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朝杏

2、第一天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薛锦坐在小区最靠大门的长椅上，身侧放着一个袋子和一瓶水。

　　和喜欢了两年的人再一次分在同一个班是什么体验？
　　她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者兴奋，她甚至异常平静，坐在热浪依旧熏人的傍晚，等他。

　　高中分班结果出来之后的第一天，他没来。
　　新的班主任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薛锦和秦思南住得还算近，又是初中同学，便让她把暑假作业带给秦思南。

　　薛锦发了消息给秦思南，内容很简单。
　　【薛锦：我跟你一个班】
　　【薛锦：作业我帮你带了一份】

　　秦思南回得也很快。
　　【秦思南：我去你家拿】

　　重新看了一遍秦思南发过来的这行字，薛锦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上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月前，初中的毕业典礼。
　　她记得他没有穿校服，她也记得他白色T恤上的“Nothing is impossible”。
　　她记得，可他不知道。

　　脚尖前方50厘米的地方，猛然间出现了自行车的车轮，薛锦下意识地抬头，毫无防备地看到了那件“Nothing is impossible”的白色T恤，和他。
　　他黑了，额头还渗着细细密密的汗。

　　可是要怎么说？
　　薛锦愣了一下，她知道，把骑着白色自行车的秦思南比喻成白马王子会有点奇怪，可是那时候，她的脑子里竟然一瞬间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大热天的发什么呆？热晕了？”
　　秦思南伸手在薛锦面前晃了晃，一如往常她熟悉的，随意的，还有一点嫌弃的语气。

　　薛锦伸手，毫无淑女形象地打掉了他的手，掀起眼皮瞧他：“你才晕了呢！要不是给你带作业我至于吗？”

　　薛锦转身拿起身边的水，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时间久了，上面已经有了一层小水珠。
　　“喝不喝？”

　　“谢了。”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瓶子里的水面慢慢下降，秦思南大概是真的口渴了，薛锦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看着秦思南盖上瓶盖的动作，薛锦把装了作业的袋子挂到他自行车的把手上，掰着手指开口：“那一沓卷子开学交，然后要买的参考书我帮你写了，还有军训和摸底考试的时间安排，我都抄好了——学、习、委、员。”

　　秦思南愣了一下，“我？”
　　“对啊，咱们的新班主任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为你是个学霸，就一定能当好学习委员。”薛锦挑眉，看着他无意识地玩着饮料瓶的包装纸，轻轻笑了一下，“我跟你赌，不出两个月她肯定把你换掉。”

　　“赌什么？”
　　“赌五毛。”

　　“不赌。”
　　秦思南摇头，忽然也笑了起来。
　　“要赌就赌一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笑起来的时候却好像云开月明，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赌一块就赌一块，”薛锦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我怕你啊。”
　　“好。”秦思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上去吧，我走了。谢谢。”

　　薛锦应了一声，什么“路上小心”，“慢点骑车”都没有说出口。
　　“去吧，当心别热晕了。”

　　秦思南白了薛锦一眼，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转身骑上车离开。

　　***

　　象征性的军训很快就过去了，开学第一天，薛锦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在墙上贴着的座位表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她一顿。

　　在她的名字上面，就是秦思南的名字。
　　放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握了握拳，接二连三的巧合终于砸得她有点儿晕。

　　薛锦还站在班级门口发怔，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包。
　　“干嘛啊站在门口？”

　　她转头，便看到秦思南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薛锦：“……”
　　秦思南足足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站在她身后像座小山似的。

　　不想搭理他，薛锦转回头按照座位表上的座位坐下，刚刚把书包放好拉开，身前的人也拉开了椅子，椅背撞了一下她的桌子。
　　故意的。
　　薛锦：“……”

　　她抬眼瞪他，秦思南施施然把书包放下，抬眸看她，挑眉。
　　“哟，好巧啊。”
　　薛锦：“……”

　　他们这一排的座位靠墙，薛锦抱着胳膊，闭着眼睛靠在了墙上，额头挨着瓷砖，有点微微地凉。

　　“唉。”
　　薛锦睁开眼睛，秦思南半转着身子看她。

　　“啊？”
　　“咳。”秦思南清了清嗓子，“借我支黑笔。”

　　薛锦转了转眼珠，顿时笑开了：“堂堂秦思南学霸该不会没带笔吧？”

　　秦思南：“……”
　　薛锦敏锐地捕捉到秦思南的手指在半空中蜷缩了一下。

　　“唉，等下摸底考试唉，你不会真没带笔吧？”
　　秦思南按了按太阳穴：“你不借我问别人了啊。”

　　“啧！”薛锦皱起眉，“你看看你，连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薛锦慢条斯理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笔和一支涂卡笔递了过去：“喏，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给。”

　　“谢了。”秦思南长睫微垂，伸手接过，反手用笔敲了一下薛锦的手心，“等下好好考。”
　　薛锦鼓了鼓嘴，故意拉长了尾音：“知——道——啦——”

　　看着秦思南转过身去的背影，薛锦无声笑开，又低下头试图压下自己上扬的唇角，一下一下拉着笔袋的拉链玩。
　　那就加油吧。

　　***

　　然而薛锦的斗志昂扬，却在拿到摸底考卷的那一刻销声匿迹。
　　她理科本来就不好，这次摸底考试又似乎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薛锦盯着桌上的物理卷，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物理考试一共六十分钟，她五十分钟就做完了——剩下的她也不会做。

　　然而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就不那么美好了——
　　薛锦刚刚和新认识的朋友去吃完午饭回来，坐在座位上看书的秦思南忽然转过来看着她，不说话。

　　“你……干嘛？”
　　薛锦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秦思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张卷子，面无表情地递给了她。
　　薛锦：“……”

　　伸手接过，是她的物理卷。
　　批完的物理卷。
　　薛锦倒吸了一口凉气，翻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大大的52。

　　掀起眼皮，薛锦咽了咽口水：“你，你多少分啊？”
　　“92。”

　　薛锦：“……”
　　把卷子收进抽屉，薛锦轻轻咳了一声：“习惯了，习惯了。”

　　“这张物理卷，我们班平均分64。”
　　薛锦：“……”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薛锦皱起了眉。
　　“我气你干什么，你物理本来就不好，早该想到的。”秦思南缓缓吐了口气，“下午数学好好考。”

　　薛锦趴在了桌上，垂眼：“考不好。”
　　秦思南：“……”

　　薛锦把头埋进臂弯，不理他了。
　　秦思南叹了口气，从她放在桌上的笔袋里抽出了一支笔，敲了敲她的脑袋：“起来。”

　　薛锦露出了一双眼睛瞪他：“干嘛！”
　　秦思南拿着一沓草稿纸，随手写了几个必考的考点，抬眸看她：“给你个佛脚，抱不抱？”

作者有话说

　　真的……更新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