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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今生 ...

  •   蓝尼马车摇摇晃晃的又出宫去了,这次没再出什么幺蛾子,直直的停在了北镇抚司的门前。

      现如今镇抚使还在宫里未出来,指挥使带着众千户在车外相迎,满满当当的当街跪了一地。

      可是车驾里那位半点没有要掀帘子的意思,指挥使一头冷汗也不敢催,直挺挺的跪在那候着。

      陛下的心思越发深沉不测了,这是所有锦衣卫的心声。

      车驾旁伺候的路昭心里猜测,陛下这般,想来是跟晌午的哪位公子有关,却也不敢下定论,只得稳如磐石的守在车边,假装看不见指挥使大人时不时递上来询问的小眼神儿。

      就今儿那架势,大人,您自求多福吧。

      执明坐在车里,架起条腿撑着胳膊,根本就没察觉到了地方,他神色晦暗不明的盯着车帘子,仿佛跟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可盯着盯着眼睛里就生生落下泪来…

      瑶光·王城外

      七日之约终究没能化解他们之间的心结,那里面有太多的血太多条命,纵使情深如许,他们也各自有着各自的立场与责任…

      细雨中,执明身后跟随着千军万马,大军齐齐围堵于瑶光王城之外,城门下,慕容离一身红衣如血沁染,独身一人站在执明对面。

      慕容离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瑶光与天权终究还是兵戎相向,他与执明到底还是于沙场相见了。

      “王上”慕容离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许久未见了。”

      执明一身冰冷甲胄一脸冷漠的端坐战马之上,心却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骆民觑了眼执明的脸色,上前道“慕容国主此番孤身前来是来绶表投降的吗?!若非如此,你我两国已无友盟之约,闲话就不必再叙了吧。”

      慕容离看了骆民一眼,又去看执明,可执明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别说做什么阻拦动作,他连神色都未曾一变。

      慕容离挑起嘴角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骆大人所言不错,本王就是来绶表投降的,可若要瑶光开启城门,本王只有一个条件,请执明国主亲自前来受降吧!”细雨浸湿了慕容离的衣衫,那衣摆混着雨水落在泥里,像是一滩血水一般。
      慕容离话音未落,执明便向前走去,却让骆民死死拉住“王上不可!那慕容离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万不可轻信!谁知道他包含什么样的祸心!”

      执明抬手挥开骆民“祸心?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祸心,若是慕容国主乖乖投降也罢,本王承诺不伤瑶光百姓。”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转冷,执明的眼神冰冷雪亮的吓人“若是慕容国主还有什么花样要玩,本王就屠尽瑶光军民!”

      言罢再不顾旁人阻拦,只身一人下马,徒步趟过沙场直直向慕容离走去。

      执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正好能落入慕容离耳中,慕容离惨笑一声,不待执明走近便已跪地叩首,姿态之谦卑便是当年他初到天权,以箫师的身份面见执明时也未曾有过。

      执明眼神一闪,下意识的就想去拉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慕容国主,你的降表降书呢?”

      “瑶光国印、降表尽数在此。”慕容离从自己的袖内将金印诏书取出高举过头顶呈给执明,这番作为终于换得执明放下防心。

      “既然已然归降,慕容…公子就是我天权属臣了。”执明单手托起慕容离“只要慕容…公子按时交纳朝贡,撤编军队,献上金矿,本王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抬起下巴骄傲的看着灰头土脸的慕容离,执明心中说不出痛快,这就是你拼死相互的国家,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权势,也不过如此!

      慕容离轻笑“不知王上要瑶光每年纳税多少,缴粮几何,又进贡多少黄金呢?”

      执明摇头晃脑的踱着步子“黄金…十万两,粮食三百万担,交税嘛…每年一百万两好了!”天权每天的税负也就是如此了吧,嗯,对瑶光稍重了一点,不过这样他就再没力气去折腾了,没个三五十年别想恢复元气!哼!

      “王上,这样的纳贡就是掏光瑶光国库也是缴不上来的,若是对百姓施压重税…王上是仁君如何能眼见自己的子民受尽劳苦流离失所呢。”慕容离扶着执明拉他的那只手,有些脱力。

      “本王的子民本王自然会心疼,慕容公子只要按本王说的去办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想要开战不成!”执明撤回手轻佻的捏着慕容离的下巴“还是你还在觊觎本王的王宫,还想养了死士再来勘测一番不成!亦或者…”执明危险的眯起眼“直接要了本王的命!”

      慕容离轻轻摇了摇头并未挣扎“瑶光归附以后王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了,瑶光新附还是广施仁政加以安抚为好,四海诸侯如今人心不稳,若是王上…咳咳…王上有雷霆手段不假,但治理国家还需循序渐进切不可贪功冒进,不能再这么…”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执明恼怒甩了把袖子“先管好你…阿离!!!”

      慕容离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残血,也不管执明听不听,自顾自道“不管不顾了,天权再与瑶光开战损耗太大,王上别忘了仲堃仪还带着天枢旧部在暗处隐而不发呢…王上是明君,是要结束这乱世之人,莫要给小人可乘之机…”
      “阿离!你别说话,你怎么了啊!”执明一把撑住慕容离“太医!太医呢!!!”

      “执明,你听我说…”慕容离笑着拉他,只是那血不断地从他嘴里涌出来,怎么也停不下“当年讨伐开阳,我本已牵着住开阳大军,开阳不过是旧时天枢的附属小国,根本没那么多兵力再去围剿子煜,此事蹊跷,我心疑仲堃仪已久…只是今后我不在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阿离!”执明都快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再说这种话!“你吃了什么!你吐出来!你给本王吐出来!!!”

      “王上,我降了…不管你信与不信,此生或许有对不住你的时候,可那绝非我本意,但你信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执明,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不生气…不生气,阿离,你干了什么,你怎么了!”执明抱着慕容离坐倒在瑶光城门之下,那天的雨越下越大,仿佛天地都在哀歌。

      “执明,我累啦。”慕容离抬手抚上执明的眉眼,替他擦去脸上的泪雨“这么多年,我所求的已然实现,我所惧怕的终究会到来…执明,我不怨你,真的,可是我也是人呀,我也会累的,就这样吧,我们放过彼此,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愿再无相见之日!”

      “阿离!!!”

      “好冷啊…执明…”

      不知不觉间已泪满襟,执明抬手稀里糊涂的抹了把脸“路昭!”

      “臣在!”

      “去问问慕容德审的怎么样了。”

      “陛下…”

      “说!”

      “指挥使大人就在车驾前迎驾,您,要不要见见?”

      执明一把撩开帘子,冷峻的面容上那还看得出一点哀伤“曲大人,你越发会当差了。”

      北镇抚司那都指挥使差点给他吓个半死,撅着屁股只会喊“臣有罪”却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触怒了龙威,要命的是这个时候陆大人还不在,不然凭他和陛下的关系,怎么也有个缓和的余地。

      “不用看了,莫澜在宫里替朕办事,飞不回来救你!”执明跳下车,一路大摇大摆的进了北镇抚司的院门“都审了半个月了!还没出个结果!一群废物!”
      “陛下息怒!”曲昆小心的跟在执明身后侍奉,身后跟了一水儿的高阶锦衣卫千户们。

      这些帝王心腹监察百官之人整日里飞扬跋扈,这会儿却都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躬身驼背,不敢多行一步,不敢不说一言。

      “臣这就去把人提过来严加审讯!”曲昆躬着身,不查执明忽然就停了,差点没撞他身上!

      “蠢货!严什么严!把人带过来,朕亲自问!”

      “是是是,臣这就去提人….”

      “您说,陛下就把人搁在屋子里,不一会就走了?也没什么别的表示?”言东楼捏着茶盖人五人六的撇茶叶沫子,清儿在他身后托着汗巾子小心伺候着。

      言御卿仰着下巴模自己的胡茬,心里却琢磨着这个清儿近两日到是见的勤,东楼这是对人真上心了?

      “要说呢,也不是没表示。”魏公公一口气儿要上不上的喘着,虽是满脸褶皱却意外的并不狰狞,忽略那身大太监的极品服饰,这称得上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了。

      “叫人小心伺候着。”喝了口茶“若说是对人上心了呢,又让锦衣卫镇抚使大人亲自看守,这怎么话儿说呢…你说锦衣卫那帮爷爷们都是什么人,陆大人又是个什么角色?”说着自己也迟疑起来“让这么个笑面虎去伺候人?那也不能够啊。”

      “是对江南贪墨的案子上心吧,现如今南边局势紧张,听说南诏又攻下两城,再这么下去云南府都要拱手让人了,户部拿不出银子来,陛下可不就得着紧了查江南的亏空。”言御卿不甚认真的剥着花生,边吃边分析着。

      言东楼情知他说的合情理,却总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有哪里对不上…

      这年月,能多想一步就比少想一步强,咱们这位陛下可从来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那么这位慕容公子是当真有什么大造化之人呢,还是…

      一想起那冰容雪颜谪仙之姿,言东楼就不禁心里痒痒,他这个红尘俗物尚且如此,慕容离这等容貌让陛下见了…难不成也情不自禁了?

      这边想着事情,那边言公子的手上也没耽误,绕过椅背的手探进清儿的袍摆里,就着那滑嫩的腿根狠狠揉捏了两把,直弄的清儿面红耳赤,含羞埋首诺诺不敢言。

      到是言御卿和魏公公都理解的笑起来。

      “小阁老倒也不必忧心,依老奴看,那位慕容公子的脾性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他若肯受教还好,若还是如您所言般的清高不尘,陛下就是看上眼了不过就是三五日的热闹。成不了什么气候。”魏公公品着茶,不期然的就看见了清儿那张半低的脸,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就一突!
      “公子!!!”小厮自二门外直闯了进来,竟连礼数都不顾得了“公子!不得了了,刚才陛下亲自去了北镇抚司提审慕容德…”

      言东楼一下子站起来,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了“然后呢!”

      “然后未经三司会审,直接就下旨把人给放了!”小厮跑的满头大汗,想是刚得了消息便传了回来,一刻也没敢耽误!

      “这…”这下子连见多识广的魏公公都给惊着了“你再说一遍,是陛下,亲自去了趟北镇抚司,从诏狱里把人给提出来放了?!”

      “是!”小厮点头道

      到底言御卿是个局外人,眼光格外犀准“是所有江南贪墨涉案的人都给放了,还是单放了慕容德?”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回二爷,是独放了慕容大人一个!”

      “哈!”言东楼嗤笑出声“不过一面…不过一面!”转头间目瞪清儿的神色凌厉异常,吓得清儿打摆子似得的哆嗦,想要求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魏公公经事“小阁老,咱家倚老卖老的多一句嘴,您的这位爱宠,今后还是少带两回吧。”说着竟迈着步子去了“天气要变咯!”

      消息灵通些的人家都开始打探起这位慕容公子何许人也,有何爱好了,偏主角自己不上心,端着鱼食儿站在太清湖边上优哉游哉的喂着鱼。

      “阿离!你怎么出来了!”莫澜急着两步跑到他身边,伸手拭了拭不热,这才放下心来“就是不热了也别在这湿冷河边站太久,这里潮气重!你还没好利索呢!”

      慕容离不在意笑笑“莫澜,你看今日天气多好,这里碧荷连天鸟语花香的,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他这一声“莫澜”叫的身后锦衣卫们一哆嗦,乖乖!咱们陆泉安路大人的乳名那可向来是只有陛下才叫得的,这位公子…罢了,这位公子可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阿离…”莫澜看慕容离兴致尚好,有心解释两句“慕容大人已经给放了,身上带了些伤…你知道北镇抚司那…”

      “我知道,你也是职责所在。”慕容离头也未回“我父亲在诏狱里能挨上半个月,多亏你照拂,我心里明白。莫澜,多谢你。”

      “唉…”还说什么呢,阿离从来是个通透的人儿,莫澜心里头不忍,你说这俩人,一个深情似海一个聪慧至极,怎么就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莫澜,他呢…”慕容离小侧过半边脸,幽幽的看不清神色。

      “啊?咳…”

      对呀,执明呢…

      这个时候的执明正坐在松鹤楼的雅间里一壶一壶的自己灌自己呢,身后的坛子堆得山高,脸也红的滴血,可就是不肯停。

      “陛下,别喝了,醉酒伤身啊!”路昭硬着头皮进来劝,已经小半日了,陛下也不回宫,就坐在这一直喝酒算怎么回事啊?

      这锦衣卫的服色一出几乎有清街的效果,他们几个一进来食客呼啦一下就全跑了,店家有苦难言却也不敢得罪“这位爷,这是小店最后一坛二十年的状元红了,您…”

      “费什么话,拿过来!”执明生气的拿酒杯掷他“又不是不给你钱!小气成这样…”

      可是路昭在半道上拦着,店家打眼瞧了几回说什么也不敢送进来。

      执明气呼呼的自己站起来要去取,不曾想脚下不稳,一下就给绊了个跟头!

      吓得路昭赶紧来扶,结果他说什么也不让路昭碰,自己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阿离,呜呜呜呜…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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