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老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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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神色严肃地对着何昭道：“你在节度府里跟着高赞也有几年了，依你之见，高赞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可还能翻身？”
何昭摇了摇头，“若是依着使君素日里对二公子的偏爱，二公子还有翻身的机会。只是祖母也知道，使君有子九人，除了四个年纪尚幼的，包括高赞在内还有五个年长的儿子，以及五个年长的侄子。这些人早就嫉恨高赞了，如今出了事情，他们一定不会轻易让高赞翻身的。”
老太太轻抚着长榻的雕花扶手半晌，她虽然是高雄翟的姑母，这几年里但凡重要的年节时日，高雄翟也会来何府坐一坐。但是她心底明白，她这个姑母的分量也就是那样了。不然何昭的媳妇就不会是高杏云，而是节度府的姑娘了。
老太太自觉活了快六十年了，哪怕她只是个女人，也看得明白，如今天下，朝廷威信全无，四地诸侯雄起，乱世将至。高家雄霸一方，并不是没可能再往上走一走的。只是高家有可能再往上走，何家却不一定能随着高家的起势而向上的。
她虽姓高，却大半辈子生活在何家，骨血后人也是何家人。高家若是安好，她便筹谋着让高何两家的关系更加亲密些。譬喻将命格贵重的外孙女接到身边养着，必要之时可以和高家联姻。而高家若是不好了，何家未尝不能取而代之的。也正是因为有这层考量，当初她才听从了高杏云的话，让许氏和欣珞那丫头先折腾一番的，试探侄子高雄翟的反应。
“既然如此，这段时日你多留意些高府的动静，尤其是你表叔对高赞兄弟几人差事的安排。你也别表现出特别亲近他们兄弟中的一个，只管听从你表叔的吩咐就是了。”老太太按捺住心思，对何昭嘱咐道。
老太太又转头吩咐高杏云道：“你吩咐下人，将欣珞那丫头看紧些，今日这事情翻出来，她可是有一半的责任的。”
高杏云屈膝应是。
等何昭和高杏云夫妻俩前后出了屋，老太太才起身对何商道：“你随我去条案前，替我给你兄弟阿殷写信。”
何商自是跟着老太太的吩咐来做，待将老太太口述的书信写好，让许嬷嬷拿着用火漆封好，他才不解地对老太太道：“那些孩童之死不是不确定是高赞所为吗？老太太为何和二弟这般说呢？节度府里头兄弟相争本就不是好事，咱们家和高家是至亲，更不该妄加揣测，还往外传啊！”
老太太看着老实得有些“蠢”的长子，心烦地道：“你这是质疑你娘我了？我什么时候做事不是为了我们何家，为了你们兄弟好？正是因为高家同何家是至亲，有些事情才更不该瞒着你二弟。他如今远在渝州，若是因为消息不通而做了错误的决定，你觉得高府会因为咱们两家是至亲就轻轻放过吗？好了，这些事情你就不管了。”
何商神色有点沮丧，对老太太行了礼告辞了。
许嬷嬷看了下老太太的神色，才出声劝道：“大老爷想的也没错，老太太何不和他明讲了呢？”
老太太却是摇了摇头，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同他明着讲啊？别看阿商才干平平，但却最讲究规矩仁义之人的，告诉了他，他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毫无心事地安然度日了。无论老二那边事情如何变化，于他都是没什么影响的。至少何家嫡长一脉能够长长久久传承下去的。”
许嬷嬷钦佩道：“老太太深谋远虑，总有一天大老爷他们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老太太眯起了老眼笑了笑，“他们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我也是尽我的心力罢了。”
老太太一切都是为了何家打算，这一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的。就是陆蓁也清楚地知道，她们姐弟三人加起来的分量，也不及何家的利益重要。不过人生在世，想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反正老太太现在疼爱他们姐弟三人，何家给了他们暂居的安稳之所，这便够了。
“大姐，听说节度府的枯井里翻出了好几十具孩童的尸骨，是真的吗？说是有吃人魔藏在节度府里，是不是啊？我真该陪着大姐一道去的！”陆萱扬了扬小拳头，圆脸上满是严肃地道。
“还有我，还有我！”灏哥儿跳着道，生怕被两个姐姐忘记了。
陆蓁捏了下灏哥儿的胖脸蛋，等他跺脚抗议了，才松开笑道：“你就是个小豆丁，真要是碰上吃人魔头啊，我和你二姐可要哭天喊地啦！你今日在家里，可有听话啊？练的字可都练了？我让你该读的几页书可都读了？”
灏哥儿揉了下胖脸蛋，有点气地瞪着陆蓁道：“大姐太小看我啦！我不但跟着二姐练完了字读完了书，还去跟着大舅舅认识了好几种石头和木头呢。大舅舅还说，等过年的时候，二舅舅回来了，我和二姐可以跟着二舅舅学骑马射箭呢。”
陆萱立即拉了拉陆蓁的衣袖，双眼闪忽着希冀的光芒，“大姐，大舅说二舅舅如今能够做到渝州刺史，就是因为二舅舅从前跟着高节度使在战场上立下了许多功劳，他的骑射功夫在整个荆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呢。是真的吗？若是真的，等二舅舅回来了，我一定要拜二舅舅为师，学会二舅舅的本事！”
“好，只要二舅舅同意了，大姐也不会拦着的。”陆蓁笑着应道。她又和弟弟妹妹说了一会儿话，等听秋领了灏哥儿回去了，见陆萱没动。她立刻明白妹妹陆萱是猜到了什么。
“大姐，你之前就拦着我和灏哥儿去高府，还有之前在街上偶遇高二公子后你的反应，是不是灏哥儿去了高府也会遇到危险？是那个高二对不对？他就是坏蛋对不对？”陆萱虽然好武事，天生力气异于常人，但不代表她脑子不好，她看着不如姐姐陆蓁聪明，也不过是因为她比陆蓁少了十几年的阅历而已。
陆蓁见陆萱看出来了，也不瞒着她，直接道：“是，你猜想的全都是真的。高赞便是害死诸多孩童的凶手，而我们的灏哥儿，便是他新瞧见的目标。所以我是不可能让灏哥儿去高府的。只是这样还不够，所以必须给他找麻烦，最好让他被人踩倒永难翻身。”
陆萱大松了一口气，也不问陆蓁是怎么做的，煞是正经地道：“姐姐做得好！有机会了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陆蓁微微一笑，想起碧穹说的陆家兄弟之间的情形，眉目间略带着一点厉色地道：“只怕你没机会了。因为接下来，等着高赞的，就是落井下石，翻身无望了。”
陆萱看着轻轻一甩衣袖坐回长榻上的姐姐，难得和灏哥儿一样，大眼里闪出晶晶亮的光芒来，“大姐，你真的好厉害啊！”
陆蓁却托腮叹了口气，“不是大姐厉害，这次是因为大姐借了他人之力，方才能达到目的。看来，从前姐姐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些。萱儿，我们得培养一些人手了。”
“咱们留在书斋的那些人手不够吗？”陆萱不解地道。
“不是人手不够，而是他们的本事不够。”陆蓁说着，心里却是有了几个主意了，只是到底能够行得通，还得再等等。
至于是在等什么，陆蓁看着窗前有落花飘下，她微微笑了笑——高家的兄弟们若是有聪明的，便知道该从黄家入手了。就是不知高家六子，哪一个才是那个聪明人了。
同何府隔着两条街坊的黄府正堂里，黄老太爷坐在当首的太师椅上，黄老夫人则坐在他的右手。坐在黄老太爷下首的乃是个留着短须，身材高壮的中年人，正是黄家大老爷。黄夫人坐在黄大老爷的下首。三人正听着黄静玉边哭边说着高府一行的始末。
“祖父，祖母，父亲。高赞真不是个东西啊！大姐，大姐的病都是因为高赞而起的，这样的人，害了大姐一生，我，我是绝对不要步大姐的后尘的。”
黄老太太脾气火爆，看着哭得不能自抑的小孙女，再看还在思索着难以决断的老爷子，不由得拍着太师椅靠手，叫道：“好你个黄世春，大孙女被你误了一生，难道还要误了我小孙女的一辈子？”
黄家老太爷拿老妻无法，看了一眼儿子儿媳，觉得老妻不给他脸面，气得长胡子都一翘翘的。只是想到大孙女黄静玉确实是因为自己力主，才嫁进了高家的，就又些内疚伤心，“哼，难道我就不疼孙女们么？我之前那样打算，那是不知高赞的真面目。现在知道他就是个衣冠禽兽，岂能再送一个孙女进去受苦？”
他看向面色沉郁的长子夫妻，知道如今最难受的还是他们，便带着劝诫之意骂道：“高赞虽然混账，但是使君可没有亏待我们家。尤其是老大你，同使君商议军务之时，可不要露出怨恨之意来。高赞再不是人，也是高使君的亲子。如今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开到大孙女，只要她有了求生之意，想来就能够慢慢养回来的。”
黄大老爷和黄夫人忙应了，黄夫人更是对着老夫人跪下哀求道：“老太太，静玉自小就养在您跟前，她最听您老人家的话了。儿媳知道，老太太因为宁老夫人的缘故，已经多年不曾去高府了。可儿媳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求老太太您亲自去见见静玉，或者还有一线专机……”
黄老夫人忙让黄大老师扶着黄夫人起身，直言道：“静玉是我的孙女，不过是登高家门被宁氏那蠢妇嘲笑罢了，哪里及得上孙女的命重要？明日一早，我便往高府里去。”
黄老太爷和黄大老爷虽然也担心孙女（女儿），毕竟是男人，最挂心的还是高府接下来的情势变化。父子俩起身才出门要往书房离去，却看见院子里头管家黄施在后面跑着，前面是一个神色惊惶，头发凌乱，一脸泪珠子的仆妇。
“你们这是做什么？规矩都到哪里去了？”老太爷不高兴地喝道。却见那一脸惊惶的仆妇哭着跪倒在老太爷和大老爷站着的台阶下头。
“老太爷，大老爷，你们可要给大姑娘做主啊！高赞，他不是人啊，他害死了大姑娘啊……”那仆妇原来是黄静玉的乳娘嬷嬷。也不知什么跑出高府的，给黄家带来的这么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来。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老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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