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袖便作相执手》苏云冉

2、远嫁

　　“公主，公主！”近正午时分，临鸢才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大喊大叫的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你这样喊是想让整个宫里的人知道本宫身边的小丫头这么毛毛躁躁吗？”清曜正刺绣差点被那丫头吓得扎到手指，待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难免一脸严肃的吓唬吓唬小丫头：“到时父皇一定会让本宫把你这个鬼丫头换掉的。”
　　那丫头后知后觉，做惊恐状，一副几乎快哭出来的模样道，“呜呜呜，公主！您不能不要临鸢，临鸢从小就陪在您身边，您....您不能始乱终弃啊！呜呜呜.....”最后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
　　清曜彻底扶额了，好吧她不该开这个玩笑，但是也不至于哭出来吧？而且你这个用词显然不对啊，什么叫始乱终弃？
　　只得向她招招手，用随身的帕子替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擦了擦柔声安慰道，“平日里就会打趣本宫，现在本宫就开了个玩笑你倒哭得像本宫欺负了你。”
　　小丫头吸吸鼻子，抽抽搭搭的抱怨，“谁让公主您开这种玩笑的....临鸢以为您真不要我了！人家从八岁就跟着公主的，若公主不要……”
　　见小丫头又想继续念叨下去，清曜连忙转移了话题，“打住。你方才一惊一乍所谓何事？”
　　“哦！”临鸢这才想起正事，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物件交给清曜，“这是刚才有人让我带给您的，公主你不知道.....”
　　清曜接过那物件，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个信封。清曜的心脏猛然跳了两下，虽然临鸢没说是谁送来的，但她知道一定是裴泽，那么会是什么内容呢？来解释昨日为何没有请旨赐婚而是自请出征么？
　　打开信纸，苍劲的字映入眼眸-----
　　“卿见信如唔：少禹归都之日，必以战功为聘.....”
　　“赠卿环佩名曰‘多思’，吾意如斯....”
　　“恕不多言，望卿珍重。”

　　“......望卿珍重...”
　　此篇简短寥寥数言，清曜看得出生硬的语句中有多少不舍，那么，还有什么好哀怨的呢？清曜一向通情达理，心里唯一的不舒服都随着封信飘散了。剩下的大概就是为心上人担心并且期盼着他平安归来的忐忑了。
　　哪曾想，这一别二人缘分皆尽。
　　裴泽足智多谋，那寇贼虽然凶猛但大多都是鲁莽之人。如此裴泽便用里计离间寇贼，使其内部分崩离析，时机一到内外兼攻，耗时不过两月寇贼被灭。
　　大快人心，百姓皆大欢喜！可这时皇帝一道圣旨便下来了，为奖其功封裴泽为镇北将军，金银珍宝无数。
　　同时赐婚茉芸郡主，回京便要不日完婚。所有人都说郎才女貌，英雄配佳人，茉芸郡主对裴公子真是情意浓浓呢！

　　…………

　　大概是秋老虎回来的猛，本是凉凉的秋意突然又热起来，清曜自那日从皇帝的玄真殿回来之后便病了。连着几日的昏昏沉沉时常发虚汗，临鸢不敢怠慢，每每隔上两个时辰便要拿热水给清曜擦身子以免再让风一吹病得更严重。
　　老皇帝得知后这几日也是常来看望，坐在床沿亲自给自己的女儿喂药，那时他的神色总是温和慈祥的，才只是个老父亲。而非是南洛的皇帝。
　　他懊恼，或许他不该逼清曜。他不是个好父亲，三年前亲自下旨夺走了女儿的幸福，三年后又逼迫她远嫁北商.....女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不再对他这个父亲撒娇，也不再粘着公务繁忙的父亲要他哄着睡觉…
　　总以为是为她好，可清曜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她幸福呢？

　　老皇帝望着清曜苍白的脸色做了个决定，若是清曜病好后仍旧坚持着不愿远嫁，那么...
　　“陛下......公主，公主醒了！”守在一旁的临鸢是最早发现的，清曜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眼睛微微的睁开一点。
　　“快！快传太医来！”老皇帝欣喜不已，急急的吩咐临鸢。
　　“是！”临鸢匆忙着就跑了出去找太医，此时已入夜，皇宫里有太医院太医轮流留宫值班的规矩，所以当刘太医被这年轻的小丫头扯着往外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简直要散架了！
　　经太医诊断，清曜已无大碍，多亏临鸢这几日的细心照顾才让清曜好起来。老皇帝听说之后下旨赏了她黄金百两，临鸢看着老皇帝的和蔼的笑容战战兢兢的接旨了。黄金百两，她在宫里见过最多的是清曜的首饰，这么多银两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父皇？”清曜这几日迷迷糊糊，梦里梦的是从前的事，恍惚间听的又是旁人唤她的话，浑然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觉身上乏力而且脑袋昏沉。这一觉睡得极为不舒服，灵台浑浊不清。
　　老皇帝听完太医的诊断才放下了心，坐回床边拍了拍清曜的手：“未晞，你这几日要吓坏父皇了。不过太医说你现在没事了，朕便放心了不少...”
　　“让父皇担心了，是儿臣不好...”清曜虚虚的靠在床边，观察着老皇帝的脸色，她突然发现年轻时俊朗意气风发的父皇现在脸上已经有了苍老的细纹，鬓角多了许多的花白，只是看着自己时的宠溺从没变过。
　　他也只是一个希望自己好的老父亲，但又因为他不仅仅是个父亲更是南洛的皇帝，所以有很多事情迫不得已而为之，比如让她去和亲......
　　“嗯，朕......”皇帝顿了顿，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朕这几日想了很久。未晞，朕和皇后只有你一个孩子，皇后去得早，朕答应过她，这一辈子一定要让咱们的未晞幸福快乐...”
　　“父皇...”
　　老皇帝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道，“和亲一事，朕想，若你不愿大不了让北商与我南洛开战。”
　　清曜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老皇帝要说这种话，自己这一病倒是刺激到了他，引起了老皇帝的愧疚。竟然决定不和亲了么？
　　可是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和亲的后果清曜非常清楚，边境的十几万大军会马上攻破南洛的边关，然后战火会蔓延整个南洛。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惨痛的画面，一个个的百姓会妻离子散，南洛与北商将士们的鲜血会洒在这片大地上，战役之后南洛就算可以扛下去，但是离灭亡不远。不是被北商灭掉就是被其他国家‘坐收渔翁之利’。
　　而那个人……正在肃遥关与北商雄军对峙，若北商铁骑踏破肃遥关，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和关内百姓将士。
　　生逢乱世，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家也身不由己。
　　“父皇，您一直都那么宠爱未晞，几乎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了我。”清曜难得撒娇一回，窝在自己父亲怀里，眼泪却像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现在，身为南洛的公主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南洛得到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少禹，未晞与你再无可能了…
　　清曜心里念着，狠狠的闭上了眼睑，语气显得异常悲伤，哀莫大于心死。
　　“父皇，儿臣…答应和亲…”
　　“未晞，朕的好女儿，委屈你了！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老皇帝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但他不仅是未晞的父亲更是南洛之君。
　　这个女儿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啊。
　　老皇帝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拍着怀里女儿单薄的背。心道：心儿，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咱们的未晞在北商能无忧无愁…
　　皇家里难得的父女深情在这个将要诀别的夜晚中。
　　公主决定和亲的消息一经扩散，几乎全南洛上下都知道了，都城有些百姓为感念公主的大德甚至连续几日在皇宫正门前进行叩拜。朝野上下无不上表嘉奖公主明德。
　　时间飞快的过去了一个月，离清曜启程去北商的日子越来越近，边境也传来了好消息---北商为了表示诚意已经撤军回关内，且一半先行班师回朝，另一半留下护送清曜公主凤驾。这个消息让边关将士得以松下一口气，整个南洛才从内乱带来了创伤中要有了一丝蓬勃的生机。
　　南洛嫡公主出嫁无论如何都要隆重的。老皇帝从国库中取出一块十分罕见的和田红玉命人细细雕琢，做成两个莲花状的玉佩，名为“并蒂”以此作为清曜的嫁妆。令太子亲自随行，护送出关。让清曜嫁到最风光---这大概是老皇帝如今唯一能做的弥补。
　　启程那天，全城鸣起礼炮，万人空巷的场景第一次出现在南洛都城。百姓们高声呼唤“公主千岁。”，并且送上自家做的一点心意，清曜一一命人收下，后来清点之后发现七七八八的居然放满了整整三个马车。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但想想以后想吃到南洛的食物大概是很难了，又显得难能可贵。便是能储存的储存起来，需要尽快解决的就当路上的干粮点心。
　　再说，这可是千家饭啊，听说吃了会有福气。

　　北商都城---南誉王府
　　北商地处稍北，一入冬便冷得很，今日也下了雪只是比往日小上一点。南誉王府门口有一大片被人为清扫的空地与别处白雪皑皑相比显得不很和谐。
　　一辆马车缓慢的行驶过来，门口的侍卫认出这是自家王爷的马车立刻下跪恭迎。驾车的小厮‘吁’得一声，骏马仰头哼哧了几声从鼻子里喷出几团白气，才慢悠悠的踩着蹄子停下。
　　车里先下来个人，穿着便于行动的短袍披了轻裘，手中握着一把佩剑，看样子也是侍卫。
　　商慕渝从他之后便出来了，只见他身长七尺，身材虽不似一般男子那样伟岸，但也挺拔修长。
　　他身披银色狐裘、着宝蓝色朝服上绘祥云腾有四爪青蟒、腰缠玉带、琳琅环佩；再看他金冠束发，眉飞扬入鬓，目若朗星；俊丽中带有几分阴柔，气质也显温和，非但没有因为这些枷锁而俗了，反是相得益彰！
　　实在配得起北商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老奴恭迎王爷回府。”从府里出来个老管家，虽说上了年纪听着声音倒还精神。至少商慕渝听了这十几年也没觉得哪里变了。
　　商慕渝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府门，老管家紧跟在后不忘嘱咐：“王爷，老夫人吩咐了，让王爷回府后便去佛堂。”
　　“本王知道了，待本王更衣之后便去。”商慕渝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示意两人都别跟着，只身一人走进了王府的西林苑。
　　南誉王府大抵分为——北武场，南艺阁，东西两林苑，中堂，品正园以及杂园。其中又得细说：
　　北武场是王府中商慕渝用来收藏兵器，练习武艺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小型兵器库。
　　南艺阁顾名思义，就是藏书，字，画，以及乐器等此类有关于艺术的地方。可以过这是除了北商国库以外都城中宝贝最多之处！
　　东西两林苑，都是王府中住人之所，现在商慕渝住的是西林苑，老王妃则居东林苑，一般王府并不会来什么客人，所以客房也就闲置了很久。
　　中堂是王府核心的地方，中有会友宴客之所，左侧朝西之处设有佛堂，右侧朝东为祠堂里面供奉北商历代南誉王的牌位。
　　品正园在南誉王府的西北角，中有阁楼水榭、九曲回廊、假山、花鸟鱼虫，风景独好。
　　杂园则与品正园相对，位于东南角，因为管的是王府里衣食住行，所以名为杂园。府中下人除去贴身伺候的都住在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