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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再见多保重 ...
追命醒来的时候人在车里,身边是无情。
他的意识还远没有跟上身体的本能反应,浑浑噩噩之间脑中就只有一句“大师兄居然会坐车,他的轿子和轮椅哪里去了?”
他默默念叨完那些,甚至把无情那四个小徒的名字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大师兄!冷血他……!”
无情倒是从容不迫。
“睡了这么些日子,醒过来第一个就要问冷血,看来我罚他罚得也不错。”
罚他?追命眨了眨眼睛。
“你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多久?”
“一个月。”无情终于答他。
乖乖!追命这下搞懂了,何以向来坐镇京师的大师兄会亲自来接他,原来自打过去一役自己与冷血一道联手对敌,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白虹现在怎样,那些虫子又怎样,蛊毒究竟是破了没破,还有被他掳掠了这么些年的一众江湖前辈们,可都安好?明明有这么多天大的事要应付,他怎的这么不争气,一觉睡得天地兴亡两不知,岂不是叫冷血好一个头大!何况冷血还受着伤,那小子,一根筋起来怕是包扎都不要包扎……
“大师——”
“我已罚了冷血,就在案发地原地值守一个月,期未满前,只能养伤,不得离开。”
追命发现无情这会已经转过头来盯着自己,又额外强调了一句,
“也不能见你。”
他的“你”字稍稍下了重音,只是那一点,追命就已经臊得脸皮像叫滚水淋过,梗着脖子半天也拧不回去,只得勉勉强强开口问:
“那……今天可是到日子了,劳动大师兄亲自来接?”
无情也不急着回答,直待欣赏追命那恨不得在车里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的模样欣赏得满足了,才轻声回了他一句:
“下次不可再这般行事了。”
追命始才松得一口气,长叹一声后对无情露出副笑脸。
“知道,让大师兄担心了。”
担心的人又何止是我,无情暗想,他亲自过来,铁手就得留在京城,临行前就已是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追命心细,决战当日已暗自于衙门外留下口信,叫神侯府及时接着了县令快马通传,又有孙二娘找上门来,他和铁手,倒真以为神侯府今年得操办两桩后事了。
无情直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变故陡生的那晚,京城里漫天大雪,灵堂里停着两副棺椁,油灯映得人脸发青似的惨淡,楼外就突然来了捕快急报,不等人说清是什么,一个他没见过的女人便迎风雪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面前。
“我知道你是大捕头!我知道你就是!”
孙二娘反复嘴里就是那么一句,那是追命叮嘱过他的话,进了京城,只去找无情,那是他的大师兄,不用描述长相,待到她见着了,便一定知道,那样的人,一定就只能是无情。
三天了。三天里她是如何悲痛欲绝,无数次想要一死了之,却每天清晨都能从院中找到自己丈夫破碎的尸骸。
那些原都是凌乱不知丢在何处的肢干,她知道的,许厚死了,叫人残忍地杀死了,连衙门里的人都不知他的丈夫被人随意丢在了何处,是有一个人,每天想尽办法帮她殓了来,直到最后全部找齐,能体面着下葬。
她原本想不到那究竟是谁,直到了第三天,一场雪下得那么大,院子里凡有颜色的都叫雪埋了,许厚生前穿过的衣服齐齐整整地码在那里,地面上,却一个脚印也没落下。她便知道了。
追命在一隅干净的,没有雪的砖上给她留了一封书信,就是她交到无情手里的那一封。
两双颤抖的手在空气中碰了一下,无情轻轻展开那张纸,喉头的那一口气,才与窗外那片鹅毛般的雪花一道,终于悄无声息落下。
马车停了下来。帘外有旷野呼啸的风声。
追命好奇地坐起来,无情则收回心思,拿手背在门帘旁的框子上敲了两下。帘子被人揭了起来,赶车的马夫给风刀子刮了一路,两颊都发白,挂满了玻璃碎似的冰碴子,他半边身子侧进车里来,看了一眼,人就愣住了。
正是冷血。
无情罚他的那一个月于他可是十分不好过:先得配合着温家人慢慢解毒,养好了伤以后还得收拾一地鸡毛的烂摊子,白虹做下的命案得一一清算,还得把黑白道上各路神仙交到各自门派的人手中,最难的,是不能去看望追命。
从前天南海北,几个月不见面也是有的,但这回才分别这么些时日,于他已是万般煎熬,度日如年。
无情一向赏罚分明,如此一遭,冷血是真的长了记性,因而即便冷不防在这小小箱车里同追命眼神交汇,也一动不动地半蹲着,既不动手,也不说话,独独眼睛渐渐红了。
追命见他这样老实,心里疼惜得很,也顾不得大师兄在一旁盯着,刚想硬着头皮上前就见一双大手打冷血的背后伸了进来。
那两掌宽厚,夹着冷血的两肋就把人拖了下去,追命眼角一跳,嘴里“嘶”了一声,撩起帘子就瞧见了铁手,正把冷血的脑袋跟个包袱似的往怀里头摁。
无情清咳一声,告诉他:
“二师弟坚持要在城门等,已经等了你们大半日了。”
这话一听,追命愈加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搔搔脑袋,暗声打趣说:
“二哥这也忒一碗水端不平了,怎的都是久别重逢,单单就搂着冷血不放。”
无情瞥了他一眼。
“你就随他吧。从京畿把人带回来以后,他就日夜里担心。其中一个伤得太重,一到神侯府就断了气,连后事都是铁手料理。后来他自己想不过,半夜里拉另一个去楼里谈心,你也知道二师弟平日里是最沉稳的,那假的老四,是靠在眼前没的。尽管当时他已看出端倪,可你若要我劝他真当没有一回事,我是不劝的。”
追命叫这番话说得,头脸都快埋进膝盖里,再抬起头时,铁手已经撒手放了冷血一边小孩一样杵着,追命一个不防备,接着就叫他捞元宵似的从车门口连滚带爬拖了下去。
他不是冷血,再感动也不碍着要大声抗议——
“二哥住手!这是要掐死我了!”
铁手眉毛一竖。
“有力气讲这些胡话不如少叫我们牵挂,老三,我看你比老四不长教训。”
追命只好陪着笑挣扎。
“二哥莫要生气,你看我,不照样生龙活虎,又没缺胳膊少腿,你哪里至于?快放我下来,一把年纪了,二哥这样,臊得慌。”
铁手闻言看了无情一眼,发现车里无情的表情与自己的,很类似。
他把膀子一甩,道:
“哪里至于?老三,我可是听衙门里的大夫讲,当初你与老四在狱下养伤时,连汤药都手把手地喂,冷血不配合,你就嘴巴对嘴巴地灌下去,怎的,生死关头倒是不讲究避嫌害臊了?”
追命哪晓得铁手会冷不丁提起这话,整个人身子冻住一般僵掉,脸色立时就和死了一样。
铁手没料着他这般反应,纳闷去看无情,末了又转头去看冷血,惊然发现自己身后立着的冷血一张脸皮爆炸一般地红了个透,这才瞪大了眼睛。
“他还不知道?!”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
追命扶额,冷血则有一种熟悉的,皮下有千万只小虫爬走的感觉,痒得他钻心,烧得他如同铁板一块,手也不知道放哪里,腿也不知道先迈哪一只。最后还是无情先开腔,叫了冷血去搬轮椅,追命才趁机挣开铁手,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孙家大姐安顿得如何”,就发挥特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他的功力恢复了泰半,一骑绝尘,到四大名捕剩下的三个回京时,只每人收到一条口信,前来传信的小捕快讲,三爷今晚在老楼做东,请大家伙吃饭喝酒赔罪,务必赏脸。
追命的脸,自当是要赏的。等他们到时,发现追命已盘腿倚在桌边兀自开饮了,台面上摆着一个分量相当大的食盒,所有人落座后,追命才叫打开,搞得神神秘秘。
无情往里一看,多半都是素菜,他往日饮食清淡,见怪不怪,要紧的冷血竟然看上去十分受用,比平日里都多吃了几口。无情一笑,问他:
“你从哪里招来的厨子,怎么竟然合了冷血的口味。”
这话冷血也想问,他不懂刻意讨好,因着眼前的菜色吃来真有股熟悉亲切的味道,才多吃几口。只见追命一笑,故意说:
“你们猜,这人你们都识得。”
铁手摇头。
“还能是哪里,这几日各处的捕快们都在传,六扇门里新请了厨娘,做饭一等一的本事,定是老三盯上了,把人拐了来呗。”
追命倒也不卖关子。
“孙家大姐的事,你们也是知道的。说到底,这次的案子许大哥也是因为我和冷血才遭了毒手,又逢上大姐要生孩子,早先我去看她,问她心里可还有什么惦念,她告诉我说只想养大了孩子,老子干哪一行,也叫孩子干哪一行,我便琢磨出个心思,不如把人长期留下如何?大姐总说冷血像是亲弟弟,左右留在京城,你我还正好改善伙食。”
无情放下筷子,“噢”了一声,意味深长看了追命一眼。
“原来三师弟思虑得这般周全。”
铁手可比他直白得多,直望着冷血发笑。
“感情老四这是要做新舅舅?你这安排倒喜庆。”
冷血被这场面搞得很紧张,捏着筷子望着追命,被追命笑着一记敲在脑袋,嘘他:
“吃饭!”
好菜怎可无好酒,无情朝远处投去一眼,一眼就看见正抱着个坛子奔将过来的叶告。叶告跑得气喘吁吁,上来就说是捕快吴炳坤送的,一见面就上赶着追上来,从街头窜到结尾,说什么一定要亲自交到三爷手里。
追命接下酒坛子,人有些傻眼,吴炳坤,他自言自语,那小子送我酒做什么?
在场人里只有无情首先眼珠一转,反应最快。
“三师弟,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打发孙二娘投奔神侯府时,信里交待我把她安置在哪处?”
“胡一达家里啊!”追命脱口而出。胡一达也是个捕快,家里有间祖宅一直空着,还有个妹妹,也方便照应。这捕快人不错,也和追命一样好那一口杯中物,是追命六扇门里几个重要的酒友之一,当然信得过。
有什么问题吗?
倒是铁手,听了无情的问话,当即了然,也接话说:
“那你知不知道,以前凡你不在的日子,这胡一达,酒虫一上脑便喜欢拉着要好的捕快一道海饮,而六扇门里,属吴炳坤与他一同值夜最多。小胡酒量好,被他强拉去,难免落得个不醉不归的下场,吴炳坤家里尚有年迈的老母要照顾,天长日久,被他搅得闹心,烦不胜烦。这下好了,以后再也没人烦他了。”
追命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晃了晃酒坛子又眨了眨眼。无情才道:
“你怕是不晓得你这酒友年纪一把了,还打着光棍吧?”
铁手补充道:
“听说现在人也利落了,也不缠人了,成天往自家妹妹那里跑,连酒都戒了哩。”
无情点头: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爱喝酒的都是真酒鬼,也许小胡从前爱约三师弟,只是觉得同病相怜,三师弟无心插柳,没准还真能做成一回月老,只是陪自己喝酒的人,倒跑了。”
他们这样一唱一和,直说得追命一张脸愈来愈歪,歪到后头成一副苦相,才反应过来原来无情铁手早决定把孙二娘留在京里,只有自己,弯来绕去,叫他们耍了。
那晚上,直到最后人都散了,冷血依着大师兄的吩咐带着卷宗去找追命详说案情,追命的表情看上去都还有那么一点沮丧。
是了,这面子是也没了,酒友也没了,按照冷血的说法,蛊毒解除收押白虹以后,后续的追查也遭了阻,不了了之。
“那药人身子被蚕食得太厉害,蛊被破时遭了反噬,连叶神医也说,药石无医。”冷血解释说。
而蔡京的人马不知怎的,竟比神侯府的还要先到,像是额外得着了什么消息,恰逢诸葛神侯又随圣上在外,别说这人会不会最终交待在任劳任怨手里,就是一个字,拖,也能叫他们拖到死无对证为止。铁手去提审过,倒是大摇大摆着去了,也没个人拦着,可去了才知道,原来白虹的证词也派不上用场,依他所述,他所见的那个京城大人物,根本就与相府对不上号。日期、时辰也凑巧,正好另有不在场证明。这样的证词倘若采纳,反倒像是神侯府有意诬陷一样,倒算那方老奸巨猾,早就有了防备。
追命听完叹一口气。想说苗蛊虽毒辣,却始终不及中原人心,就算怨怼再深,恨意再强,如不深谙世事就轻易搅入这权力斗争的漩涡,恐怕连自己都未觉着,就成了为他人所牺牲的工具。
这点上,白虹倒显得几分可怜。奈何他之前犯下的那些案件,又实在残忍,罪无可恕。
追命还能回忆起一点自己中蛊时,若在梦中的那种感觉。现在从梦里出来了,才更体会到虚无的幻境,多么美好也脆弱易折,沉湎其中有如饮鸩止渴,自打开局起便一早注定了要一败涂地。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很感慨,天大的案子就这样收尾了,连个响声也未在皇城的刑事簿上留下,如若天下是这样的天下,皇城是这样的皇城,那他们脚下,究竟又还藏着多少的恶,当真除之不尽,于百姓而言,只有苦不堪言。
冷血在旁安静地坐着,盯着追命兀自沉思。他也和追命有着同样的感慨,许是共同历过生死,多看一眼,就心意相通。他不愿打破追命的忧思,也不愿信口胡诌什么话来活跃气氛,他只是静静地作陪,直至时间的流逝,终把沉默消弭进晚风里。
同冷血的消沉一样,追命的消沉,向来也是一闪即逝的。这点他们很像,心里都明白,无论眼前的道路多么黑暗,总要挺直腰板向前迈进。
何况现下又还多了彼此呢。
思及这一点,追命又放松了心情。他轻敲冷血的肩头,迎上对方扬起的目光。
冷血当真年轻,年轻又英俊,月光透过窗间洒落一室,衬得冷血的眼睛赤诚又深邃,他盯着追命,还有一点依恋。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共处一室了。冷血的话原本就不多,当下的气氛,此时无声胜有声,两副肩膀挨着,多么适于亲近。
追命读出了冷血眼中的情绪,忽而拉回身子,告诉他:
“我听大师兄说了,世叔明儿就回来。”
冷血一愣,点点头。
“什么都瞒不过世叔的眼睛,你说万一给他老人家知道我们这混账事,要把我俩逐出师门,怎么办?”追命问。
冷血闻言眼里一闪,身子也绷直了起来。
“放心吧,”追命在他背心里一拍,“世叔最喜欢你,到时候要逐也是逐我一个。”
“我去求世叔!”冷血激切地回答。
“怎的,你舍得和我一块讨罚?”追命又问。
还用问吗。
冷血忙不迭地点头,毛茸茸的脑袋点得活像一颗蹴鞠。
“那好,明天你就让我一个人说,你听着,我就说左右是我勾的你,责任与你不相干。”
他这一说,冷血又瞪大了眼睛,眉头也皱起来。
“不满意?那难道,说我们是互相爱慕,两情相悦?”
冷血听了,第一反应又是去点头,转念一反应过来,才会意这说法多么露骨直白,想着倘若真要当着世叔的面那样剖白,饶是冷血也羞得有些吃不消。他当然不会拒绝追命,只是一时三刻,月色清光里又闹了个大红脸,跟要煮熟了一样。
追命嘴角噙着笑,暗叹逗弄这小师弟怎么这般有趣,从来不会生厌,复又从怀里摸出张纸来,交予冷血手中。
“你看一眼,这样说可好?”
冷血展开字条,张嘴就要念,头一个字是思,他才看一眼,眼都发直,咬着舌头,一个思字却念了老久,往后竟发不出声音。
追命看他自个儿在那思思思了半天思得他牙都酸了,这才觉得够了,压下那张字条笑得一脸暖融融,
“臭小子,逗你的。世叔来信,路上还得耽搁十数日呢。”
他一对笑眼儿眯着,像只餍足的猫科动物,冷血尝到了酒味,窗外隆冬里的天幕,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唯有追命渡过来的那口酒含着暖意,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忽而一阵风来,字条吹落在了地上。追命随手写的,就两行字。
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辉。
—Fin—
全文正文完结,后续会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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