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总是在磨刀》七月凝

4、执念

　　于是她开始仔细留意琢玉的地形和位置，策划着如何出逃。
　　然而她明显是低估了琢玉中看守的力量，也过于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所以虽然她一直在想办法找机会，却始终没能真正离开琢玉一步。

　　好在她也明白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一时没有办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慢慢摸索计划。

　　但是她与含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并不会因为心里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而耽搁。

　　齐先生曾说过，一个最好的谍者，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狠厉果决的心肠。

　　但这绝不代表武艺不重要，它至少能在身份暴露时留一分生的余地。

　　进入琢玉以来，她们二人的饮食都万分讲究，说不上有多好，却绝对荤素有数。为的就是调理好身体，易于习武。

　　所以很快，她们开始学习武艺。

　　素质以为这门功课也会如同以往的一样，会安排教习师傅过府授课。

　　所以那日当她踏入琢玉后园的武英堂后，看到穿着一身烟灰色劲装的人时，便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素质走过去，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主公。”
　　含章落后她半步，不知为何没有出声，她回头一看，发现她竟是在走神，素质连忙偷偷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含章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公子安好。”

　　齐先生眯了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含章，你该叫我主公。”

　　这件事其实素质也注意到了，含章一向性格温和，唯独在这件事上倔强的很，从不肯开口尊称齐先生一句主公。

　　因为这件事，含章吃了很多苦头，但是就是不肯改口。

　　流采平素里掌管琢玉中的大小琐事，对她们也算是客气，可若她们行止有任何过错，下手也从来不会留情面。

　　她不会在含章身上留半点儿伤痕，却照样有办法折腾的她死去活来，至少每次含章被送回漱月小榭时都苍白着一张脸。

　　素质与她熟识后便会跑去照料她——她必须尽快恢复身体，纵使她聪颖非常，也不能完全无师自通那些策谋心术，若耽误了课程，少不了又该受罚。

　　她难过的看着含章苍白的面容，问她何必呢？

　　含章和衣躺在床上，摆了摆手，轻声说：“人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执念的。”

　　素质摇摇头看着她，说道：“我不懂。”

　　含章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即使这种情况下还是很温柔地说：“你还小，慢慢地，见过一些人，一些事，你自然就会懂得了。”

　　说着似乎是陷入了什么久远的记忆中去，有一时的失神，回过神来又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得。”

　　她不明白含章前后矛盾的话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只是看着手中漆黑的药汤，若执念是这么苦的东西，那确实还是不要有了。

　　她以为齐先生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怪罪含章了，毕竟上次书房中含章也是称他公子。

　　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又提起了。

　　她虽不知含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但是此时她猜不透齐先生这会儿究竟想如何，一时有些慌张。

　　念念不忘过去，认不清如今的身份，这是大忌。

　　于是素质连忙跪下，“禀告主公，含章她不是故意的，求您别怪罪她！”

　　齐先生轻轻地哼了一声，“唔……既然她不肯开口，你又为她求情，那便也由你代她受罚，如何？”

　　她想到流采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心中害怕的不行，但是她也知道，自打入秋以来，含章就有些不舒服，前日还在喝药调理身子，是受不得青七的那些手段的。

　　于是她跪在地上，压下心中的恐惧，叩头领命：“素质遵命。”

　　含章突然上前拉起她护在身后，很是有些不要命的对齐先生大喊：“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竟是哭出了声音，她从没见过含章哭，含章性情柔顺，却比她坚强许多，即使是当初刚来到琢玉，终日惶惶，也不见她半分软弱。

　　她感动于含章对她的这份真心，却还是不明白含章为何始终不肯开口叫齐先生一声主公。

　　“我为何不能这样？你们两个的命是我给的，你既不懂感激不听管教，那就让素质来提醒你一下，如何是尊卑有别。”

　　说着武英堂外就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进来满满一桶清水，将素质拉着趴在那木桶的边缘，按着她的头沉没在水中。

　　素质整个脑袋都浸泡在水中，觉得自己就要憋死了，后脑却一阵剧痛，是有人粗暴地拉着她的头发将她拉了出来，却还没来得及容她缓口气，就又被按了下去。

　　她终于知道含章从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素质觉得她今天可能就要折在这木桶里。
　　这木桶若是知道淹死的是一个公主，在桶界也算是一代传奇了吧。

　　最后当然她并没有淹死，因为当她第四次从水里抬起头时，含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她浑身都在颤抖，埋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却能听得出她喉咙间死死忍住的哽咽，她说：“含章知错，求主公放过素质。”

　　站在前面的的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开心或是满足的样子，他转过身时，含章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素质却看到他死死攥住的手。

　　她浑身湿透躺在地上，只看了一眼便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听到那人一贯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和他离开的脚步声，“今天便这样，明日你二人休息一天吧，后天正式开始习武，由我亲自教授。”

　　他走了之后，含章爬到她身边，拉住她冰凉的手，她勉强睁开眼睛对含章笑了笑，才发现含章的嘴唇都咬破了，鲜血和她满面的泪水混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有些凄艳。

　　素质冲她笑了笑，轻声说：“我早上还说喜欢这套练功服，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成了这个样子，真是狼狈极了。”

　　她本来是想逗含章笑，却没想到含章拉着她的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那样，哭到声音都有些扭曲。

　　素质侧过头闭上眼，不懂明明受罚的是她，为什么她比她还难过。

　　但是她还是努力握紧了含章的手。

　　别哭，我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