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毋二》罗容与

27、Chapter27

　　纯粹而直接的表白，张菀青脑海中本就缺几分诗词歌赋的闲情，此刻执拗的话语倒更叫人怦然心动。
　　朱祐樘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时莞尔。
　　却听张菀青呀的一声，“对了，琰儿的婚期将近，需得在外头寻一户李姓人家送她出嫁。”
　　朱祐樘收回目光，“何须从外头寻？”他似乎突然惊觉，低头俯视张菀青，“琰儿本姓李？”
　　张菀青仰头瞧着他神色惶惶的模样，不禁讥笑：“是啊，殿下不知？臣妾还当殿下同她已是交心知己了呢。”
　　“菀青，”朱祐樘的脸上突然绽放笑意，眸色渐添暖意，“你当真在同一个婢女争风吃醋？”
　　张菀青陡然一怔，抬手气恼地欲推开他紧贴的身子，却被朱祐樘一把攥住了手腕，肌肤冰凉的触感缓缓蔓延，最终十指交握。
　　“在你心里的，究竟是你的孙二哥，还是我？”
　　他认真地问着，全然不似他往日意气自信的模样，任那日光晃眼也驱不散他眸中无边的清冷寂寥。
　　他总是以相同的问题来回应张菀青的质询，这颇使张菀青不悦，然而她的脑海中仍浮现起那个俊朗失意的男子，片刻温情却是转瞬即逝的。
　　她遂俯身凑近了朱祐樘，近乎气息相交，张菀青一字一句，霸道笃定地向他道：“朱祐樘你给我记住，我已不是过去的张菀青，我是你朱祐樘的女人！”
　　她眸中绽开的晶亮光彩，如日般耀眼炫目，叫人挪不开眼。
　　“你若不信我，可以啊！任你日夜不回，妻妾成群，风流快活，爷走便是！”张菀青似乎愈说愈气，一时间甩开他便手脚麻利地跳下床榻，“嗒嗒嗒”地直往外头去，却被人拦腰抱住，一把丢回了床上。
　　“吾妻，必信之。”
　　释然一笑，恣肆放纵，极尽缠绵……

　　朱祐樘终是放手任由张菀青去操办琰儿的婚事，而张菀青亦旁敲侧击地问过朱祐樘关于琰儿和纪淑妃之联系，他却是频频摇头，目中难掩失落。
　　成婚前，张菀青同九娘回了趟张府，却撞见了一名熟人。
　　张菀青见那身影在张府衙外徘徊良久，又感到别样熟悉，遂上前打量，竟是那羽林左卫戴铖！
　　鹅黄色襦裙外搭了一身水蓝色长衫，清隽文雅之气扑面而来，戴铖抬眼一见是张菀青，连忙伏地跪拜，“小人见过太子妃娘娘。”
　　张菀青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回想起他昔日高傲姿态，不禁嗤笑直言道：“怎的几日不见，戴卫士学会这般奉承了？”
　　戴铖抱拳欠身：“戴某遭奸人构陷，今非昔比。”
　　“那你在这张府门外逗留，是为女人，还是功名？”
　　戴铖不料张菀青话语间毫不避讳，抬眸惊诧了一瞬，忙又恭下身，“未博功名，何以为家。”
　　张菀青一早便看重他的为人才干，此刻戴铖主动寻上门来，岂有不帮的道理？遂道：“明日此时，在此地等候。”接着便款款移步入府。
　　张峦，金氏，连同她的两名幼弟，及一众府中下人，早早地便已迎候在了厅前。
　　张菀青一见这阵势之大，着实吓了一跳，朝她的两个弟弟弯弯眉眼，两个小家伙却是岿然不动，眸中满布着隐忍的疏离。
　　“张鹤龄！”张菀青故作恼怒地喊出声来，眼见那小孩慢腾腾挪着步子过来，乖巧地作揖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我还是你姐不？”张菀青俯下身揉了揉他圆圆的脑袋，将一件小玩意塞到了张鹤龄手中。
　　张鹤龄霎时眼放光芒，兴奋地大喊起来，“谢谢姐姐！”惹得张延龄也屁颠颠地凑上前来。
　　竟是一辆木质的小车。张祎猗本是学工科的女生，画画这些图纸手到擒来，便命宫中木匠依样打造，当作她回门的礼物。
　　“哎哟，菀儿啊，这回来便是，怎的还带这许多好用的！”金氏也早将先前那份拘谨抛之脑后，围了那一箱箱的珠宝首饰，双眼直放光。
　　“那些都是朱祐樘要我带的，金银财宝的……真是……”张菀青本想批判其庸俗，却因张峦一声低咳噤了声。
　　“菀儿，怎可无礼。”张峦不似以往那般脾气暴戾，此刻虽是指责，却难掩内心怡然。
　　张菀青旋即正了正神色，“殿下朝事繁忙，万贵妃入殓未久，他今日不便来看你们了。”
　　金氏忙摆摆手，“无事无事！哎哟哟，这真是……这可都是金子呐！”
　　张菀青无奈地看着她那母亲，倒是张峦唤她上座，还命人奉上茶水，格外殷勤周全。
　　“爹，”张菀青有几分生硬地唤了声，“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好，为父定不会亏待了琰儿。”
　　此时金氏也发了话，“菀儿你大可放心，此事可是我一手操办的。”
　　张菀青点点头，“那便好，太子殿下对这婚事可重视得很，琰儿与我情同姐妹，又怀了身孕，亏待不得。”
　　她此时搬出朱祐樘是想给她这对父母一点警醒，金氏虽表面唯唯诺诺，实则心中怨恨难平也未可知，毕竟当初是她亲手将琰儿赶出了张府。至于张峦，张菀青也当他是色~欲熏心，其中有几份真情，亦无从可知。
　　“菀儿说得有理。”
　　张菀青有些受不了张峦如今阿谀顺从的模样，只得抿了口茶水，半晌又道：“西涯先生已收琰儿做了义女，到时琰儿便从他府中出嫁。”
　　“西涯先生？”张氏夫妇疑惑，张菀青只得继续解释道：“便是李东阳李大人，他同殿下有几分交情，我便托殿下帮了这个忙。”
　　二人恍然。
　　“太子殿下当真如此上心！”金氏感叹道：“菀儿啊，你可是觅得了好夫婿哟！”
　　张菀青原本正经的神色一经金氏这般打趣，顿觉羞窘。
　　金氏继续取悦道：“瞧瞧！瞧瞧！都嫁了人了，还害羞呢！”
　　张菀青撇撇嘴，转而又道，“爹可还记得那羽林左卫戴铖？”
　　“戴卫士？他倒是格外关照我张府，只是许久未见，不知近况如何。”
　　张菀青微微一笑，“看来爹也颇赏识他，他时运不济，不若就由您来做那个贵人，将他收作府卫如何？”
　　话虽如此，屈才降格，张菀青心中终究叹惋。
　　“全听菀儿的便是！先前行刺一事，为父至今仍觉惶惶。”
　　“是呀！哎呀我这心哟，成日揪得紧！生怕你同太子殿下有个好歹来……”
　　“你可住嘴！”张峦恼怒地瞪向金氏，“庸妇，成日里嘴边没个紧实！”
　　张菀青见金氏被张峦一吼随即畏缩的模样，不禁有几分心疼，两个弟弟也被吓得躲到张菀青怀里来，素日里可罕见张峦对金氏这般劣态，于是忍不住劝道：“娘亲快人快语，爹爹莫要动怒。”
　　只见张峦铁青着脸色，不再斥责。
　　“张府近日里忙碌得很，我思衬着带两个弟弟去太子府住两日，待婚后再送回来，免得分你们心神。”
　　听到张菀青如是提议，两个小孩乐得几乎要蹦起来，早将先前畏怯抛之脑后，围着张峦和金氏求个不停。
　　“去罢去罢！”张峦冷脸摆手。
　　霎时间气氛又和乐融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