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二章 醉罪接踵 ...
-
“阿御哥,接招!”
一根削尖的树枝冷不防从侧面草丛中刺来,吓得我连忙左躲右闪。
“你偷袭!”
“睚眦叔说了,兵不厌诈!”拿着树枝又戳又劈的小子抹一把脸上泥巴,“你可答应过,我和龙霓谁能打中你排行老二!我可不想输给那个小妖娃!”
“阿光,不许胡说!龙霓是在下界沾了妖气,不是妖。”
他噘了嘴,狠狠地用树枝刺过来:“你又帮他!小妖娃才来天界十几天,你就不要我了,天天陪着他!可恶!”
树枝猝不及防地划过一个弧,尖利的木刺划破了我的右边袖子。
“阿御哥!”延光吓得丢了树枝,连忙跑过来撸起我残破的袖口:“我、我不是故意的……快让我看看……啊,我把你划伤了!”
我摇摇头,捏了捏他惨白的脸:“你没划着我。”
“那……你腕子上这么大疤痕……”
“不关你的事啦,很久前就有这伤疤了。没有流血,不是你划的。”
右手腕小臂处,一个形状扭曲的疤,像个古怪的符文烙在手臂上。
“阿光,别给别人说哦。”
“那你先答应,陪我不陪龙霓!”
“娘亲让我多照顾龙霓啊……而且娘亲正怀着孕,龙霓初来乍到,我这个哥哥总得替娘亲分忧。”
“我不管!要是娘亲再生个小弟弟小妹妹,你是不是更不要我了?!”
“要的要的,御哥哥永远不会丢下阿光一个人!”
“真的?”
“嗯……”
……
“喂……”
“喂……御,你这混蛋,压着我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延光无奈地推着我肩膀,倚在榻上一脸虚弱。
揉着眼撑坐起来,才发现我居然压在延光身上睡着了。
天色渐亮,屋外仍华灯光晔,映射进屋中,恍影幢幢。这小子似乎也酒醒了,正捶胸顿足地抱怨自己浑身痛。
我似乎,梦到了小时候的事……龙霄还未出生,龙霓刚入天界,我和延光无忧无虑地把龙神宫当成了乐园。
“御,难道你也喝醉了?”延光挑眉凑上来,下巴搁在我肩上,“都说酒能消愁的,我怎么净做噩梦……”
我斜眼看他:“梦到被刚进门的龙霓打得落花流水?”
“……那件糗事别提了……”他打了个呵欠,撑着我的肩坐起来,“你呀,只记得我倒霉的事。”
“……延光,我很抱歉,三百年都不曾来探望你。”
他惊讶地瞪着我,随即笑出了声:“算啦,你们三个里也只有霄儿还记得来看我,一个忙清修,一个忙争斗,好像只有我是个闲人……”
“幸好你还记得领命去太虚殿找我。”
“……其实本来不该我去的,是虹眠叫我去接你,”他吐吐舌头,“本来我还担心她不准我与龙神宫的人再有来往,不过她居然知道你的存在,真奇怪。”
什么?!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了?!
缘蜂不知如何发现了我,提议用我牵制龙神宫。虹眠便叫与我关系密切的延光牵引我出现,进入他们的视野,好让徜蛾对付我?
可是,他们凭什么认为我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能绊住龙神宫?就因为夫人是我的养母?眼前的延光不也与我有这同样的利用条件么?
归根结底,谜底就在缘蜂心里。
“你和缘蜂很熟么?”我问。
“他?”延光撸了撸头发,“算是吧。他这人挺神秘,知道的东西很多……不管他做什么事,总有能说服人的理由……他很像个整天运筹帷幄的长老,多亏了他的帮助,我才能在这儿立得住脚。”
“怎么说?”
“……生于龙神宫和梧凰境的斗争缝隙中,真的举步维艰……”他黯然,重重叹道,“缘蜂教我如何做个‘闲人’,风流为盾,糊涂作甲,游戏天庭方可避过权势倾轧。”
看似清闲的延光,忍了三百年的提心吊胆,也要对我逞强笑过。
“你把他当知己了?”
他得意一笑:“我还没那么傻,再怎么说他也是凤琬的人。虽然依靠他,但也最堤防他。”
“哦,你们还没有无话不谈,”我顿了顿,“有没有谈到我。”
延光皱了眉,挠头半天,挤出几个字:“不记得了。”
失望地叹口气,我也只能拍拍他的肩:“你好好休息,我也该走了。”
他的挽留还没说出口,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屋外禀报声急促而严厉:“大人,主上要召见你,命你即刻前去,还有那位客人。”
延光立刻苦了一张脸,极不情愿地拖长音调:“知道了——”
转头对我解释:“自缈宫的人都对我这态度,早就习惯了。”
“起码的尊卑也不懂么,”我冷哼一声,“不通报不请安,语气这般狂妄,你也不罚?他的主上是谁?”
延光懒懒地整理衣饰,自嘲地笑笑:“自缈宫虽有三位仙君,但只有一个主上。主为尊,其余的,都是卑。”
“你说的是……”
“虹眠仙子,凤琬的心腹。”
自缈宫的中正位置名曰自归殿,别处均悠游闲适,惟独此地常年重兵把守。
延光还未完全从醉意中清醒,也强作精神,唠唠叨叨地提醒我别招惹虹眠。侍卫领着我等层层通报,穿过一片兵戈交错的防卫,才看清自归殿全貌。
九层玉霄高台,云阶亦真亦幻,非灵力充盈者无法踩住那时隐时现的玉阶登上台亭之殿。云隐深处视为大归之所,看似与世不争锋芒之意,我却从中窥得殿主人那份想俯视天下的野心。
“虹眠她重排场,你瞧这守卫气势,俨然一个小天庭。”延光瞟那高台一眼,拉住了我的胳膊,“走,跟着我,上这云阶有个省力的步法,不慎踏错便会跌落至下方空谷,当心。”
我便任由延光拉着,随着他的足迹层层登上,两边的守殿侍卫皆是灵力非凡,无需踩云阶便直跃而上。
一落地,两边侍卫竟将我们包围得严严实实,生怕我们跑了似的。
照延光的性子,被如此对待,定是不依。此时却乖巧得很,丝毫不敢忤逆自归殿的规矩。
通往殿门的白琅道上站着个白衣素纱的青年,抱臂看戏似的向这里走来。近了,只见他似笑非笑,生得俊俏,年岁与我相仿,只是他眉目中的神韵太过世故,很不招人喜欢。
“你每次都来得比我快,急功近利呢还是又想恶人先告状?”延光见了那人便一脸不屑,拉着我想避开对方,却又被侍卫拦着无处可走。
“别说那么难听,”那人竟侧身让开路,目光打个转落在了我身上,“本君不过是急着想看看你到底带回了何方神圣,能召得虹眠大人怒火烧天。”
虹眠因我而怒?!我与延光对视一眼,手心不禁渗出冷汗。
“潋晖,你少危言耸听!”延光白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
原来此人便是然远三君的另一位仙君,潋晖。传言潋晖比延光更受虹眠器重,看来延光平日吃了他不少苦头。
潋晖冷笑一声,跟着我们一并往殿门走:“那劳烦你打头去试试这怒火吧,反正你早被烧成金刚不坏之身了对么,哈哈。”
延光轻蔑地啐了一声:“小人。”
走至殿门,两旁侍卫迅速排开,列成三重莲花阵,将自归殿护得严严实实。打头的侍卫叩门禀报,闻得一声闷笛声,殿门缓缓洞开,一股凌厉仙气直扑而来,仿佛邪煞冲撞,让人不寒而栗。
远远传来一声冷喝:“进来。”似霜冻寒天般冷戾,气镇大殿。
延光不经意地抖了抖,像老鼠见了猫,风流气度瞬间化为虚无,垂头丧气又极不情愿地踏进殿去。
我深吸一口气,也准备迈步进殿,却听殿中人冷冷斥令:“将这擅自入殿的贼子拿下!”
尚未来得及惊讶,如惊雷闪过,我双膝、双臂一阵剧痛,整个人已被两个侍卫擒拿着摁于阶下,以一种最屈辱的姿势呈于虹眠仙子眼下。
“你们造反么!”延光震惊地转回头,大声呵斥那些侍卫,“他是本君的客人!”
我的头被摁下,磕在锋利的阶沿上,双腕似乎已被仙术束住,动弹不得,只努力地想仰头望上一眼殿中的高高在上者。
“放开他!”延光去拉扯侍卫,终究只换来身后潋晖的轻蔑笑声。
“延光!给本宫退下!”殿中传出的女音提高三分,凌厉异常,“再包庇贼子就逐你出殿!”
冷笑一声,我不再徒劳挣扎。
延光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竟挡在我身前跪在殿门前:“大人何出此言!御乃是延光请到之客,几时成了贼子?!”
难道说,在虹眠眼中,凡是与凤琬对立的人都该冠以“贼”字?
且听“嗖”一声破空之音,延光闷哼着跌倒一旁,手捂着的额头渗出一丝血印。一块四方形的小玉块沾染着血迹滚落阶下,停在我眼前。
“混帐东西,贼子给了你何等好处,竟敢顶撞本宫!”一阵幽香云霓腾起,散开瞬间殿前赫然出现一个曼丽身影,足不沾地行至延光身前。
被她砸破额角的延光不怕死似的撑起身来跪得笔直:“延光就事论事罢了,大人不该凭已好恶去对待他人!”
“你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虹眠斥道,随即转向我,“御,你这潜进自缈宫的小贼,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何罪?”
我深吸一口气,运力震开摁住我脑袋的手,缓缓抬头正视这傲戾仙子:“御岁孤陋寡闻,天条天规却还是铭记于心。自开天以来,自缈宫从不是禁足之地,即使御不请自来,也无罪可言,更谬论为‘贼’!”
虹眠与鲤芳夫人年岁相近,颇有翘楚之姿。只可惜一身仙灵轻盈均化了冷冽如刀,出尘雅致的霓云羽衣披于她身也生硬地透着尊贵冷酷。
她的眼神视为我蝼蚁般厌恶不屑,却又在盘算着什么似的:“领你这小贼进宫是延光的错,至于在宫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清楚!”
“他什么也没做!”延光急忙争辩,“我醉了酒,御只是把我送回来!”
“是么,”虹眠的目光像是与生俱来的杀气,缓缓移至延光脸上,“送你回宫后呢?你醉得不省人事,怎知他在宫中做了什么?”
“御一直待在自遥居!”
“谁看见了?”虹眠哼道,“自遥居的侍从禀报,你归来后他们尽数摒退,谁也不能证实这小贼是否一直在你房中。”
“御真的什么都没……”
“他若非有所图谋,大可送你归来后立刻离开,何必陪你一整宿!”虹眠拂袖,冷冷瞪着我,“延光,你认得此物么。”
她指着阶旁那个染血的玉石块。刚刚被她掷来砸伤延光的玉石,细看上去雕饰精美,似乎是个放置东西的玉台。
延光看了半晌,喃喃道:“这,这不是安放‘会春宝珠’的玉座么……”
“你也知道,自从大人奉命掌管百花境后,玉帝便赐了四颗宝珠来掌控百花境灵气的强弱盛衰,以便境中花仙修行。”一直默不做声的潋晖开了口走上阶,立于虹眠身侧,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
这我也知道,凡掌管百花境者可得“会春”、“种夏”、“封秋”、“孕冬”四颗宝珠,按时节释其灵气,使天界花境也有凡间节气,才可使花仙修炼。
四颗宝珠封存玉座之上,供奉于灵台秘处,此刻为何“会春宝珠”的玉座会单独出现?
莫非……
潋晖看一眼虹眠,承其未言之意继续说道:“昨夜,‘会春宝珠’失窃,宫中各处皆已搜查,并且几日来入宫的外人只有这位尚未搜身的‘客人’。”
“原来,虹眠仙子如此胸有成竹地认定御就是窃珠之贼……”我侧目笑望,心中愤恨如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见棺材不掉泪,”虹眠瞥我一眼,甩袖下令:“搜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