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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卿心他属 ...


  •   依稀是上元灯会那一场眉目如画的初见。
      她看到他眼中的溢出惊艳和喜悦,这些情愫无论如何他平时如何冷淡此刻也无法掩藏。
      他还是爱我的呀!她想,该如何和他打招呼呢?嗨,夫君,好久不见?或是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夫君。
      似乎无论怎么说,都有一种疏离和隔阂。
      正在她犹豫间,轻裘缓带的男子已然快步奔出,他面带笑容,仿佛发现了宝贝一般。
      “自从与小姐见过一面,在下心心念念,尽是小姐,思念之苦,实难容忍,天幸能与小姐重逢。”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尽是思念。
      “在下绿水巷杜止轩,冒昧问一句,小姐芳名?”
      她看着她的丈夫,腿上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没名字。”
      这是他的丈夫呀,他在问敢问小姐芳名?婚后,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他是否知道妻子的模样?她如堕冰窟,浑身都冷到极致。
      珠儿也呆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姑爷竟不认得小姐。更想不到的是,自家姑爷对着自己不认识的女子述说一腔爱恋。

      师素真大脑一片空白,把杜止轩推开,匆匆拉着珠儿上了马车离开。徒留那个轻裘缓带的俊美男子追着马车满大街跑:“敢问姑娘芳名?”
      “小姐……姑爷他……”
      师素真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流下。
      珠儿服侍小姐躺下,师素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住流泪。珠儿见此,恨恨道:“我们告诉老爷,让老爷教训他。”
      “算了,莫让爹爹担忧。”

      是夜,他站在门外。
      他恨师文卿,可是却不得不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想到里面的是他的女儿,滔天恨意喷薄而出。
      好在,他终于要挣脱他的束缚,很快,杜止轩便只是杜大人而非相国女婿。
      “我一直不曾告诉你,在与你成亲之前,我早就有过相亲相爱的妻子,可是你父亲非逼着我休妻娶你,我打算把她接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话说的极为冷淡,不带一起情感,师素真听在耳朵中,冰冷彻骨。第一,他不认识自己,二,他喜欢别的女孩子,三,他有相亲相爱的妻子,可是,他这个明媒正娶名动天下的妻子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不知为何,本来她一直希望有一日,他能与她的父亲化解开来,此刻却瞬间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对他不抱任何情感,只是父亲,为何要瞒着自己他曾有妻室?
      “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又道,这般的侮辱无论任何人都难以容忍,何况堂堂相国千金?
      他只听到一声很轻很柔的声音:“若是你想,那便去吧。”
      他早就有相亲相爱的妻子了,他也听不出来她的声音就是他所表白的那个女子相同,想来是真的不爱,不关心也不在乎。
      她不复有心情打扮自己,本来她也爱俏,每日必然插上最爱的金步摇,长长的眉黛晕染开来像极了一川烟雨,美丽迷蒙。额间一叶落梅,妩媚动人,长长的流苏摇曳,别提多灵动。
      可如今,只是简简单单绾上头发。一身素色衣衫,简单至极,不复当年精致模样。
      自此爱上喂鱼,看着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一喂便是一整天。
      太阳渐渐沉了下去。真好,一天又过去了。
      那一日,夕阳染红了最后一边天空,她斜斜倚着栏杆,把手中的鱼食抛向池塘。
      “鱼儿鱼儿,你们多快乐啊!”

      忽听几声环佩玎珰,谈笑风生,一个华服妇人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华服妇人看到一个素服女子痴呆一般和鱼儿说话,衣着简陋,甚至不如自己的婢女,大不符合杜府如今的贵气。
      华服女子心生不悦,问左右:“那女子是谁?怎地如此简陋?没人教她规矩么?”
      左右丫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她笑了笑,我是谁?当年杜止轩与相国千金大婚,十里红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女子竟问她是谁?是了,这女子定是他的妻子。
      她抬眸,入目的是一张喜悦的脸。梅花妆,金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在脸颊旁边,像极了自己爱画的妆容配饰。
      师素真一怔,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他那一日一直追着自己的马车乃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他妻子?他是如此爱他的妻子,哪怕是见到一个打扮相同的女子都能心神荡漾,说尽思念。

      华服妇人身后站着一个俊逸的年轻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师素真。
      华服妇人问道:“相公,这女子是何人?怎地如此简陋?”
      这一问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苦苦追寻的梦中人原来是被自己一直冷落的妻子。他接来李娥本就是想打击她激怒她,最好是她去相府哭闹乱了她父亲的心,拖垮师文卿的身体。梦里思君,便让李娥照着她的模样打扮。而此刻她斜倚栏杆冷冰冰看着自己。
      他的舌头仿佛打了结,磕磕巴巴只说出了一句话。
      “师小姐?”
      “杜大人。”她冷冰冰回复。
      当年互相之间的惊鸿一瞥,原本想开出比翼连枝的花。却不料最终,她是他的妻子,他是他的丈夫,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夫君,这女子是?”金步摇梅花妆的华美女人讨好似的问他。
      “谁叫你过来的?”他没有多生气,只是十分冰冷,毫无丝毫情绪。
      “这里是我的家啊!”他的妻子十分委屈,不晓得他何以如此凶自己。
      师素真默默看着他,那一夜,他站立在门外发誓对自己的结发妻子相亲相爱永不相负,那一夜她流了一夜的泪。
      如今,他的发妻在他面前,他却何其冷淡?
      她深深倒抽一口冷气,人心何其冷漠,只觉悲凉无比。这一刹那似是想通了,往日对夫君的期盼与热爱都化作云烟。
      师素真转身喂鱼,她实在不想插入他们,唯一的恨事便是,父亲明知他有发妻,为何不告诉自己?
      父亲明知他有相亲相爱的妻子,为何不告诉自己?
      “你这畜牲!”气急败坏的相国跟着珠儿匆匆赶来,一巴掌把杜止轩打的摔倒在一边。
      看着他的村妇装作女儿平日打扮在女儿面前耀武扬威,焉能不生气?
      年老的相国气势汹汹地瞪着杜止轩,仿佛恨不得吃掉他的肉,可是看到女儿一身素服,满脸憔悴,当真是又气又恨。
      他快速走过去拉着师素真:“素素,和爹爹回家去!”
      师素真看着父亲,冷静地摇了摇头。她笑了笑:“爹爹,你为何不告诉我他早就有了相亲相爱的妻子?”
      师文卿看着她冷漠的笑意,心中一冷。
      “素素,他既不珍惜你,和爹爹回家啊!”
      “爹爹,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何不告诉我,他早就有了相亲相爱的妻子?”
      笑着笑着,眼泪却下来了。
      他早就有妻子,所以冷落了她这么久。
      夫妻一场,他们说过的话不过区区两句。
      一句是发誓对李娥海枯石烂,一句是:师小姐?真真是可笑的紧。
      倘若父亲早些告诉自己杜止轩已有相亲相爱的妻子,自己如何能走到这一步?
      师素真望向远方,不再搭理父亲。
      “素素,你宁愿在这里受苦也不和我回家?”
      她知道自己心里难受,更知道父亲远比自己难受,可是看着父亲心痛不已的样子,师素真心中腾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不回去啊,这里是我的家。”
      “唉,素素,是爹爹不对,别倔强了。”
      “珠儿,送老爷回相府吧。”
      师文卿一怔,他素来柔顺的女儿在赶他走。到底他们夫妻间发生了什么才让女儿变得如此倔强与冷漠?师文卿心中暗暗着急,却不敢刺激她,只能心平气和地说:“你好好待自己,爹爹明日让人给你送些东西过来。”
      看着父亲离开的身影,师素真心都碎了。他老了,这个把自己捧在手里一十七年的男人老了……可是明明自己报复了他,为何自己心中一点都不快乐反而更加难过呢?
      杜止轩看着许小姐。
      李娥看着杜止轩。
      “素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她却头也不回自己回到园子里。
      闲暇的时候师素真依然读书写字,某日重读《诗经》读到“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心中突然莫名地悲凉起来。本来只是此乃教人莫要忘记旧友的词话,此刻读来分外刻骨。
      师素真提笔在宣纸上写下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知不觉,一整张宣纸皆是簪花小楷。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可惜,世事无常,她便是那个不如故人的新人。
      看着自己的笔迹,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看着自己的笔迹,杜止轩在窗外看着她。蛾眉淡扫难掩天姿国色,淡青的罗衣,乌木发簪,明明大街上很常见的衣饰,却让他心动不已。
      夜深了,一灯如豆。
      一只飞蛾扑火,师素真伸手把它赶走。那飞蛾看到火光,绕了个弯又扑了上来。最终被烧死,孤零零落在油灯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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