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初止》社会良心

18、假期-追忆过往

　　“然后就‘啪——’地一下！超级帅的！”
　　轰焦冻出门了。
　　是体育祭结束后的休假。红白发色的少年踏上了那条在内心尘封了多年的路。他今天身着一件藏蓝色的外套，内里搭了一件白衫。他一大早出了门，无视自家姐姐的惊愕，路过人行道上有说有笑的母女，从他们那儿传来的声音勾起他些许不太美好的回忆。
　　关于幼年的自己、以泪洗面的母亲、严格的父亲。毕竟也时隔多年，如今的少年早已不像当初那般激烈。
　　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在今天解决。
　　他走上大道，望着那些熟悉的路标一时有些恍惚，黑发少女的背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两人三年的点点滴滴如同碎片拼合，再一次浮上回忆的海面。

　　——————————

　　【……所以——轰，那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你的实力可以说是远超同龄人，而且作为她的同班同学，不会太引人注意。】
　　【请务必，保护好源初也。】

　　什么意思。
　　在轰焦冻目前为止十二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报复他爹之外的事情。保护别人是什么意思？他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学，按照家里那个男人不容置疑的安排，上最好的小学和最好的初中，在家里接受最严酷的训练，休息日也极少有出去玩乐的日子，充斥回忆的大部分都是被汗水泪水模糊的视线和如今已经开始习惯的反胃感。
　　他这个时候尚且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就突然抛给他一个任务，说要让他去保护谁。
　　说是保护……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教科书上不会有标准答案。
　　在名为轰焦冻的少年这些年来封闭又寒冷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以一种不可抗力就这么蓦地闯了进来。如同久违的阳光透过废弃的屋顶天窗、悄然进入落了灰的阁楼，在发光的空气中，细小的扬尘滚动着，像是因为有了阳光才真正存在似的。

　　轰焦冻不是在初中的时候才认识源初也的。不过他的确是在看见那张脸后才回想起这个事。
　　他见过那个女孩，很早很早的时候，大概是4、5岁吧？他那会儿刚开始接受他爹的魔鬼训练，苦不堪言，天天想着怎么逃。
　　然后他真的有一天找到了机会。心怀忐忑地出了门结果狂奔完了过了一个拐角发现眼前就是自己爹，的背影。对面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那个女人带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和她长得很像的孩子。
　　“你也有孩子了啊……”
　　“嗯……”
　　躲在暗处的轰焦冻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里，他爹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的母亲说话。他看见安德瓦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摸摸那个孩子的头顶，
　　然后那个孩子躲开了。
　　而轰焦冻为此感到很解气，甚至有点开心。任何能让他父亲难堪的局面他都热烈欢迎。
　　你看，那孩子也不喜欢你。
　　之后的事情他忘记了，是被发现然后带回家惩罚了呢还是赶紧自己跑回去了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从这个回忆中得到的情报。他被热水烫伤，母亲被安德瓦送走的时候他曾经在内心深处产生过一个疑问：安德瓦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
　　如今轰焦冻想起这个回忆片段，尚且年少的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答案。
　　并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源初也的母亲。
　　所以他对源初也，原本感情就很复杂。

　　源初也和轰焦冻的距离，一开始是十米。

　　红白发色的男孩在最初，只是远远地跟在那个女孩后面。他步履平稳，眼神里完全没有符合年少的应有的朝气。反而，是一片带着寒气的淡漠。
　　源初也对轰焦冻的印象，除了那特殊的发色之外几乎是一片空白。两个人家本来就是同一个方向，源初也也就对他在身后不存有什么疑惑。
　　但她很快就发现。
　　轰焦冻一直有意在她身后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联系轰焦冻平时的性格想一想，没什么不合理的。他平时就不是善于社交，且乐于与集体打成一片的人，基本是独来独往。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也没见他主动参与。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和同学打交道的样子。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
　　只是同路的话为什么还要跟进来啊……而且，为·什·么·要·目·送·自·己·到·家·门·口·啊？以为隔得远就感觉不到视线了吗？太天真了！
　　“我说你啊——”
　　黑发少女在某一天终于按捺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光锁定意料之中跟在自己身后的的红白发少年，轰焦冻不由自主顿住，然后他看见那个一直以来都只留给自己背影的女孩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同路就算了，干嘛跟那么久啊！跟踪狂吗？！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可爱的份上我都要报警了！”
　　轰焦冻，目瞪口呆。
　　这家伙、不愧是当初躲开我爹的那个……。
　　“你在看哪里啊。”
　　回过神来黑发少女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正一脸不快地看着自己。
　　呃。
　　轰焦冻感受到对方鼻息的时候已有些手足无措，他眨眨眼随即抿紧了下唇，拜托——他现在才12岁。对男女关系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尽管如此从小就培养良好的家教提醒他这个距离实在近得有些过分。他被动地与那对黑色的瞳孔对视，花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缓缓开口：“老师让我、保护你……”
　　“哈？”源初也像是被气笑了，眯起的眼中盛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该有的东西，轰焦冻在那汪黑潭里看见自己呆呆的脸。“说，我为什么要被你保护啊？”
　　“这种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的重点是——为什么是‘你’啊。小·少·爷。”
　　被小看了。红白发的男孩听着女孩意有所指的重音部分，顿时心里产生一种不被认可的愤懑。平时在学校里是不能用个性的，而目前还没有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个性的机会。尽管如此大家都默认他的实力，毕竟【安德瓦的儿子】的标签在身上，虽然没有一直挂在嘴上说，但话语之间还是会感受到同龄人无知的羡慕。
　　源初也当然不是第一个拿他家庭背景调侃的人，但轰焦冻目前为止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让他沉稳到直面这种话时能一笑而过。
　　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想证明自己能力的孩子。
　　所以源初也下一秒就为自己刚刚的失言付出了代价。对面的男孩只是把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那里传来的寒气让她娇小的身体几乎要颤抖起来。
　　“……明白了吗。”
　　“因为我比你强。强得多。”
　　“别再那么叫我。”
　　将低着头的少女映入眼帘的轰焦冻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所以他很快就收回了手。别这就哭了啊。他放下手停顿的破绽透露出他的漫不经心只是临场做戏，实际上他已经悄悄地放轻了呼吸声去留意女孩有没有从鼻腔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女性是柔软脆弱的，他的母亲就是这样。
　　他不想欺负女孩子。
　　然而源初也却只是伸手揉了揉刚刚被碰到的肩部抬起头，深潭一样的眸中如同倒映出了月光一样开始有了亮点——而那绝非是因为里面分泌出了什么代表情绪进入某个高点的液体。那只是单纯的，发现了宝物一样的新奇而已。
　　“那，轰——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见他默许，源初也的语气似乎更加欢快了些。
　　“以后就请多指教啦。”
　　以上，就是两人的初次互动。
　　轰焦冻曾以为只要那次给了她下马威，她就不会再那么……嚣张？
　　结果好像起了反作用。

　　“啊。早啊，轰。”
　　“……早。”
　　第二天就收到来自源初也问候的轰焦冻脑中绷紧了一根弦。
　　怎么回事？这可和轰焦冻想象地不太一样。在他原本设想的国中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融入集体这一项，更别说与什么人建立信赖关系。他只想利用一切他所能利用的来强大充实自己，他誓要在将来的某一天将自己任性的父亲彻底推翻。他根本没时间、也不想，和其他什么东西产生联系。那对他来说是麻烦。
　　哪怕其来源是校方交给他的任务。与人亲近会让长久以来都是一个人的轰焦冻不太习惯。
　　……虽然并不是广义上的亲近。
　　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在的空间里，不管是图书馆的书架间还是课间时分的走廊，不管是食堂里貌似无心的拼桌还是司空见惯的放学路上。
　　源那家伙，永远在变着法子麻烦他。有些事情找别人也可以吧。
　　所谓的保护，连日常琐事也要算在里面吗……。还是说其实这是校方的意思，只是自己理解不到位？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自己对源初也诸多方面的关照，已经有些无聊的人在瞎起哄了。
　　说到无聊的人，作为离源初也坐的最近因此关系不错的女生——念理希实香，首当其冲。
　　“诶因为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轰同学就和源走得好近嘛！(#^.^#)”
　　“呀我们其实平时看见轰同学的表情都不太敢搭话的！┭┮﹏┭┮但感觉轰同学和源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冷淡的感觉就少了很多啊！(*^▽^*)不如说多亏了这个突破口感觉轰同学也不是那么可怕呢。”
　　“不过啊！能够在轰同学的【不要来烦我】←这种表情下还一直找你的源我觉得也是相当厉害了呢！”
　　你是怎么在说话的时候搞出颜文字的。
　　轰焦冻一直以来建立的高冷外表，因为源初也，破碎了。
　　之后一周，这个可怜的男孩都赶在源初也整理好书包之前就逃一样地离去了。
　　他爸安德瓦察觉到了这事儿，然后不动声色地给他加了两倍的训练量。
　　轰焦冻虽然心里委屈，不过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可以在外面晃荡一下再回家，制造出他已经送了源初也回家的假象。
　　比如，绕个路，去买个草莓大福之类的。天气阴沉的时候人也容易不安，这个时候就要吃点好吃的。
　　他提着包装袋出来，甜品店对面的家电商门口有电视，里面放着新闻。
　　是近期有女孩失踪，而犯人尚未找到请大家做注意防范的新闻。
　　【喂你们看，那个黑发的小姑娘……怎么样。】
　　【可以。】
　　【下手吗？】
　　【要做就快点吧，被发现就不妙了。】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大福的包装带掉在地上。

　　英雄救美的戏码真正发生的时候，一点都不令人开心。
　　轰焦冻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收回手掏出手机——那些被冻了个结实的男人们就剩一双双眼睛还在绝望地眨巴。轰焦冻报完警后把手机盖上，开口，对象是凑上去摸冰柱的一脸稀奇的女孩。“喂。你故意的吧。”
　　源初也没有回头，发出了一声代表疑惑的“嗯？”
　　“做出那些事情让我感到麻烦，好让我主动远离你。然后吸引坏人来，让我被校方责怪对吧。”混账老爹那边也不好交代。
　　“我的个性并不是那么直接的‘吸引坏人’啊……。”
　　“你没否定前半句。”
　　“唔，嘛。”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闹别扭了。”轰焦冻侧过头看着她，猜测被默认，到头来是自己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吗？他感到心下有些恼火，为此和面前的女孩较起劲来。 “你以后也别想着能让我离开你。”
　　源初也听了这话，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轰焦冻：“？”
　　“算了。话说……下雨了。”
　　“啊。”
　　“我没带伞诶……”源初也又开始像平时那样。脱口而出的瞬间似乎终于感到了愧疚，小心翼翼地对上了轰焦冻那对漂亮的异色瞳。
　　轰焦冻一脸已经习惯了的淡然，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抽出伞。
　　他们第一次并肩踏上了那条两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路。
　　十米的距离那天过后就不复存在了。
　　那会儿全班都默认轰焦冻和源初也在一起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挺养眼，而且两个都是优等生，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秋日祭的时候直接把两人排一起坐。
　　回来的时候，源初也睡着了，因为巴士颠簸，脑袋靠到轰焦冻肩上的时候，念理希实香用念力悄咪咪让手机飞过去拍了照，当下就发到了班群里。
　　群里瞬间被祝福刷屏。车上所有人都看着手机捂着嘴忍笑，坐这两只前面的同学还回过头来给醒着的轰焦冻比了心。
　　轰焦冻早练就了一身不怕被误会的大无畏本领，他看照片上的源初也傻乎乎的，完全没了刚刚烟火大会时的犀利。就把图给存了。

　　这样的日子说实话，不坏。
　　可是初三的时候，源初也家里出了事，她母亲自杀了。
　　源初也休学了。去了z国，那里是她本家，她得回去一趟处理些事情。
　　当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不在的那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轰焦冻到了医院，询问了病房号。他来到病房前先深呼吸了一下，拉开门的瞬间，他看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源初也。
　　黑发少女似乎完全惊呆了。
　　轰焦冻把自己身后的门关上。
　　【真巧。】
　　他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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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念理：轰初好啊！！！吃我轰初！！！【图片】
轰：存了。
源：（Z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