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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欢覆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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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巳时,正是穆玲玥册封贵妃之日。
宫里规矩,封妃大礼其余后宫妃嫔都需在场观礼。礼后,妃嫔们更要轮番上前向新贵妃贺喜。此时,穆玲玥身着盛装,正昂首挺胸接受后宫妃嫔朝拜,只是在低头行礼的众妃嫔的眼中多有不平之色。
白蕴蔚随众人磕头之后,也不多留,便径直告辞离去。临行前她向坐在主位上得意洋洋的玥贵妃瞧了一眼,而玥贵妃正被些趋炎附势的低品级妃嫔包围。白蕴蔚不知为何浅笑,然后转头离去。而外间,莫玉琰正注视她。两人对望一眼,互不再看,依次别去。在御花园一角,二人又遇上,于是她们的贴身奴婢落后几步跟随主子,她们则在前边赏花般慢慢走。
“你为何告诉我那些?”莫玉琰手指名花,笑着问白蕴蔚,可说出的话却带股寒意。
“自然有我的目的。”白蕴蔚似乎很喜欢这名花,蹲下细瞧,一边道。
“我不认识你。”莫玉琰又扯扯白蕴蔚,要她看另一朵绽开的鲜花。
“所以信不信随你。况且答案很快揭晓。”白蕴蔚也赶紧来看这朵,笑答道。
“你可确定?”莫玉琰停下动作,直望向白蕴蔚。
白蕴蔚也看她,淡淡道:“我只想交个朋友。你知道,在这宫里,太多事情难以预料。有个人能与我互相照应,时不时在暗处帮一把,到底难能可贵。”
莫玉琰摘下这朵娇艳的花朵,笑道:“那我拭目以待吧!”
白蕴蔚见此动作,目光冷了一下,又旋即微笑。她们彼此告辞,转身后皆面色寒冷,快步回自己住处。
莫玉珠在一旁瞧得奇,便去拜见莫玉瑶,诉说这二人今在花园赏花之事。莫玉瑶沉思良久,便问:“可曾听到只言片语?”
莫玉珠摇头,隔太远,听不清。
莫玉瑶也无从判断什么。从莫玉珠说的来看,不过两名妃嫔在花园遇到,随后共走一小段路,赏花谈天,拜别后又各自冷然,似不屑与对方说话。这本没什么,但这两说话 的人却是处处暗算亲妹的莫玉琰,和深不可测的白蕴蔚。
莫玉瑶看着手中本属于白蕴蔚的宫扇,瞧不出任何端倪。这宫扇是她悄悄派人从流水中捞回的,明知绝无线索留下,但她还是检查这宫扇许久。
“还是见机行事吧!”她最后道。
六月初二凌晨,白敛赦被下人喊醒。他的头因宿醉而昏沉,可更让他晕眩的是下人告知的消息。这才说完,白敛赦便当机立断,喝了几口醒酒茶,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他们都在哪?”
“荣家的大宅。”
到荣家门口时才刚过五更。白敛赦看看天色,寻常这时候正该准备上朝。他头脑里仍一片混乱,叹口气便随荣家下人进了荣家的议事厅。
“白家的总算来了!”是许家族长喊道。
“到底是何情况?”白敛赦才进门,随后到的莫家族长也迈步入内,急问道。
性急的许家族长立即回答:“穆家全没了!”他跌坐在靠椅上,沉痛道:“我怎当初就没看出他是这么一个人?”
荣家族长很是沉着,解释道:“昨个不是穆家那位六十大寿么?昨夜三更时,禁军把穆家包围,说是除逆贼,就开始屠杀。如今正在那清理尸体呢!”他叹气,“那人可真狠!”
白敛赦吃惊,不由倒抽一口气。荣家族长走来拍拍他的肩膀,叹道:“老弟也吓着了吧!我可多少年都没见过你这表情。”
“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废掉他!”许家族长忽然道。
荣家族长点头,黯然说:“这也是咱们今聚会的目的。这回是穆家,下一个说不定就是咱们!”
一时间,厅内安静至极。
莫家族长发问,“昨天咱们还不在穆家喝酒么?他家真一个都没逃出来?”废帝,可是六族多少年没用过的大权。
许家族长无言以对,而荣家族长又叹口气,说:“十年一次的大寿,穆家几乎是全族到齐,后来又人人皆醉,应该是全没了!”就算逃出一二个,也撑不起那曾偌大的穆家。
一时所有人又陷入沉默。
“真要废帝么?”莫家族长喃喃道。
许家族长囔道:“不废他,难道等他再来削咱们的权?还是你等着他给你满门抄斩?”他眼睛通红,看莫家族长如同仇人。
荣家族长语重气长道:“大家莫慌,这时候伤了彼此和气。废帝稿我刚刚拟了个大概,大家先来看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其余四族族长引入议事厅左旁的小书房。
“什么时候得的消息?”白敛赦边走边问。
荣家族长看看白敛赦,答:“我府邸离穆家的近,昨晚我家又是最晚一个离开。走的时候我就觉不对,便留个下人在那看着。还不到四更他回禀,说是禁军把穆府团团围住,离的稍近些还可听见惨叫。在穆府门口守着的,正是禁军大统领方凯德。我越觉不对,就把你们都找来,又派人去探听消息。这才从相识的禁军中得到消息,说是他们奉了圣旨来讨逆贼。”他叹了口气,恨道:“咱们六族忠心耿耿为他效力,如今却换得这般结果,岂不令人寒心?”
白敛赦沉默,随他进小书房。许家族长先拿起那废帝书看。其余几人站在一起,互相瞪眼,却说不出句话,其中属卫族族长表情最是复杂。
“我看可以。”许家族长匆匆看过,便递了出来,莫家族长先伸手接过,也开始看。他比较仔细,指出数处说得不够正统,与荣家族长商量更改。而白敛赦却在仔细思考许多事。
后他问,“这斩一族可不是个简单的事。穆族留下的烂摊子该怎么办?”他是兵部尚书,最先想到的是调遣兵马。
而卫族族长总算也开口说了句,“废了他,立谁?”
另几族族长看他俩如同怪物,半天才答:“谁知道!”“除了老皇帝,只有宁王、赵王。”“何必为他操心!”
五人又同时静了下来。
白敛赦分析道:“宁王如今在西部几郡巡视,能赶回也要三个月;而赵王正统兵在南部抗击海盗。”而卫族族长同时冷笑道:“你们还怕他没想到如何收拾这烂摊子,恐怕宁王与他一伙,正在西郡夺权呢!”
白敛赦与卫族族长互看一眼,面色都沉了下去。而莫族族长才反应过来,惊呼:“你说什么?”
众人看看彼此,全都不说话。最后是荣家的先开口:“原来他策划已久。”
许家的还没头没脑道:“那就立老皇帝吧!”说完又明白过来,住了嘴。
卫族族长继续冷笑道:“老皇帝?你当他饭桶?禁军都在他掌控中,你保证能在他之前从皇宫里救出老皇帝,再立新君?况且依祖宗规定,废帝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新帝还未赶回京城,咱们就全被他抄了家,你说,你还敢在这时候废他?”
莫家的终于听了出来,气道:“你怎么帮他说话?”
卫族族长面色阴郁,恨道:“我帮他说话?去他娘的我帮他说话!他若死了我把家当全捐给祭天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杀掉那畜牲!但他现在还在那位子上,你们想送死就去,请恕我去他娘的不奉陪!”他说罢转头就走。
荣家的皱眉,但他还是尽力拦住卫家的去路,劝道:“莫家的不过气糊涂了才这么说,卫家的就别太在意。”他叹口气,“遇到这样的事,谁都急得有点脾气,若咱们五族再分心,就没人可救咱们了。”
又是不协调的沉默。莫家族长面上难堪,但没开口说话,而卫家族长也停下步,看看荣家族长,叹口气回头。
荣家族长这才说:“现在只剩咱们五族了。祖宗规定,需五族联盟上书才可废帝。如今这情况,不废他咱们五族难保,废了他咱五族也有危险,大家都想想,再表决。”
卫家族长冷冷道:“你以为咱们还有五族么?”他面容扭曲,“当初太子造反时你们怎不一致帮忙咱六族,全都向着他,甘心拥他为帝呢?”他指的是前太子程嘉和,嘉诺的大哥。
“那当时。。。唉,谁料得到他是这般人物!”荣家的先说。
许家的也后悔,“他当初唯唯诺诺,也不知从哪得来大家的癖好,说话又中听,我就糊里糊涂以为他会是个好相与的。这才选了条不归路。”他气得几乎要流泪。
白敛赦脸色煞白,说不出句话;幸好莫家的自刚才面上就不好看,也没开口。
卫族族长抬眼,自左向右地看了这四人一遭,才沉声道:“也罢。他这么深的心思,谁能猜得出。即使是我,也以为他只操纵我家而已,想不到他竟能发狠,做出这样的事,永保其地位。”
此语一出,周围四人都吃了一惊,莫家的恍然道:“难道前太子造反时,他借机胁控了你卫家?”
卫族族长叹气,“卫家总是太子的外戚,多少带些关系。他当时就暗地掌控禁军,趁太子叛乱那会杀了不少卫家人。你们都说我卫家人多,也不清楚内部情况;可他却不知怎得一清二楚,杀的全是我卫家的栋梁!这往后二十年,咱卫家算是败落了!”
他又叹口气,“你们都知道,我是那事以后接的职。以前本是我老哥哥管卫家的。就是他当时。。。心善,中了他诡计,借故压得我卫家不得不从他。而他现在更把我卫家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我若现在签了这废帝书,午后我卫家就没人了!你们说,这东西我能签吗?也别忘了,宁王如今在的是西部,西部!西部除了穆家,还有我卫家的人在!”
荣族族长想了想,问:“那你当时怎就不说这些?”若是说了,自然他们也不会改主意,拥立他做皇帝。
卫族族长冷笑:“你若被他挟持住,你会说吗?”一时,众人皆默。这不但是性命的问题,更关乎他们几大家族的面子。谁愿轻易告诉他人,他这一大族正被皇上掌控?
“这些年,你都没法摆脱他?”许家的没脑,又问了句。
卫族族长看看他,嘲讽道:“你觉得我就不想摆脱他?”
许家的说不出话,反省自己怎么失了控,尽说些苯话。
白敛赦暗暗松了口气。这废帝书他本不愿签,幸好有卫家的在前说明,也不用他犹豫再三做弃舍的决定。
莫家的失神,不知觉间松掉手中的草稿。废帝书飘落在地,但没人愿弯腰去捡。
荣家的想了许久,叹道:“那如今咱们怎么办?”
卫家的冷道:“能怎么办?他都全设计好了,还不是按他想的办!”
白敛赦听此话,也忍不住出言劝道:“大家先别急。我看他想同动几族是不可能的。如今还有穆族留下的烂摊子够他收拾,一时间咱们五族应该没事。废帝一事。。。”他顿了顿,“咱们先顺他的意,等时机成熟再提此事也不迟,卫家的,你说是不是?”
卫家的哼了一声,说:“但愿如此。”
荣家的想想,“也只能这么办了。”
莫家的不说话,而许家的看见大家都同意,也就跟着说:“你们说怎样就怎样!我老糊涂了,竟着个年轻人的道!”
一时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荣家的话语冰冷:“那就这样吧,咱们还是赶紧去上早朝,以免又落下什么把柄,省得他借祖宗礼法把咱们全斩了。”
众人皆一凛,谁都记得莫家的一员重臣就这么被他砍了立威。当时他们也没多想,可现在他们不得不多想,他此举真只是立威吗?
莫家的忽开口,“以后咱们还是多聚聚吧!”从前六族间就多有走动,但族长会议向来只有要事发生才开。而如今,所有人都一致赞同莫家的这个提议。
于是五人边走边约定下次秘密会面的时间地点,这才各自出荣府,登上轿子去皇宫。
后宫与前朝消息本不灵通,加之穆族只有一名贵妃在宫内,直到六月初三的下午,玥贵妃才收到消息,即刻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被皇上私禁在她的新居——春锦宫主殿。
同时,后宫众人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震惊朝野的消息——穆家一夜间被皇上清族!从此以后,世上再无穆家!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皇上真是厉害!”有人叹服,对夫君崇拜至极。大程国历史也算久远,传至嘉诺已有两百余年。这两百余年里,几大家族一直昌盛,从没发生举族被灭的事。连同数十年前败落的苏氏一族,穆族是第二个消失在大程国里的大族。
“皇上此举定能留名百世。”有人评论道。不管是福是祸,做为第一个灭大族的皇帝,嘉诺足以占史册大段篇幅。
“。。。。。。”自然也有人默然无语,不敢出声。
“那穆家的贵妃娘娘,现在怎样?”叽叽喳喳许久,终有没脑的提出众人心中疑问。
玥贵妃,皇上会如何处置?
“难得你来,这可是我亲手调的蜜茶,快尝尝。”嘉诺正心情舒畅,语气也不由柔了几分。在他乾龙宫的一间静雅的待客房里,他斟了两杯茶,一杯先递给了他的贵客。
“我是来说恭喜的。昨日的事,我也听闻了,还望诺不嫌我来得迟。”宁王妃莫琬笑言。她接过蜜茶,品尝一番,称赞道:“这是什么蜜,竟这般清香?”
“梨花蜜。我派人去东北边最好的梨园寻来的新鲜蜂蜜,快马加鞭赶回来献给你喝。不错吧?”嘉诺也品了一口。
“你呀,越来越会讨人欢喜。”莫琬笑道。
“承蒙夸奖。得你赞言,就算为你调一生蜜茶都值。”嘉诺心情好,说话也更随意。
莫琬笑了笑,便问:“不快同我说说昨日你在朝上的事?”她喝茶,准备听故事。
嘉诺便开说了。先从他如何布局,如何引君入瓮,再如何抓到证据,如何不惊动他人地血洗穆府,最后才说了昨日朝上,他如何发旨,如何威慑五族,让他们知道,如敢对他有二心,穆家就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莫琬听着,脸上的笑容几乎僵了。但她抬眼看嘉诺时,又是副赞赏模样,说道:“诺真厉害!不过,你怎料到穆家会中计?”
嘉诺放下手中茶杯,细思:是告诉她穆家已有反心,才会被迷惑?还是告诉他因某些私人原因特别不喜穆家,才使穆家有这般下场?他心念动了动,说:“哪能料得那般准?不过走一步算一步,恰巧计成罢了。我若真那么厉害,他们早把我赶下这位子了!”说完,他便云淡风轻地笑笑。
“哪能这么说?”莫琬笑,“诺,你太谦虚了!”她摇头,斜眼看他,装出叹气的表情。她知道嘉诺喜她这般说话。
嘉诺也笑,两人又随意聊了聊,莫琬这才问:“方保在西郡,可是处理穆家后事?”与嘉诺说话,直言是最好。方保,是宁王嘉佑冠礼时取的字。
嘉诺说:“怎么,嫂嫂想他了?”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莫琬笑说:“穆家的事闹得这么大,家里也不安宁。妹妹们一直问,知我今日进宫,便左托付右叮嘱的,要我向你套话呢!”
嘉诺淡淡道:“他不会有事。”他见莫琬已喝尽一杯,就再为她斟上。“你不是知道,我安,他故在吗?”
莫琬一凛,抱歉道:“是我僭越了。”
嘉诺说:“不碍事。若你不担心你夫君,我反倒要怕了。”他笑笑,意有所指。
莫琬装生气,嗔道:“诺,你竟敢占我便宜!看我不禀明母后让她唠叨你!”
嘉诺也装出害怕的模样,忙道:“嫂嫂别怒,要打要罚诺任随嫂嫂处置,还望嫂嫂可千万别告诉母后。”
莫琬见他可怜兮兮瞧着她,忍不住轻笑,“就罚你再泡壶蜜茶,我好向母后邀宠去。”欣太后,也是喜欢茶的。
嘉诺装出庞总管点头哈腰的模样,赶紧称是。莫琬又笑,二人再说了会话,莫琬便告辞。她清楚,他国事繁重,又是这般时候,不该扰他太久。
嘉诺相送,临行前忍不住问了句:“她还好吗?”
莫琬淡淡回话,“她本心性高傲,不爱与人说话,如今世子与娴儿俱是府中宝,唯她那清冷,也谈不上好或不好。”世子,是宁王侧妃卫素莲之子;庆娴,则是莫琬的女儿。
嘉诺没再说话,片刻后二人互相辞离。嘉诺去了御书房,而莫琬带着奴婢去拜见太后。
临过御花园一处的莲花池,莫琬停了停步,回忆起当初在这见到的嘉诺。那时的他,还如稚儿般无助害怕,不明前路何方。
那时莫琬心软,屏退旁人后与他说话。许久他才好了些,拉住她问:“璇小姐是不是今日出嫁?”莫琬愣住,才知他喝了些酒,有些神志不清,轻易说出心中秘密。
莫琬无法说明当时的感觉。暮时的淡淡光晕洒在那少年英俊秀气的脸上,让她看得一时失神,为他的落寞难过而伤怀,这才有了他们以后的相交。
可多年过去,他们已变化太多,这样的情谊还能维持多久?莫琬其实很怕。
她眷恋地望了望莲花池,这才缓缓离去。
六月初三,嘉诺没来。
六月初六,嘉诺也没来。
六月初九,白蕴蔚才得知穆家出了事,而玥贵妃已被囚禁宫中多日。她这消息本不灵通,又勒令下人不与他人多打交道,故而这天大的消息,隔了这么多天才知晓。而嘉诺当夜依旧没来。
六月十五,白蕴蔚不再等嘉诺。她这几日派怡香去探后宫里动向。傍晚时分,怡香归来告诉主子,玥贵妃虽被关着,但后宫里人却不甘她还霸占后宫之主的位置,纷纷在贤妃娘娘那告发玥贵妃从前的“罪状”。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连同穆玲玥某次吃饭时仪态不佳都算进去,正吵得馨贤妃头大。白蕴蔚坐在桌边弹弄小箜篌,听到此不由浅笑。
怡香继续说,但皇上没旨意,始终拘囚玥贵妃在她宫殿中,不知何意。宫里有谣言说恐怕皇上还念旧情,喜欢玥贵妃才故如此。而且宫中还流传了些外界的消息,说是皇上斩草除根,初四的时候下了旨,限五日内朝中人交出所有穆氏妻妾,收押关入刑部大牢,违期抗命者当包庇罪处之。初十的时候,皇上下旨,把第一、二日送入大牢的穆氏妻妾全斩。六月十二,皇上又下令,说是太后仁慈,把后三日关入大牢的穆氏女子做流放外地处理,又把违令的两名官员当日抄家斩杀。十三,他颁布诏书,改革全国的土地制。
白蕴蔚听得手僵在琴弦上。她听得明白,嘉诺要把穆家斩草除根,连外嫁的女子都不放过,但顾忌到若有真心爱护妻子的官员,此举反令其萌生外意。于是他给了这五日限期:第一、二日把妻妾送入大牢的人,定是对妻妾无爱、胆小怕事之徒,这些女子可直接斩了了事;第三日后送入的妻妾,许是夫家对她们有些情意,难以割舍,才冒着被降职弹劾的危险多留她们数日,所以嘉诺不如假做宽宏大量之态,饶她们性命,必使臣下更感圣恩。更有可能的是,嘉诺在决定铲除穆家时就寻觅了穆氏外嫁的女子名册,此刻见到对穆氏妻妾眷恋的重臣便好好拉拢一番,说因他的情面从轻判他妻妾,重臣必心存感激,又不得不对嘉诺更加忠心。同时借着穆家灭族的震撼,被拉拢的臣心,颁布指令进一步削剩余五族的权势,让他们不得不从,恐怕这就是那土地制诏书的用意吧。
当然这都是白蕴蔚的猜测。她只是想,若她在那位上,这般决定事情,必有这般的道理在内。而嘉诺远比她心思深沉,一定能料到她所考虑的。白蕴蔚联想起那盘巧心布局的棋,又想起某次他得意时说的话,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记得他说:“云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文学歌舞上更见识广博,而朕从小到大,懂的会的就这棋。除了这个,朕什么也赢不过人。”
他只懂那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