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五分》李瘦桐

74、阴差阳错

　　唐天歌望向肖老人，满是感激的神态，别人只要微微一动，一神一态，则武功、想法皆逃不过肖老人的眼睛，以肖老人的眼光岂不知慕亦萱绝无危险？
　　唐天歌和幽冥岛是比赛的当事人，就算今晚唐天歌死了，以肖老人的身份也势必不能搅和这趟浑水，只能看着一切静静旁观。
　　慕林枫却心中一凛，见姜西陵果然扑向慕亦萱。一鞭挥向慕亦萱，招招抢攻，竟是玩命的打法。
　　慕林枫转身向姜西陵掠去，唐天歌可以随他去了，但是小妹却不能受到半分伤害！
　　只是没想到姜西陵的长鞭就要打到慕亦萱的时候，慕亦萱方才轻轻一动，姜西陵几乎没有看清她的动作，慕亦萱却已轻轻巧巧退到三尺之外。
　　静虚宫主的女儿，再怎么弱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姜西陵大惊失色，慕林枫的长剑已经把她笼在剑光之下，剑光点点，浮光跃金，一刹那的闪烁炫目，竟是毫无可避！
　　慕林枫一招‘黄河九曲’，点点鲜血从姜西陵身上喷射而出！她的身上衣衫破裂，道道剑痕遍体鳞伤，委实可怖。
　　唐天歌闭起双目，没有半分表情，就像没有看到姜西陵已经死在慕林枫的剑下。
　　慕林枫痴痴望着慕亦萱，半晌，才叹了一息道：“小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知道，以她的功夫压根伤不到我。”
　　慕林枫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到她和你玩命我真怕伤着你。”
　　“哥哥，一会儿对敌幽冥岛，你有把握么？”
　　慕林枫长剑一挺，直指唐天歌，恨声道：“他能做到的，我慕林枫毫不输他！”
　　自从十一年前，自己输给这个人，输掉了一切权柄，荣耀，甚至妻子！自从那天以后便不曾懈怠与自满，心付剑道，他相信，总有一天会凭着掌中一柄剑把这一切都赢回来！

　　慕林枫长剑轻轻往前一送，却被慕亦萱阻止住了。
　　慕亦萱轻声道：“不，哥哥，让我来吧！他欠的只是我一个人。”
　　慕林枫把剑递给她，她摇了摇头。
　　慕亦萱屈膝跪在唐天歌面前，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泣不成声。
　　慕林枫在一旁提醒：“小妹，动手吧，现在不是念旧情的时候。”
　　慕亦萱道：“哥哥，你说的是。”慕亦萱站了起来，闭上眼睛，掌上提气用力朝唐天歌天灵盖拍了下来……
　　但是唐天歌却没有死，他身子一动，向左滑移几尺，竟然从掌下躲了开去……怎么可能，唐天歌分明无药可医啊！
　　“阿萱，你听我说……”唐天歌道，随后发现自己暗中凝聚的几分内力又在刚刚化为乌有，黯然垂下了头。
　　“你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唐天歌，你好有什么能辩解的？”慕亦萱掩面哭了起来，慕林枫皱了皱眉头道：“小妹，本来我不是慕家的嫡亲传人，这杀父大仇也该你自己动手，但是你累了，我来吧？”
　　慕亦萱只是掩面低泣，并不理他。

　　就在此时一曲笛声悠扬飘过，这笛声太过不同，仿佛有种尖锐的味道，听到这笛声，慕亦萱身体一震，尖叫一声，直直向后摔倒在地。
　　慕林枫也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非但慕林枫，还有慕亦萱，唐天歌都惊诧不已。
　　慕亦萱轻声道：“这曲子是白萱歌？”
　　慕林枫点了点头。
　　“天音阁的那个玄铁打造的天外笛？”
　　慕林枫点了点头。
　　“那一年她确实伤在你的剑下并且坠落静虚宫后面的悬崖？”

　　慕林枫点了点头：“那悬崖深不可测。”
　　“你下去找过尸体？”
　　“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悬崖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慕亦萱突然似是想到什么，面色刷——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哥哥。”
　　“嗯？”
　　“笛子，那个尸体上可曾有笛子？”
　　慕林枫也是一惊，道：“莫非不是她？”
　　“她若没死怎么办？”慕亦萱无助地望着义兄。
　　“莫怕，有我在。”纵然自己死了也要保小妹周全，慕林枫暗自想道。如果十一年前没有唐天歌，小妹便是自己的妻子了。

　　原来静虚宫主慕婴有两个女儿慕一萱和慕亦萱，因天资问题慕婴格外疼惜慕一萱。后来还百般绸缪把慕一萱送到天音阁学艺，准备让这个女儿继承静虚宫的一切。

　　但是慕一萱回到静虚宫的时候，慕林枫却发现小妹越来越不开心了。后来才发现自从这个大小姐回来，义父义母便把一切的爱意和关心都给了大姐，难怪小妹不开心。
　　慕林枫既是不满义父偏爱慕一萱而冷落小妹，又害怕慕一萱回来自己在静虚宫的地位权益得不到保障，自是十分厌恶这位静虚宫的继承人。

　　慕一萱冷傲，清高，又深得父母喜爱，她有骄傲的资本，像她这样的人就算把骄傲挂在脸上，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唯一觉得不对的人是慕林枫，因为她的存在，小妹便会不开心，自己也不开心。小妹没了爹娘的宠爱，自己没了权利保证。
　　慕林枫越想越觉得不对，直到有一天，心生毒计，必须让慕一萱在静虚宫消失。
　　慕林枫暗自约好小妹和慕一萱到静虚宫后面的凝碧崖去。布下埋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伤了大姐，把她推下凝碧崖。

　　小妹当时吓坏了，，只是哆嗦在一边，慕林枫走到她身边：“小妹，她是自己失踪的。”
　　小妹大病一场，随后更加沉默寡言。
　　也因大小姐的失踪，慕婴恐不敌幽冥岛而为小妹征婚。
　　慕林枫每想到此事便苦笑，如果慕一萱没死，就让她继承静虚宫好了，自己和小妹结为夫妇不也挺好？结果后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慕一萱是没死回来了么？

　　一阵笛声飘来，一叶小舟在湖面上泛着月色飘来。一个白衣女子独立小舟上，短笛横吹，神情淡漠。似踏着月中霜雪凌波而来。
　　唐天歌依然双目紧闭，静坐在地上。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个女孩子是她啊！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笛声，她的笑语，她的模样。
　　那女子见是唐天歌，冷笑道：“真好，欠我的都在这儿，一个不差。”
　　说罢，走到唐天歌面前，媚然轻笑，倾国倾城的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却透着一丝妖媚。“肖郎，你记得我么？”

　　慕亦萱懵了，慕林枫也懵了。唐天歌怎么成了慕一萱的肖郎？慕亦萱忽然怔怔地看着唐天歌，这是自己的丈夫么？他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
　　唐天歌望着那个女子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也该知道。”
　　那女子冷笑一声，厉声道：“你是找我灭口吧！”手掌起处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像唐天歌拍下，如此凌厉的掌力，连肖老人也极为动容。唐天歌更是暗度自己毫无内力只怕不刻便要粉生碎骨！
　　慕亦萱突然高声叫道：“姐姐，莫要杀他！是我害死的你，你的对手也不是一个垂死的人！”

　　唐天歌却淡淡道：“阿萱，你闪开，让她动手罢。”
　　慕亦萱呆住了，怎么这她一上来就要杀唐天歌？而唐天歌和她似乎很相识的样子，而且很亲密，慕亦萱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衣女转而对着慕亦萱笑道：“小妹，我没有死透，你是不是很失望？”说罢又朝着慕林枫笑道：“弟弟，你呢？你是不是也很失望？”
　　这下又轮到唐天歌一脸懵逼，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她是慕亦萱的大姐，被她差点害死，又遇到唐天歌被他抛弃，于是转而上了幽冥岛的贼船？唐天歌倒抽一口冷气。与慕亦萱对视一眼，均觉情势复杂。
　　所以，她与自己有仇，与慕亦萱有仇，自己与慕亦萱也有仇，如今只能靠平衡三方关系来尽量争取活路了。
　　唐天歌望着慕亦萱，柔声道：“阿萱，其实我不是唐天歌，我叫肖璁。”
　　“我知道了。”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依然是清冷的眉目。淡漠的声音飘进唐天歌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
　　“肖郎，其实你打算前去静虚宫的时候我就决定，倘若你肯为了我而放弃前去征婚，我就去夺回静虚宫给你大展宏图。只是……”
　　唐天歌苦笑：“小晚，小晚……”他神情而反复地念着这二个字，像是放在舌尖不舍放下……

　　“天歌，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她到底怎么了？”慕亦萱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唐天歌苦笑，把前因后果说了明白。
　　“小妹，你知道么？”白晚天淡淡道：“那一年，你和慕林枫把我逼得掉下悬崖。但是我没有死，在凝碧崖下我遇到了白刀客，没错，幽冥岛这些年一直躲在静虚宫后面的凝碧崖下挖掘密道，伺机攻上静虚宫，所以你们倾尽全力也找不到。”

　　白晚天得意地笑了笑。“后来，白刀客让我留下，但是我没有，我漏了手天音阁的武功，白刀客自然不敢得罪天音阁。”

　　白晚天继续道：“后来我想，你们要的是权势罢了，这样也好，恰好我没死，我曾经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要一个相爱的人执手到老。在西子湖上化名白晚天，，我遇到一个人，这个人说愿意把他的命都给我。可笑，我居然相信了。最终，这个人还是舍我而去，因为他要去当静虚宫的乘龙快婿。却不知我就是静虚宫的大小姐，你说多可笑？”

　　慕亦萱望着唐天歌，苦笑不已。
　　白晚天却似要把心中一切怨气发泄出来，继续道：“几年后，江湖上传说爹爹去世，我不敢去探望，便到凝碧崖下面凭吊。后来，我又遇到了白刀客，他说爹爹他其实是被人害死，随便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肖郎，小妹你们明白我今天来的目的了么？”

　　白晚天望着唐天歌，面容如古井无波。
　　“还有你，慕亦萱，为什么连爹爹都被这个男人害死了，你还跟他卿卿我我地活着？我加入幽冥岛，但是我只想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杀死！”
　　白晚天忽然停止说下去，面上涌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态，像是耻辱，又是憎恶。
　　唐天歌叹了一息，道：“小晚，对不起。”
　　慕亦萱也是惊讶于世事无常，最终竟走到如此地步。唯独肖白静静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怀中的肖小雨睡的正甜。

　　“这些年，事情并没有淡去，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你全部。”白晚天笑了笑。
　　肖白点了点头。
　　她说出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在场的人绝不会有人活着离开。但是肖老人呢？白晚天有什么把握能让肖老人闭嘴？不，肖老人压根不会管江湖上的事情，他只是一个说书人。唐天歌摇了摇头。
　　“肖璁，我来杀你。”白晚天笑的似是痴了，却依旧缓缓转过头，望向唐天歌。

　　唐天歌颓然闭上双目，这里的五个人，除了肖小雨和肖老人，只怕都是要杀自己的。
　　“你非杀我不可？”
　　“是。”
　　“为何？”
　　“我宁愿你死了，也不愿见你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