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悠扬》齐儿

4、明白了

　　2012年。一中校园。

　　自从昨天秦悠扬来了那么一出之后，樊深心里总有些忐忑，说不出来为什么，他觉得他被这姑娘缠上了。

　　前桌的季画转过头来，“樊深，我妈今天叫你去我家吃饭，放学直接去我家吧。”

　　“好。”面无表情，声音冷淡的一个字。

　　“哎，咱们换了个学校就是想改改你的性子，对同学友好点，说话温柔点，你老是这么冷漠，要么就是跟吃了枪子儿一样暴躁，再要么就是一句话把人噎死，你家公司那些老董事，难怪更看好樊杉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他只能讨那些老东西的喜欢，装腔作势，那我来慢慢的把这些钉子拔掉，没有兵，他打不了仗。”

　　“喂喂喂，你又来了，话别说早了，我倒觉得这个樊杉心思深的很。他虽然名不顺言不正，但他跟他妈一样，可会装了，你爸不就是被他骗到现在，连我第一次见这小子都觉得他是个好大哥。”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樊深声音稍稍软了一点。除了过世的妈妈，也就季画和季姨是真心实意对他的。

　　“咱们来了n市，除了换个环境，告别过去，剩下就是考个好大学，你家老头子才能把公司交给你。”

　　“公司我不稀罕，除了带走我妈那一份，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

　　“悠扬，这谱子有些年头了吧？好多折痕，纸都泛黄了。”

　　“嗯，十年了。”秦悠扬小心翼翼的把一张钢琴谱从书里拿出来，用手摩挲着上面的折痕。

　　“这纸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好复古啊，不过为什么只有一张？”梁冬冬也小心凑过去摸了摸。

　　“因为它的主人只送了我一张。”秦悠扬回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小男孩用一张琴谱叠的纸飞机，就那样从阳台飞过来，晃呀晃呀，晃到了心里。

　　这张琴谱是A4纸大小，不过它是有点儿偏硬的纸，应该是私人保存的琴谱，不像他们现在普遍用A4纸打印复印出的谱子。最特殊的，是琴谱左上角，有一个“土星符号”。

　　和那天在枫树林捡到的那张谱，从质感到这个土星符号，一模一样。

　　铃铛、谱子，让秦悠扬确定了，樊深就是小时候的小哥哥。但她一直想不通的是，小时候的小哥哥钢琴弹得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否认不会弹琴呢？如果只是不想告诉她，那和他一起转来的那个朋友好像也不知道樊深其实是会弹琴的呢。

　　正好今天有钢琴课，秦悠扬打算问问老师。

　　琴房里，悠扬正在老师的指导下弹奏曲子。她的背挺得很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嗯，停一下，这里一定要注意情绪的表达，肖邦的夜曲要弹得轻柔，他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你想想，给喜欢的人弹曲子是个什么感受？”倪老师点着其中一行谱道。

　　倪老师已经年过半百，是一位温柔又慈爱的女老师，家里是名门望族，父亲曾是上将，在国家成立时立过大功，母亲是部队的军医。倪老师年轻时就已经是享誉国内外的钢琴家，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南京，来到这个高中任教。

　　给喜欢的人弹？

　　秦悠扬脑海里马上浮现了那个阳台和纸飞机，还有枫树林里的要她还谱子的男生。

　　悠扬又把手放到琴键上，微微垂眸，指尖缓缓流出音乐，枫树林的男生、白衬衫、眼神清澈的男孩、铃铛、琴谱……
　　手指轻轻柔柔，像在抚摸琴键。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这一遍非常好，记住了，以后这首曲子都这么弹。”倪老师夸完，走到书架旁去找别的琴谱了。

　　悠扬心想，倪老师一连说了三个对，看来是真的很满意啊。给喜欢的人弹，这就是夜曲的感觉吗？

　　咦？喜欢的人？

　　“倪老师，您认识一个叫樊深的同学吗？我上次在艺术楼看到过这位新同学呢。”

　　倪老师抽出一本贝多芬的奏鸣曲集，转身道：“我认识呀，怎么？要打听这位新同学？”

　　“嗯，您对他熟悉吗，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咱们悠扬这是情窦初开，对这毛头小子感兴趣了？”倪老师用揶揄的语气问。

　　秦悠扬被老师闹了个大红脸。“老师您别开玩笑啦！”

　　“那你问他做什么？”

　　“就是，您从前问我为什么学音乐，我说是因为小时候听一个男孩弹钢琴好听，我喜欢，所以就学了，您记得吗？”

　　“嗯，记得。”倪老师点点头。

　　“我这几天突然发现樊深就是那个小男孩。所以就想向您问问，他为什么现在不弹琴了，而且还否认他以前会弹琴的事实。”

　　“我倒是不清楚这些，但是，我对他的母亲十分了解。”倪老师倒了两杯茶，邀悠扬坐到小茶几那边。

　　悠扬端了茶坐下，准备听老师讲这段故事。

　　“樊深的母亲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学生，并且，他的母亲是当年最优秀的一个，她叫于华熙。我是她的启蒙老师，也是带她最久的老师，后来她学有所成，我送她到国外去进修，她也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成为了当时小有名气的青年钢琴家，那时，她才20岁。”倪老师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可惜，端起茶小饮了一口，而后叹口气。

　　“我以为，她将来能成为享誉世界的钢琴家，可是，后来她去世了。”倪老师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沉重，却也无可奈何。

　　秦悠扬瞪大了眼睛，“您是说樊深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吗？”她的心突然紧了起来，那个穿旗袍的漂亮阿姨不在了，樊深的成长过程一定很艰难吧。

　　“是的，不在了，22岁结了婚，23岁生下樊深，30岁自杀了。”

　　“自杀？”

　　“是啊，谁也不会想到。当时事情闹的很大，还上了报纸。”

　　秦悠扬表情惊讶极了，但心却紧紧的揪着。她慌忙翻书包，拿出那张泛黄的谱。“老师，您认识这张谱吗？”悠扬把当年那张折成纸飞机的谱子递给老师。“上面的土星符号有什么含义吗？”

　　倪老师接过谱，抬起眼皮，“这谱你哪里来的？”

　　“当年那个小男孩给的。”

　　“这是华熙，哦，也就是樊深的母亲，自己写的曲，她自己写成的曲子，会在左上角画一个土星符号，因为土星是守护星，是深思熟虑，勤勉，有毅力，这些曲子是她送给儿子的礼物。”

　　倪老师又仔细看了眼谱子，“从这个谱子上来看，应该是她写给儿子的练习曲。”

　　“那樊深上次来，是来见您的吗？”

　　“对。那时他刚转学过来。华熙去世前来过一趟我这里，给我留了十二首曲子，在每年樊深过生日的时候，替她送上一份琴谱作为礼物，一直到樊深十八岁。”倪老师将谱子递还给悠扬。“所以最开始你问我的问题，他为什么否认自己会弹钢琴，我并不清楚，但你可以自己猜测一下。说实话，我从未听过樊深弹琴，甚至在华熙去世前，我只见过这孩子一次，那个时候的他，还很开朗。现在的樊深，有些沉默和阴郁。”

　　“我明白了，老师，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悠扬，你像个小太阳，总是阳光乐观，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老师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帮帮樊深，他的父亲……算了，这些我不好说什么。总之，他的家庭很复杂，在母亲去世后，生活里没有温暖可言，如果可以的话，老师希望你能多接触一下他，让他沉默阴郁的内心释放，他是华熙唯一孩子，我想如果华熙还活着，一定不想看到樊深生活成现在的样子。”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也希望那个小时候帮我打开音乐之路的小哥哥现在也能生活的开心快乐。”

　　“那这次给你布置的作业，是贝多芬的奏鸣曲Op.53（黎明），下周回课给我。”

　　“好的，我会按时完成作业，谢谢老师，下次见！”悠扬收拾好书包，从琴房走了出来。

　　与进去时不同，现在悠扬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难怪樊深不弹琴了。那么漂亮的阿姨，为什么自杀了呢？因为他们复杂的家庭吗？樊深成长的很艰苦吗？这些问题不断地在悠扬的脑海里盘旋，她想要去帮樊深，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就这样从艺术楼出来，漫无目的的边走边想。“对了，我先慢慢的接近他，成为了朋友再说嘛。”

　　秦悠扬想到了第一点，于是往食堂走去，现在下课了，大家应该都来吃饭，说不定就遇到他了呢。依稀记得，他那个朋友，好像挺爱说话，挺热闹的。

　　远远的，还没到食堂门口就听到了不同往日的喧嚣。这不仅仅是人多的说话声，好像还有人在吵架？

　　秦悠扬最怕吵和挤，刚想转身走开就听到了男生们的嘶吼声：“第一名了不起啊，刚转来就考第一名，我们学校是能转来就转来的吗，指不定通了什么关系还拿了第一，凭什么今年校庆让他一个新来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