去挑战新的征程。
他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好奇踏上了在C市一中的第一步。
四周的同学奇怪的看了眼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的新同学。
秦湘君生得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中自有一股风流气韵。只是手中的拐杖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显得突兀且怪异。高素质的人才们自然不屑于喜怒形于色,只是淡淡撇开视线开始过自己的生活。
秦湘君两年来习惯了鄙夷,当然也习惯了冷漠,他甚至心里暗暗感激新同学的不打扰,只是暗自捏紧了拳头,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少年背后被突然一拍,惊得他一个踉跄,营造的气势消弭于无形。他回首怒瞪罪魁祸首,不料是个熟人。
来人正是樊朗。
对方爽朗的向他笑出一口大白牙,一边大力拍打着秦湘君的背,“秦哥好久不见!”
一边挥手向南亭打招呼 “程姐好!”,他显然对她早有耳闻,热情的喊道。
秦湘君脸上的愉悦自见着樊朗就没淡过,反手一锤他的肩膀默契一笑。
一行人走到半路,秦湘君突然停下来。视线那端是一中的学生会招新。少男少女西装革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青春活力溢于言表。
他的停顿太过微乎其微,眼中艳羡一闪即逝,樊朗在楼梯口招呼着上楼,程南亭顺着视线望过去默默记在心里。
眼见就要走进教室,秦湘君拿余光悄悄看向南亭。
真·大学狗程南亭并没有混进了高中生里的自觉,径自推开了门。她不说秦湘君也全然当做不知,还细心为她拉了一把椅子。
人群断断续续来得差不多了,程南亭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是程南亭,也是学校今年英才计划配备的优秀毕业生助教…平时我就在隔壁C大上学,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数字,台下一片骚动。
C大属于Z国顶尖学府,自然也是他们3班这个尖子班不少学生的梦想。加之程南亭笑得友善,顿时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助教你今年多大了?”
“助教你有男朋友了吗?”
“助教是什么专业的啊?”
…
她耐心的一一解答,趁着空挡向仍在状况外的秦樊二人眨眨眼睛。
樊朗不禁失笑,另一个已经很诚实的悄悄记下了那些零散问题的答案。
眼见两人的高中生活也步上了正轨。当助教本是程南亭临时起意,然而遵循着在其位谋其事的理念,解决了不少躁动高中生们层出不穷的问题。
股市创业的开头又格外艰难,忙得她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所幸秦湘君这几个月也与同学们相安无事,心高气傲的一中学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虽身有不足,脾气古(ao)怪(jiao),却丰神俊朗,成绩优异的同学。
程南亭在这个过程中倍感欣慰,甚至生出了儿子长大的诡异成就感。
转眼夏天轰轰烈烈的来了。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的鸣叫,风扇在头顶摇头晃脑。
秦湘君读着夏日祭的参加名单。他声色清越,好像泉水叮咚回荡在山谷之中,实在悦耳。
然后这声音毫无意料的凝固了三秒,
他缓慢念道:
“小提琴,高二(3)班,秦湘君。”
秦湘君曾经是会拉小提琴的,一只脚将将踏入精通的大门。
他享受通过音乐来直抒胸臆的感觉,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喜欢好友的自作主张。
要知道,自从两年前因意外失去双腿,他再没有碰过小提琴。
天之骄子的坠落需要多久?
三分钟。
百年一遇的地震袭击了演奏厅,正在试音的秦湘君和母亲一起被埋在瓦砾之下。
他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趴着,断裂的琴木洞穿了双腿,疼痛从最末端的细胞一路狂奔,扼住他的咽喉。
隐隐约约秦湘君听见救援人员对秦父请示:“现在的机器只能先救一个,请问?”
那是秦湘君第一次听见父亲哽咽,然而现实并不允许他考虑太久。
“救女人。”秦父回答。
所幸一阵人仰马翻后秦湘君最终获救,以一双腿为代价。
他并不怨恨父亲的选择,却再也没打开过尘封的琴盒。
他不能忍受自己被搀扶的废物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残废的双腿似乎断绝了他绝大部分未来,以致于他面对父母的泪眼与同伴的关心,有心安慰却无话可说。
说得出口的都变成了近乎恶毒的冷漠。秦湘君想要逃离人们同情的目光,这东西既廉价又无用。
“小提琴。”他在心里嗤笑,极力压抑疯长的愤懑,神色已冷得吓人。
同学们陆陆续续放学了,整个教室空空荡荡。
“秦哥?”樊朗试探性的问。
“干什么”秦湘君并不看他,自顾自收拾着书包。
程南亭从讲台上走到距他一尺半的距离,定定注视着他。秦湘君也不回避,直直对视。
樊朗见两人气氛压抑,当机立断道:“秦哥,对不起,我们错了!”
他无动于衷,樊朗无法,向程南亭递了个眼神,却听秦湘君语气平静的问道:“谁做的,给我一个理由。”
其实他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承认。
“我。”樊朗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南亭坦白道。
“为什么?”他的肩膀因愤怒而颤抖,语调极力压抑。
樊朗拼命向程南亭使眼色,她只向他扬扬下巴,示意他出去。
“相信我。”她用口型说道,樊朗无法,默默守住前门。
秦湘君的愤怒几乎在关上门那一决堤,“你以为这是对我好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秦湘君。”程南亭缓慢的念着他的名字,“我不会同情你,你也不需要。然而你有权利知道,”
她停顿一下。
“你是秦湘君,不管以任何表现形式出现。”她目光坚定,“一副健康的身体固然珍贵,然而瑕不掩瑜,它的本质依然是玉石,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快向命运妥协。你应该站起来,在精神上。”
“你属于更大的舞台。”
一番话听得秦湘君心神俱震,脸上还装着生气,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你也不能瞒着我自作主张啊?”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多可怜巴巴,好像头发上无形的耳朵都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了。”
程南亭心中微软,又有些觉得好笑,身体半蹲下来。拿温热的指腹拭去他因激动泛出的泪珠。
秦湘君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半个身子蜷在对方小腹上。
小屁孩冰手冰脚,在肌肤上存在感格外强烈,所幸已是初夏,天气常无端燥热起来,程南亭也就默许了他难得的脆弱。
“我现在弹得不好了。”秦湘君从她腰上仰起头,眼巴巴望向南亭。
“没事儿”
她空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
“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