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伴侣》溱央

2、命中注定

　　2006
　　那年苏溱溱大一，在南方某所全国最有名的电影学院表演系上学，刚开学就被评为表演系系花之一。在电影学院这种美女遍地的学校，她并不十分出挑，但是大家都说她的长相很有高级感。
　　17岁的苏溱溱特别瘦，脸部骨骼轮廓鲜明，加上她皮肤白得发光，不笑的时候很有一点冷艳的味道在。有来讲座的教授点名夸奖过她的长相，对着一百多听课的学生就说，“像那位女同学的脸，不仅小，而且笑起来肌肉走向非常自然，是导演们最喜欢的电影脸。”
　　其实苏溱溱正和男朋友在微信聊天，被他哄得直发笑，抬起头来才发现偌大的教室一百多号人都盯着自己，吓得脸一下子白到透明。
　　教授停了停，“而且大家不能熬夜，人脸上的瑕疵都会被电影高清镜头放大，像刚才这位女同学，皮肤就很好。”
　　后来她就被归在气质极佳的那一类系花里，声名远扬。
　　只不过苏溱溱自己倒并不很在意这些，她知道自己好看，也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做演员，现在只要好好学习，安心恋爱就行，反正家境优越，她很少考虑未来。

　　“溱溱啊，最近怎么不见你男朋友来找你。”同宿舍的霏霏涂着指甲油，顺口问她，“异校恋多危险呐，再说你们也没相处多久，听说他是高考之后和你表的白对吧……”
　　苏溱溱的语气有点儿苦恼，“其实，我想和他分手。”
　　“你不喜欢他了？”
　　“不，不是，我挺喜欢他的。”她顿了顿又补充，“可是，我也没那么喜欢他。”
　　“喜欢不就好了，别多想。”霏霏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知道吧，这个周末有大四的学长学姐要在剧场做毕业汇演，这一场是顾恒欸，那个超帅超帅的……”
　　“知道知道，上次你不是说人家有女朋友的吗，还感兴趣啊。”
　　“可是他真的很帅……”

　　苏溱溱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初恋竟是以这样一种难堪又惨烈的方式收场。那个渣男带着新女朋友来和她分手，放任这个除了身材没有一样比得过她的女孩子，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凌辱她的自尊心。
　　苏溱溱觉得自己压根就不难过，只是恶心。而她的教养却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然后，乘公交车从城西回到城东的学校，直到踏进熟悉的校园，苏溱溱终于悄无声息地落下泪，继而越哭越大声，一边走路一边抽噎很有被人抛弃的小妇人姿态。
　　她说不伤心真是太虚伪了，因为她真的喜欢过这个男孩儿。高中的时候，她给壁报贴边框从柜顶上摔下来，就是这个人在地上接住了她，被压到小指骨折，而她毫发无伤。当摔下来落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她只记得周围的灰尘飞扬起来，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就此蒙住了她的眼睛。
　　苏溱溱不会忘记那一刻的心动，即使后来这一点微末的感情被距离彻底磨灭。今天，她依然能辩认出他左手小指受伤的部位，他的脸却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真是不值得。
　　学校道路两旁的街灯到点一下子打开了，苏溱溱就这样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地站在路中间，引得过路人都纷纷侧目。
　　本来依着苏溱溱的脾气，她才不会管这些旁人，这时非得要哭个痛快才行，最好惊天动地。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羞耻，捂着脸飞快地跑了。
　　看到前面是学校剧院，她没多想低着头就跑了进去。晚上剧场里竟还有人在演出，这一幕打着橘黄的灯光，整个舞台看上去都暖意融融的，台上有一个老者正在独白。
　　剧场里人很多，苏溱溱站在最后一排最黑暗的地方，在黑暗的地方最大的好处是，就算流泪，也不必怕任何人认出自己。
　　但是她被那个老者的表演吸引住了。
　　这个演员一定演的是个老疯子，乱蓬蓬的白色胡子和头发还加上疯癫的胡言乱语，可是他的表演是那么的生动而富有张力，甚至透过那粗糙的易容化妆，苏溱溱也能从演员的肢体和台词甚至眉毛的抖动中，感受到角色此时的悲伤。
　　“我也想去拥有，我不怕失去！可是，我害怕他的失去，她的失去，他们的失去……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个结局，即使让一切经历都变为未曾经历，让交集变为平行，因为，这是只有我一个人需要承担的痛苦。”
　　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开始欣赏表演。那是苏溱溱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演员在舞台上绽放的魅力，竟是这样的直击人心。

　　很多年以后，当她回想起那一天，很庆幸自己跑进了剧院，更令人庆幸的是，当时舞台上表演的正是顾恒。二十二岁的顾恒，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顾恒与生俱来的表演灵魂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她彻底地沉迷在这场表演里，为角色的人生又哭又笑，这也奠定了她发誓要认真做一个好演员的基础。
　　就像顾恒一样。
　　后来的苏溱溱把这视为一见钟情，即使她根本没有看清顾恒的脸。

　　2018
　　电影学会的颁奖礼后，苏溱溱离开的时候被后台采访的媒体拦下了，“可以请溱溱姐接受一下采访吗？”她有什么好采访的，刚翻到一半的白眼被周霖的脸色吓了回去，苏溱溱只好停下了脚步，行吧行吧，不能给公司丢脸。
　　先是例行问了问工作计划和感情生活，她也例行地打了几个马虎眼，只觉得手上的话筒还挺重。

　　“这次顾恒老师得了亚洲最佳导演奖这个最重奖项，还是在今年优秀电影多面夹击的情况下，作为多年搭档是不是特别为他高兴？”
　　“是啊，顾老师这次终于功成名就了。”苏溱溱回过神，俏皮地笑了笑，“这次他受到海内外这么多专业评审的肯定，这部影片的质量是毋庸置疑的。作为从话剧出身的导演，这些年顾老师也受过挫折，经历过沉淀，得到今天的成绩非常不容易。
　　“《反光》这部电影不仅口碑好，票房也已经超过了三十亿，快要超过亚洲文艺片票房之最了，溱溱姐错过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有没有遗憾？”
　　“也不算错过吧，这部电影的本子写好我就看过了，一开始就觉得我应该不适合这个角色。”她又开起玩笑，“遗憾是有的，女主角每一场庆功宴都可以被请吃饭，到现在吃了十几场了，结果恒哥到现在都忙到没有请我们老朋友吃饭。”
　　“溱溱姐和顾老师已经两年没有合作了，是像传闻中说有些分歧吗？”
　　“没有。”她有点紧张，“我和恒哥合作了太多年了，这两年签了新的公司，我想和其他的导演演员去学习，去跳出自己的舒适圈。”
　　“还会合作吗？”
　　“会的，只要剧本合适就会合作。而且我还是他们公司股东呢，私下里大家关系一直没变，我也会有空去指导他们的舞台演出。”
　　“……茗之在ins上疑似默认和顾导的订婚传闻，是真的吗？”
　　“我不是很清楚，有好消息应该会公布给各位媒体朋友，我也会祝福他们。”

　　接受完采访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千只柯基踏着当楼梯一样心累，苏溱溱打开手机，有一条顾恒发来的语音。
　　溱溱，十点老地方烧烤店。
　　干嘛啊。
　　请你吃饭，庆功宴。

作者有话说

　　处女座写文喜欢咬文嚼字，太自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