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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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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总是这样,你想了一千种结果,却不如它的一种冲击性来得大。
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我以为我跟李坤宇分了,我自虐了,可我起码还能跟以前一样留在谢军身边,他烦恼时帮他分担分担,他难过时安慰安慰,他高兴时一起高兴高兴,可现在的结果是,我两个都失去了。
从谢军转身离开那一刻的眼神儿我就清楚的明白了,他不会再和我有任何交集。
我洗脸,把脸泡水里咕嘟咕嘟,干这事儿你必须得专心,一分神儿就容易呛,呛大了就呛死。
我窝床上耗着,没心情,浑身没劲儿,我请假了,我看我这工作也干不长了,我叫同事帮我跑工地,我自己坐床上发呆,一天不吃饭,我也不饿。
我失去了谢军。
这事儿就像个雷,巨大的惊雷,照我脑瓢儿就劈下来了,还有五针为证。
我不信命,可事到如今不信都他妈说不过去了。从遇见李坤宇那刻,就他妈注定要有这坎儿。
我得挺过去。
晚上我坐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专心致志的看。看到十点,我起身去睡觉。
有人儿砸门,不是好声儿的砸。
我想这哪个孙子这么晚了,就去开门,一开门,瞅着谢军儿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有点儿意外这,我以为他不乐意再看见我了,就冲他说我恶心。
他一闯,然后把门一带,我看他喝多了,手里还拎瓶儿喝了一半儿的酒,二锅头?
他关门,瞅我。
我瞅他。
“李坤宇说你喜欢我,真的假的?” 他问,还乐,乐口大白牙。
我现在脑子里边儿什么想法儿都没了,就是一木头。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就得说,“真的。”
“什么时候儿?”
“可能很早以前。”
他乐了,人往沙发那儿一委。他那表情,说哭不哭,说笑不笑,跟老有块儿乌云似的压上边儿,随时可能暴雨。
我俩沉默,他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说,反正我现在就是很木。
过了很久,他哭咧咧的整一句,“你毁了我。”
我抬头,瞅他。
他瞅我,那表情跟要哭似的。过了会儿他突然把酒瓶儿就摔了,然后跟我喊“我去你妈的张朝!我他妈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是个同性恋!!!”
我闭眼,绝望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能释怀这个。
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让你觉得很委屈还是很丢人?
我没说话,所有的苦和话都憋在心里头自个儿难受,他就在那儿发疯,酒疯,还是什么的,不清楚。
他踢了我的桌子,摔掉了我的电话,“你妈的,你妈的你怎么能是个同性恋!!你他妈的喜欢我!你他妈的凭什么喜欢我!你恶心!你真他妈的恶心!世上没人了怎么着,你他妈喜欢我!!! 哥们儿!七年,我把你他妈当哥们儿!!! 你把我当什么?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天杀的,我操……我操……”他左转又转,想要找东西摔,最后在电视柜儿旁发现了个花瓶儿,里边儿没花,他摔了,“我操!!!!”然后他跑过来揪着我的衣服领子,满嘴的酒气往我脸上喷,“咱俩这算什么?啊?张朝,你把我整懵了,咱俩到底算什么!”
我心疼,太他妈疼,他那一下下的摔,一句句的问,都砸我心上,砸出道缝儿,出血,我估摸着得缝一百针。
我真是没想到和谢军能走到这一步,他冲着我满脸的怒气,他恶心我,我说眼泪儿它不能往下掉,老子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儿!!同性恋他妈怎么了?我不偷不抢我作风正派,我凭什么受这么大的苦!我应该理直气壮的!
我撒开他的手,瞅他,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说了也他妈白搭。
“看我笑话是吧?” 他突然整这么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就想看我的笑话!!!!” 他踢了我的茶几,上边儿的东西都掉地上,摔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儿像要把我杀了,“张朝儿,你知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儿让我烦! ”他晃晃悠悠又走过来,抓着我,“朝儿。你说你,你怎么能喜欢我呢你?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那得遭人家多少白眼儿吗你?你知道吗你?啊?男人天生就该喜欢女的,不然就是变态,你明白吗?啊?你同性恋,,张朝,你是不是有他妈病啊?你病了你就去治啊!你把我弄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儿啊?我烦你,我很烦你你知道吗?我看见你都觉得恶心。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一起待七年的,你要是早说,咱俩早完了,真的。”
“现在也完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他的脸,从他说我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他的话,每个字都跟把刀似的,把我的心往菜板那儿一放,一片儿一片儿的拉,拉完了,还放盐水里泡着。
我第二次拽开他的手,“既然这样儿,谢军儿,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你记住,你没有七年,你也从来没认识过一个叫张朝的人。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想起你跟我那七年。就跟你失忆了一样。”
我第二次在谢军面前哭,第一次是因为刚到大学,我想家了,我哭的时候,被他撞见。现在是第二次,第二次我没有咬毛巾,没有哭得呜呜叫,我只是掉眼泪,而且我能看到我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他瞅我,我抬手指着门,“你现在走,走了,咱俩就再也不见了。”
我说完,他就一点儿,一点儿的往门那儿去,他每踩一脚,都砸在我的心上。
他走得很慢,我知道,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即使他现在再怎么烦我,但是那七年的哥们儿情,我们的笑过闹过,都太沉重了。
我也放不下,七年,我离家在外,那是我最珍贵的七年。我认识了有血有肉的谢军,我们一起度过了无数个夜晚,我们探访过彼此心灵的最深处,可是一转眼,我们成了陌路。
现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我都能看见,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的耳朵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放着我们的以前,我很想问七年前,如果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还会不会在他向我笑的时候把他当成我的哥们儿,他还会不会对我说,他叫谢军,谢谢的谢,军人的军。
那一晚对我来说格外的漫长,秒针一秒一秒的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吵得人睡不着。我下地去收拾东西,我看着这些碎了的东西,就跟看见了我和谢军的感情一样,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碎了,拼不上了,就只能丢进垃圾桶。
我妈可能还是要问,你那个同学,谢军哪儿去了?
那个时候,我也只能回答,你记错了,我从来没有认识一个叫谢军的人。
天还没亮透,我就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公司,一个是房东。
第一个,我辞职了。
第二个,我要退房。
房东是个不错的人,她只有一个儿子,老两口以前当过地方小官,这是他们到市里后的第一个房子,本来要卖的,可我打来电话以后说我只能租,他们也租了。现在他们一共有四户房子,自己住一户,儿子一户,还有两户卖了。夏天的时候,他们就在这儿养,和那些老朋友们说说话,喝喝茶,还租了几亩地,自己种新鲜的蔬菜,还对我说,那是纯绿色食品。到了冬天,这里冷了,他们就去海南三亚,那里有他们的房子,他们带着放寒假的小孙女,在那儿玩儿。
我希望我老了以后,也能跟他们一样。可是现在好像不行了,我老了以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左转右转,以前,我以为我没有儿女了,起码我有谢军,即使不是恋人,我们是哥们儿,那几十年的感情会使我们更为亲近,偶尔开开他的玩笑,他也可能被儿女气得过来找我,或许还有他的老伴儿,我们三个老人,享受享受没有工作的晚年生活。
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可能了,一个泡泡,啪的就碎了。
我还有半年房子才到期,我和房东说,我要离开这个城市,马上就走。他们觉得我有点儿急,过一会儿还是说,好吧,我把房租退给你。
我的家具也没什么值钱的,之前就想在这儿也住不长,等我买了房,一切都换新的了,所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因为这样,这家具我也
实在不知道放哪儿好,我跟房东说,家具给你们行吗?你们卖房子或租房子的时候也方便,他们想了想,好吧,那要是卖房子的时候人家不要……
“那你们就随便卖了吧。”我说。
我把用的之类的随便打了个包裹,有两个大箱子,和一个巨大的登山背包那么多。这就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收获的东西,当然了,可能不止这么一点儿,剩下的都在心里。
像那些我曾经经历的客户,我的同事,我的朋友们。
还有一个我不得不留在这里的谢军。
我得先回家,否则我没地方去。我去长途客运站买了张车票,是回我家的。坐在车上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城市我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一有自尊,二有骨气,既然说了不会再出现在谢军面前,我就得说到做到,况且,我真没脸再见他。
坐在车上无聊,我就用手机听歌,手机握在我手里,边听我还边想,要不要给刘晴他们打个电话,告个别,毕竟相识一场。
后来还是没打,我和谢军也是相识一场,最后还不是不告而终。有缘的话,可能很多年后我和他们会在某个城市遇见,那个时候,柳伊是不是都有了孩子,刘晴是不是已经和陈州乔结婚。
中午十一点,我到了家。我妈对我的回来很是意外,我只说了一句“我被炒鱿鱼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出去。
这期间,李坤宇打来电话,我没接。
我把手机的电话薄翻出来,翻到了不少同学的电话。大多是大学同学,他们有的留在了我离开的那座城市,有的去了别的地方闯荡,有的做的还是室内装潢设计,有的已经另谋出路。
我找了一个以前跟我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孙小东。孙小东,上次他回来,我和谢军还一起招待了他。他毕业后回了他的家乡,上次他说他在那儿的一家装潢公司。
我打电话找他,他接到我电话后还一楞,然后张开嘴就骂,“你这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俩胡扯一会儿,我说,“我想去你那儿,你们公司缺不缺人手,帮我捂色捂色。”
“哥哥诶,我早辞职了!”
“那你现在干嘛呢?”
“这不我哥让我去南方跟他一起做生意嘛,我快走了,诶,你什么时候儿来啊?”
“就最近吧。”
“那行,你等我帮你问问,以前也认识不少别的公司的,我看看他们那儿缺不缺人,完事儿了我个你打电话。”
“成。那你先忙吧。”
“好嘞。”
晚上,孙小东来电话,说他一哥们儿那儿正好上星期跳槽一个,他跟他简单介绍了下我的情况,对方很痛快的叫我拿着简历过去。
“那可真谢谢你了。”我说。
“小事儿!诶,你怎么突然要到这儿了,谢军儿还忙他那运输公司呢?”
“昂。”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要到这儿了?”
“我把公司炒了。”
“为嘛啊?”
“嗨,能为嘛,不想干了呗,老在这儿待也没意思,想去外边儿闯闯。诶,我去你那儿的事儿你可别跟别人儿说啊。”
“咋的了?”
“我跟谢军闹翻了。”
“哎哟喂!不能吧?你俩多铁啊!想当年,那大学还一寝室呢!”
“得了,谁都没你能说,等我去那儿了再跟你说,总之你替我保密。”
“成,当年在咱班,除了谢军儿就我跟你关系靠了,没话儿说,就等你来了啊!”
“嗯。”
放下电话,我妈敲第三十八次门,我开门,吓她一跳。
“你要死啊?”她朝我胡噜,“赶紧,吃饭。”
吃饭的时候,老头儿笑呵呵的拿出酒,我妈就哼他“别冲儿子回来了你就喝。”
“去去,我就喝一点儿能怎么了。”
我妈问,“说,你怎么被炒了。”
我拿起筷子,“看我不顺眼呗。要么也不想在那儿待了,正好出去闯闯。”
“你闯个屁啊你?”老太太说我。
“诶诶,你干嘛,难得儿子回来一趟。去!女人净是头发长见识短,趁着年轻,那就得多出去走走!好事儿,好事儿啊,朝。”我爸说着,给我倒酒。
“好事儿个屁! 现在研究生工作都难找,你说你一出来你想干嘛去?”
“不用你操心。”我夹了口菜,“刚才给我大学同学打电话,他都给我找好活了。”
“哪儿啊?”两口子一起问。
“C市。”
“那么远?”我妈叫唤了,“你这是想彻底跟我们断绝关系啊跑那么远?”
连我爸也开始摸下巴,“是有点儿远。”
“现在交通发达啊!而且C市近两年发展得挺好,他那儿愿意要北方人,我在那儿好好干两年,回来开一公司,不挺好。”
我爸点头,“是,是,年轻人嘛走远点儿不犯说的。”
“你那同学李坤宇不也是搞这公司的吗?你去他那儿不就得了?”
“妈,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我就是不想跟那儿待了!”
“你!”
“诶好好好,儿子想去哪儿去哪儿,大了,大了就得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爸忙拦着要着急的我妈。
我跟我爸一碰杯,“还是我爸英明,来,咱爷俩走一个。”(喝酒时说的话,意思是喝一个)
“走一个。”
回头,我就订了票,今儿礼拜四,我下礼拜一走。吃完饭回屋,我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李坤宇的。
还好的是,他们好像没人儿知道我家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