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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叶行衍第一次见到楚天河的那天,是他认为极其糟糕的一天。
      因为水土不服,他正在生病。强打着精神去上课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人,道过歉后匆匆忙忙赶到教室却发现走错了门。
      头疼欲裂,眼冒金星,糟心,十分糟心。
      叶行衍喘了口气,龟缩在教室的角落里想要休息一下。
      然后,他便看见了楚天河。
      坐在教室中间的楚天河就着教授提出的问题,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使得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叶行衍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展示柜里见到的那个青花瓷盘,他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熠熠的灯光汇集起来,照在蓝白色的瓷釉上,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他忍不住地幻想,这个青花瓷盘如果是属于自己的该多好?
      那糟糕的一天,因为楚天河,有了几分的亮点。
      所以当楚天河穿越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来的时候,叶行衍沦陷了下去。
      炽热的气息吐在脖颈间,楚天河压着他的腰从锁骨一路吻了下去,感性用尖刀杀死了理性,埋葬了它的尸体,并用醉酒作借口,驱使着身体寻求最原始的欢愉,做到极致的时候,眼前落了白茫茫的一片,天旋地转。
      叶行衍醒来的时候是后半夜,月光极亮,如水般从窗外溢进屋子,不知羞耻地照亮了所有凌乱的痕迹。
      理性从混沌中复活,它爬出坟地,与感性厮杀在一起,叶行衍从床上坐起,看着楚天河的睡颜怔了半天,然后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和他只相识了一晚上,彼此间甚至都认不清对方的名字,何至于此,然已如此。
      叶行衍突然记起了看展览的那次,有人打开展示柜,将青花瓷盘取了出来拿到了他的面前,他欣喜若狂地触摸着细腻的瓷釉,心里诞生出了虚妄的满足。
      可展示结束后,任凭自己如何苦苦哀求,他们还是收回了青花瓷盘,并笑着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好玩啊,这个本来就不是你的啊。”
      比从来不曾拥有更可怕的是拥有后再失去。
      展示柜里的青花瓷盘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叶行衍很早就明白了,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逃走了。
      他把这些当作逢场作戏,当作露水情缘,深埋进心底,然后回归了日思夜想的土地。
      再见面时的场景,是叶行衍不曾想过的,他甚至惊讶于楚天河还记得他。
      楚天河笑着对他说:“小叶,好久不见了。”
      叶行衍突然又想逃了,可是这次楚天河拉住了他,低声问:“你和杜家的少爷睡过了吗?”
      他甩开了楚天河,觉得有些心寒。
      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差池,以至于两人在不知不觉里,相互间都把对方逼到了如此境地。
      .
      “红茶玛奇朵,全糖,加冰淇淋。”叶行衍对着店员说。
      “啊,好的。”店员小妹边偷瞄叶行衍,边迅速点好了单。
      杜若飞在旁边啧叹:“多大的人啦,还这么喜欢吃甜食。”
      叶行衍冲杜若飞冷笑着说:“糖分,在人体中通过线粒体被分解成碳水化合物以及ATP,而ATP,就是脑细胞活动所需要的能量。我比绝大多数人包括你,都聪明得多,所需要的能量也多,自然摄取的糖分也多,懂?”
      “……”
      杜若飞说:“这位朋友,我总觉得你歪曲了因果关系在驴我。”
      叶行衍说:“这是事实。”
      杜若飞一笑,勾着叶行衍的脖子往下压他:“事实明明是你体能不够易推倒,无奈只好靠脑子来凑了。”
      “杜若飞!”叶行衍挣扎起来,佯装微怒:“公共场合注意点。”
      “好好好。”杜若飞忙松了手。
      “先生。”店员小妹喊道:“你的奶茶好了。”
      “咳。”叶行衍接了过来:“谢谢。”
      “先生,你们是一对吗?”店员小妹冒着心心眼,期待地问。
      “不是啊。”
      “当然不是。”
      异口同声的否定,让店员小妹十分伤心。
      杜若飞说:“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像一对吗?就这么容易被人误解?”
      叶行衍翻了翻眼睛,咬着吸管出了奶茶店。
      杜若飞紧随其后,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会,杜若飞突然开口说:“我听说楚天河他今天就回美国了。”
      叶行衍脚步一顿,半响说了句:“哦。”
      杜若飞说:“我感觉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叶行衍说:“能有什么误解?”
      杜若飞摸摸下巴说:“比如他其实是联系过你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你没收到,然后你在感情上又一直很被动,不敢跨出第一步,所以就和他这么错过了。”
      (画外音:原来似李!辣锅看果剧本的男人!!)
      叶行衍失笑:“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写小说的天赋?”
      (画外音:原来似李!辣锅洞悉本质的男人!!)
      “过奖了,过奖了。”
      “……我这不是在夸你。”
      杜若飞说:“你手机给我。”
      “?”叶行衍掏手机:“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杜若飞说:“解锁。”
      叶行衍解了锁,递给杜若飞。
      杜若飞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讯录,往叶行衍手机里输了一串号码,备注好“楚天河”三个字后,又把手机还给了叶行衍。
      “……”
      叶行衍无语道:“你这是多此一举。”
      杜若飞说:“我这人啊,最不喜欢你们这种矫情分子了,有什么事不能面对面的谈呢,谈不拢为什么不打一架呢?”
      叶行衍说:“你有杜家做后盾,当然什么都不用顾虑。”
      “行衍,”杜若飞突然正经:“你的后盾是我。”
      叶行衍说:“那你倒是给我加工资啊?!”
      杜若飞忙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真好啊……”
      叶行衍:“嗤!”
      杜若飞说:“那接下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公司接小苻了。”
      叶行衍点点头,同杜若飞告别,独自回了家。
      此时已是傍晚,红艳的夕阳落下了大半,被高耸的大楼切割得四分五裂。
      叶行衍独自进了高楼的某处公寓里,没有开灯的屋子显得有几分冷清,他独自煮了点冷冻食品当作晚饭后,去书柜拎了本书出来看。
      偏偏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叶行衍心不在焉地地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近九点了。
      鬼使神差般地,他打开通讯录,拨通了杜若飞下午给他输入的那个电话号码。
      .
      楚天河正在贵宾室候机,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一方挂壁小电视放广告——“……安全隐秘,畅通顺滑,精准定位,给您极致体验。”
      “……”
      电话铃声响了,楚天河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若是在往常,楚天河会选择直接挂掉电话,可是这一次,大约是因为广告实在太过无聊,所以他接起了这个陌生来电。
      “喂?”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楚天河听到了忽然急促的呼吸声。
      人的直觉是种很难说清楚的东西,它反应了一个人长久的希冀和妄想,并会在下意识里做出准得可怕的引导。
      楚天河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他低声问道:“是行衍吗?”
      对面仍然沉默,没有回应。
      楚天河轻轻喟叹了一声:“难得你主动联系我,就打算这样什么都不说吗?”
      叶行衍开口反问:“我们之间还能说些什么呢?”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话,不如你给我唱首歌?”
      “……”叶行衍说:“我不会唱歌。”
      “你不会唱啊,”楚天河低笑:“那我唱给你听吧。”
      也不等叶行衍回应,楚天河轻哼起一首西语歌,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唱起歌来更是增添了几分磁性,歌声轻柔,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耳畔萦绕,低述思念。
      唱完后,楚天河问:“好听吗?”
      叶行衍不答反问:“楚天河,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怎么看你的?”楚天河失笑:“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能问出这样无情的问题。”
      叶行衍困惑起来,他刚想追问下去,便听到楚天河在那头说:“行衍,我喜欢你。即使你拒绝回复我的邮件,即使我已经选择了放手,但是我不会否认自己内心,也不会否认喜欢你的这个事实。”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叶行衍犹遭雷击,但他还是抓到了其中的关键,急切地问到: “你的邮件?什么邮件?”
      楚天河不可思议道:“我给你的邮箱发了许多封邮件。”
      “哪个邮箱?”
      “hotmail。”
      “那个邮箱我已经很久不用了!”
      “……”
      楚天河沉默下来,说不清此时是何感受。
      喜悦吗?他并不是拒绝回复你的消息,只是并没看见而已。失落吗?你曾经所有的努力和深情就仿佛是一个笑话。无奈吗?就好像有的时候,错过并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叶行衍听到了手机背景音里传来了机场的通知登机的声音。
      “不,不,你等一下,你等我一下……”叶行衍焦急地扑向自己的电脑,他迅速打开邮箱网页,开始尝试着输密码。
      第一次,密码不对。第二次,密码不对。第三次,密码仍然不对。
      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友好礼貌地提醒楚天河登机时间已经到了,楚天河冲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第四次,仿佛老天眷顾,叶行衍成功地登录了已经废弃数年的邮箱。
      收件箱里躺着满满的近400封未读信件,每一封都出自同一个人——楚天河。
      闪烁个不停的未读提醒就仿佛是哀哀叹息,一声接着一声,道着有谁望穿秋水又有谁始终不知自。
      “对不起、对不起……”叶行衍声音已经嘶哑:“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从来没有联系过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楚天河突然问:“行衍,你想见我吗?”
      “我想见你,”叶行衍哽噎道:“我想见见你……”
      楚天河笑了:“等着我。”
      .
      陈师傅是一名老司机。
      他知晓该市每条大路的监控,能熟练违规超速;他清楚各类小巷窄道,能灵活躲避交通高峰;他载过无数不清的乘客,能从一个人的谈吐判断他的身份。
      而现在他车上的这一位,三更半夜孤身从机场出来,神色匆忙举止却仍然得体,即没有同伴也没有行李……
      陈师傅觉得他可能是个高智商罪犯。
      “小伙子,”陈师傅一脸深沉:“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楚天河微笑道:“师傅,这年头谁还说不出个故事来?”
      “是这理!”陈师傅说:“得叻,你哪去啊?”
      楚天河报了地址。
      “呦,那公寓离机场可有段距离。”陈师傅说:“去干嘛呢?”
      “我上门推销去。”
      “你驴我呢?”
      楚天河说:“哪能呢,我真是去推销东西。”
      陈师傅怀疑道:“两手空空卖什么?”
      楚天河笑容不减半分:“我自己呗。”
      陈师傅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可以啊,小伙子,大半夜还这么拼?”
      楚天河说:“没办法,他说他想见我。”
      只因为你说你想见我,所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无论怎样的艰难险阻,我都会去见你的。
      陈师傅啧啧有声:“坐稳啦,走起!”
      .
      冬天的夜晚,无人的街道,寒冷,清寂,呵气成雾。夜幕上连薄云都没有,月明星稀。
      叶行衍摩挲着冰凉的指尖,他已经在这等了近一个多小时,暴露在冷风中的面颊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有些苍白。
      他有些不安,又有些焦虑,那是一种面对未知事物的心情。
      “行衍!”
      他听见一直在等待的人,用熟悉的声音呼唤他,于是所有的不安化为乌有,叶行衍回头,看见楚天河大步向他走了过,然后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怀抱温暖得让叶行衍险些泪目。
      楚天河抬手搓了搓他冻得通红耳朵,笑道:“你就这么想见我啊?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等。”
      叶行衍反手抱住楚天河:“邮件……你发了那么多封,要是我早点联系你的话……”
      “不晚。”
      楚天河低头吻住了叶行衍冰凉的唇,沿着唇线舔舐了一番。
      叶行衍有些紧张地扯住他的衣角说:“唔……回家去再、再……”
      “你真的想好要引狼入室了吗?”楚天河轻笑:“我可是憋了三年了。”
      叶行衍面上有些绯红,一言不发地拉住楚天河的手就往公寓走。
      楚天河笑着动了动指尖,于是两人十指就相扣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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