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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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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做过一个梦。准确来说,我做过很多梦,但只有这个梦让我觉得它很真实,像是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实现。
梦中,有我和米未,还有爸爸妈妈。
夜色正浓。我们本来好好地走在路上,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交谈。
后来,不知说到什么,我和米未吵了起来,爸爸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说话,妈妈像是影子一样站在爸爸的身侧。
米来,你一直都这样。米未略带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嘲讽的说到。
我有点生气,又有些难过。什么叫做一直都这样?
可是梦里整个人像是受了禁锢,不能自如的行动,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只能任由一股气在胸间憋着闷着。
突然米未提议,我们去洗澡吧!爸爸妈妈欣然同意。
现在,洗澡?话题未免跳跃太快。
“米来,你不会要说不吧?”米未挑了挑眉。
我抬头看了看天,将有些单薄的透风的外套裹紧,跟上已经迈步离开的爸爸妈妈。
“小短腿。”米未说着越过我,跑到爸爸妈妈身边,牵起他们的手,笑意盈盈的看了我一眼。
我从来没有看过米未比今天还要令人讨厌。我发誓。
“妈妈,等等我。”我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跑到妈妈的身侧,像树袋熊一样环着妈妈的手臂,又小心的瞪了米未一眼。
她像是毫无察觉,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看。
“到了。”声音很轻,好像是米未说的,可又像是从空气里传来。
爸爸妈妈停下,我冷不丁撞到妈妈的后背。
“米来,不要总是这么冒冒失失。”妈妈的声音有点沙哑,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像极了濒临怒火燃烧的前兆。
“对不起,妈妈。”我乖巧的松开了妈妈的衣服,探出身子,一愣。
眼前是一座黑黢黢的大楼,高耸入云。
“洗澡还是属这里最舒服。”爸爸发出一声喟叹,妈妈点头。
“这里是哪里?”我疑惑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里是澡堂啊。平时我不都带你来这洗的吗?”妈妈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我说了什么糊涂话。
欸?是吗?可是,我们平时去的不是这样啊!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好了。
米未沉默的看了我一眼,率先越过我进入。
我慌张的看向他们,大脑急速运转,想要拼命组织语言去阻止他们进去。
这里很不对劲。拜托,快点离开这。
我跑到他们的眼前,努力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拦。
妈妈,离开这,我害怕,我近似哀求的念到。
米来,别捣乱。声音很小很轻。
他皱着眉,右手轻握半拳,两指捏着镜架一侧,似是有些苦恼。
我渐渐停止挥舞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停止,背过手看着爸爸。
然后,我本能的侧过身子避开,看着他们越过我,渐行渐远。
现在,离开或者进去。
那只是一个梦,米来。你该清楚我对于去你的梦中找一个澡堂子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请不要再问我为什么说“你总是这样”这种我没说过的话,好不好?
可是,那像是真的一样。你真的没有想对我说?或者其他的我也是能接受的。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说。
在米未连连后退,然后猛地一下将自己摔到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好一会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喊道这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终于决定放弃追问下去。
米来,你该好好与人相处,你要知道你的圈子已经窄到只能放下一个南方了。有空和别的小朋友出去玩,这样你就不会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干部一样。
米未不止一次这样说过,她也致力于在周末的时候带我去拓展圈子,哪怕是出去在图书馆或书店待一个下午也好。书店,那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我遇见了林池。
米来,你的人生不该除了散步就是做梦。说这话时,米未眼神晦涩的看着我,像是藏了一种难言的忧伤。
看起来真像是一回事。
我试探性的将手放在米未的脑袋上,米未略带困惑的歪过脑袋。
然后,随着米未的动作,我也移了一下手的位置。不过,这次只是将手放在米未的头顶上方一段距离。
米未又摇头晃脑的动了几下,我也轻微的移动了一下。
好一会儿,在米未终于要恼羞成怒时,我揉了揉米未的脑袋。头发温热,很柔软。
又轻轻地拽了一下米未的发梢,发丝柔韧很健康。然后,我不紧不慢的将手收回插在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说道,现在,我相信,你不是梦中的米未,你比她要蠢得多了。
不过,你比她要可爱的多。米未看起来很伤脑筋一脸无语的看了看我。
离开或者进去。我讨厌陷入两难的选择。
那么,最后你是一个人离开了还是进去了?林池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我没有想过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还算不上特别熟的林池,或许只是因为此刻他在试图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而且米未从来没有问我这个梦的故事是否还有结局,当然我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意愿。我是信赖她的,但我同时也害怕,她发现我隐藏在心里的想法,准确的说,我害怕梦中的情景会在现实里上映。
可是,现在,我想要告诉林池,即使他也许会恶劣的说道,米来,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那只不过是梦而已,不要将现实与梦境混为一谈。他总能以他的方式强迫我清醒,乖巧听话的从自己划得自以为安全的圈子里走出来,即使是慢慢腾腾的挪着走,他有的是耐性,擅长等待,但他需要你迈出第一步。
他讨厌无意义的等待。
林池双手随意的搭在桌子上,食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但腰身依旧挺拔,很少有见到林池松懈过。他像是一只收了爪牙的猎豹,伺机而动,你以为安全无害,但恰恰会在你恍惚大意的时候给予你致命的一击。
我曾经和米未这么形容过林池,米未当时听得乐不可支,随即将这话又传到林池那里,美名其曰是听听来自小孩子世界真实的声音,我知道后整个人想要就地撕开一条缝钻进去。好在再遇到林池后,林池没有提到任何那种我以为会有的取笑打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不怒不喜的看了我一会儿,就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揭过,不再提起。
我嗓子突然发干,小声的喊道:“林池。”
林池停下食指的敲击看了过来,黑色的眼眸里有一种让人沉静放松的力量。在他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以为他的世界只有你,让人心动。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一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父亲想要杀了我。”
他一向如此冷静自持,即使我说了这种听来不像样的话,林池脸色不变的看向我,只是身体略微弓起,像是一触即发,越加紧绷挺直。
梦里,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融入了黑暗。我压住心里的害怕,试图冷静下来。
在寒冷的风中,我的手脚越加的冰冷僵硬,但脑袋却格外的清醒。望向身后已经熄灭的灯光,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仿佛浅眠着一只巨大的怪兽,而现在,它就躲在角落的影子里,在窥伺你。
想象这种东西,只会越想越是害怕,徒增恐惧。我不再多想,赶快向他们追去。可是,也许是我想的太久了?等我终于决定好时,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先离开了。
我转身望着四周,这座大楼的内部与我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头顶的上空有着无数的楼梯盘旋交错,可我却找不到哪里是攀爬楼梯的入口。
楼里很空,没有任何人。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米未。在我大声的喊了一声米未,楼里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一句米未米未后,我放弃了用这种方法寻找他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梦里,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我觉得这不像是真的,即使看起来那么的真实。我想要醒过来。
你说,在梦里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吗?我看向林池,疑惑的问道,林池安静的听着,没有回答。
我也并不是很需要他的答案,因为我心里明明隐隐约约知道答案,也许能,不过这不重要。我没有从梦中醒过来,梦还在继续。
没有可以攀爬楼梯的入口,我在原地转悠了许久,终于选择刚刚一进入这座大楼时便看到但选择性回避的电梯。
我手指尚且灵活,没有被完全冻僵,我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没有任何前兆的电梯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此时我已经没有选择,只能进去。
电梯内很干净,电梯的壁面很剔透,平滑光亮的像是镜子一样,能够清晰的将人映出来。我不敢东张西望,对于电梯我记忆里本能的有着不愿想起的抗拒与恐惧。
电梯一直升一直升,我才突然想起我没有按上到几层楼。而此时电梯还在上升。
然后,我的余光里发现不知何时起,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蹲在电梯的角落里。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低着头隐在阴影里,我看不见他的长相。但从他即使放松但依旧显得蓄势待发的姿态看来,应该是一个成年人。他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有力的并拢紧握着一把镰刀。
这是一把黑色的镰刀,长长的刀柄被男子紧握在手里,刀口锋利,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我这才注意到男子只有一只手露了出来,另一只手却是藏在衣袖里,或者,正在滴血。
突然,空间似乎在扭曲改变,电梯的内部不断地向外延伸,这个男子仿佛可以穿过电梯的一道壁面进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另一道壁面出来。
血还在流,湿了地面,染红了男子所在的角落。男子却是毫不在意的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一点一点的摩挲着镰刀的刀柄,就像是高贵的死神在亲昵的抚摸着他的权杖。
“那个,你的手臂还在流血。”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虽然此时此刻的一切都很不正常,比方说现在,不知道真是撞鬼了还是碰到了神经病,但是我却反而提不起害怕的劲头,只想说人身体里的血毕竟不是水龙头里的自来水,一转一扭哗哗的不要钱的淌。
“米来,下一个是你。”男子声音很低,有些耳熟。
我一愣,又仔细的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想着他究竟是谁。
男子缓缓的抬起头,面容严肃而冷峻,眼睛幽深,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爸,爸爸。我小声的惊呼道。
然后呢?林池问道。
自然是吓醒了。我心有余悸的说道。
林池没有取笑什么你爸倒是比神经病和鬼可怕,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梦,对吗?”
对,你说的没错。没有出乎意料,我一点也不奇怪那是爸爸,反倒看清他的面容时,我心里生出了果然是他的想法。
突然,脑袋被弹了一下,不轻不重,却像是一块救命的浮木让溺在情绪里的我清醒过来。我瞪向他,给我理由。林池却是无辜的笑笑,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嘴里却说着极其刻薄的话语:“你发呆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是在难过好吗?对于这种令人无语的理由我却是冷静了下来,没有了想和林池生气的意图。
如果,难过的是米未,林池一定会默默地递给她一张面纸,然后以一种温和理智的态度劝导安慰她。总之,就是区别对待。
因为林池说过,心就是长偏的,所以会偏心。那么,米未就应该是那个理所当然被所有人偏心的人。
可是,林池,这些人里包括你吗?我望着林池安静读书的样子,想要问却终究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