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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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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樱和明华的渊源颇深,她二人的额娘是亲姊妹,又都嫁到了乌拉那拉家,按理说二人的感情该是极好的。
只是明华是长房长女,阿玛又是正黄旗主,而沅樱的阿玛只是乌拉那拉氏的旁支,没什么大的本事,只能靠着乌拉那拉家在朝里谋了个官职,远比不上明华的阿玛。
因此明华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姨母这家人,自个儿都没什么本事,养出个女儿也这么没脑子。原本该按着乌拉那拉家来论,称她个堂姐,偏姨母只想着巴结额娘,从小儿就让沅樱“表姐表姐”地唤她。
幼时明华还愿意带着沅樱玩儿,年纪大了就真个儿是看不上她,偏她还觉得表姐是性子不好,才一时好一时坏的,心里是一点儿都不通透。
此刻沅樱就想着,表姐一定是太得宠了,地位又尊贵,才越发性情多变,一时是又羡慕又害怕,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喏喏道:“沅樱不敢……”
明华这场气一是气沅樱不长进,二是气自己伴君几载都揣度不了圣意,总是会惹得皇上不快。
“你真是,”明华收了面上的怒气,可还是一字一句道:“认错认得极快,就是不见改,日后绝对要管住自个儿的嘴,这不是你自家府上,阖府上下都让着你忍着你,便是在本宫这儿,都不许混说。”
沅樱只道表姐这是快消气了,就将身子在绣凳上坐实了,话都没听进耳里,只想着快使表姐消了气,极快地道:“沅樱知道了,娘娘放心吧。”
明华看沅樱这般仍是气恼,还想再说她几句,锦心忙轻声提醒道:“过不了多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娘娘好生同沅樱小主话会儿家常吧。”
听锦心这样讲,明华才算想起了正事儿。明华这个人虽然喜怒无常,好管不住自个儿的脾气,但好歹从潜邸里就跟侧福晋、格格们打交道,性子终究是稳了不少。
她总算压住怒气,放缓了声音同沅樱道:“你别总是嘴上说,本宫的话你得往心里去,”看见沅樱点头才又继续道:“今日宴上万岁爷领走的那个秀女你可认得?”
“我认得,我可认得了,选秀那日她便踩了我一脚,心气儿高得很,怕是连娘娘她都看不进眼里去呢。”沅樱一边打量明华的表情,一边告状,只是没敢说自己拿贵妃表妹的身份出来压人。
明华见她说不到点子上,有些不悦,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她在储秀宫里为人如何?可有相熟的秀女?”
一回到惠阳殿,明华就调了册子来看络颜的家世名姓,找沅樱来是想再多了解一些。
“她整日里闷在房里,不常见她出门,”明华的诞辰言恪却去宠幸了络颜,沅樱想表姐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心底里暗暗高兴,恨恨道:“她心气儿可高着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可是谁都瞧不上眼,”忽地想起来首个封位的云绛,继续说:“倒是跟刚封位的乌雅察云绛有所来往。”
起先明华还真没怎么注意云绛,虽然万岁爷嘴上说了封她个常在,可却只瞧了一眼就拉着络颜走了,在明华眼里,自然是姿容上乘又今夜承恩的络颜威胁大。可经沅樱一提,她倒觉得云绛可以一用。
“哦?你继续说。”
“嗯……”沅樱一时不知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在储秀宫里也没整日盯着她们,只好将悠若拉出来,“那个云绛长得一般,性子也慢,脸上总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表情,”沅樱面上有些轻蔑的神色,“她跟郭络罗悠若关系更好一些,俩人整天姐姐妹妹的,看着就心烦。”
明华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底,早就觉着沅樱碍眼,听她说完就象征性地赏了些东西,让锦心送她出门。
“娘娘,您可要歇下了?”锦心将沅樱送到殿外,又唤了小宫女掌灯送她回储秀宫,这才折回身来伺候明华。
“如今榻上他人安睡,本宫还如何睡得着?”
锦心知她是有些忌惮络颜了,忙道:“娘娘是什么身份,萤火之光如何争得了娘娘日月之辉,娘娘莫要为这等小事伤了身子。”
明华踱到床边, “这络颜既然能让人全都瞧出了她心气高,想来也不是多难对付,本宫倒不是忧心这个,”她缓缓坐到床边,神情落寞,“只是没了这一个络颜,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这一届秀女已经入宫了,往后还会有秀女入宫,”她慢慢抬手,护甲触到脸上,“本宫又如何能比得过这些娇艳的花儿呢。”
锦心还想再劝,被明华止住了。她想固宠,也想得到后位,那就必须生个阿哥,无子傍身,她总难心安。可惜生了温念公主后,一直没再怀上,这已经是明华的心结了。
“明日备两份礼送到储秀宫去,给云绛的那份儿,重一些。”明华最后吩咐道,尔后便睡下了。
而储秀宫这边却热闹得很,言恪派人传旨说要把储秀宫的正殿收拾出来先给络颜住着。这承恩殿从未住过人,一时打扫起来十分麻烦,内务府又派了许多宫女太监来,动静大得让人难以入睡,当然,这些秀女们睡不着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太过喧闹。
“什么时辰了?”云绛和衣躺了会儿,也被外边的动静吵醒了,“怎的如此喧闹?”
子衿和青青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给主子说,还是青青大着胆子解释了一通。
“这样啊,那想来万岁爷是想秀女们都封位之后再安排住处了。”云绛坐起身,让子衿和青青为她洗漱,准备歇下了。
子衿她们还怕主子心里不舒服,都不出声儿地伺候云绛躺下,屋里静得能听到她们细微的呼吸声。
子衿轻手轻脚地福身退下了,青青睡在榻边给云绛守夜。
云绛躺在床上,此刻闭着眼却全无睡意。
重生之后一些事儿同前世有了细微不同,渐渐地很多事都跟前世不一样了。除了对言恪多一些了解,她就跟没重活这一生一样,前方还是充满了未知。
前世里秀女们封位之后,言恪总时不时地来她宫里坐坐,虽非盛宠,但对她还是不同的。往后许是对她有了感情,言恪更是偶尔会在她面前吐露情绪,也常常是怒气冲冲地来了,同她坐上一个时辰,或看她写半个时辰的字儿,离开时就又是那个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天子。
也许正是有心人发现了言恪对她的不同,才会趁他冷落她、禁足她的时候下毒害她。
她是想着这一生先韬光养晦,不做出头之鸟,也想着假如络颜先得宠,她再想法子去接近言恪就不会太招人眼,现下事态正按她所设想的发展着,可她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言恪看起来对她毫无兴趣,曾经的枕边之人,曾经全心所系之人,根本不知她同他经历过什么,只将她当陌生人。
他也不知,她再见到他有多难过,难过他前生的不闻不问;有多恨,恨他的无情冷漠;有多,欣喜,喜还能再见到他,哪怕他什么都不知。
他此刻,应该正沉浸在温柔乡里吧。饶是他一心扑在国事上,到底也正值盛年,如何不喜欢美艳娇丽的女子?
云绛无声地流着泪,泪水浸在枕头上,湿着她的脖颈,在这夏夜里冷着她的心。
她不敢再顺着方才的思路想下去,只能强迫自己去想别的,想这是自己想看到的,这是为了找出前生害她的人所必须的,这是她想争权夺宠所该经历的。
没有经历,哪有成长呢?只能真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才能百毒不侵,在这冷箭难防的后宫立足。
不知辗转了多久云绛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也没睡多久,又被吵醒了。
“小主,您要起夜吗?”青青听到云绛披衣起身的动静,揉了揉睁不开的双眼,强撑着起来伺候。
“外面什么动静?”云绛摇了摇头,自顾自踱到窗前,开了条缝儿。
原来是络颜被养心殿的人送回来了,想是有些她惯用的东西没拿去正殿,此时几个小宫女正来来回回地往承恩殿拿东西。
“啊,奴婢还以为皇上要留络颜小主过夜呢。”
青青在身后惊道,云绛关了窗示意她去倒茶,“别混说,万岁爷是极注重规矩的。”
看青青一副不解的模样,云绛接了茶,抿了一口才又说:“只有妃位以上的主子才能在养心殿伴驾整夜,万岁爷不会在宠幸新人的头一夜就坏了规矩的。”
放了茶杯,她不由得自嘲,他果然还是她所了解的他,绝不愿意在起初就落人话柄,但也不会全然按规矩来,让那群大臣以为他好拿捏。
“时辰尚早,小主再歇会儿吧。”青青早觉方才失言,怕主子心里不快,这会儿不敢再提万岁爷,只劝着云绛去睡。
云绛依言起身往床边去,心想这会儿言恪也要起身准备上朝了吧,他从不许自个儿懈怠的。
第二日,云绛夜里没睡好,只好让子衿多为她敷些脂粉,各宫里的主子也将礼都送到了储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