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舞》欧阳贺

47、第四十七章 成了厨子

　　厨房里，我一手掌勺，一手拿着锅盖，一边嘴里哼着歌儿，哄背后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一边准备着晚上要吃的饭菜。
　　从旁人看来，我就是个典型的村妇，死了老公，破了相，还怀着个孩子。走投无路，只得靠着几分手艺和关系，在这里打份可以糊口的工。
　　所以说，命运，是个什么东西！
　　讲白了，它就不是个东西！
　　不论你多有强，它都能继续的、陆续的、连续的、持续的，吓你一跳！
　　人说，与天斗，其乐无穷。
　　我说，与命运斗，其恐怖也无穷！

　　就像现在：
　　我穿越了，没关系，反正活着，我们换个地方，继续生存；
　　我被人赶出家门了，没关系，反正我还有其他地方可去；
　　我跟人上床了，没关系，反正这也就是迟早的事；
　　我生孩子当妈了，没关系，就当我太寂寞，找点事情来做。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我，我，我，我这么一个无论在哪一世，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现在，居然做着这么基础的工作——当厨子！

　　虽然说，厨子，也是门技术活儿，要想当个好厨子，很是要点脑子的。
　　虽然说，我前世到今生，手艺都很不错，一般馆子里的师傅，绝没我强。
　　虽然说，厨师，绝对是个伟大的职业，我绝对不看轻它。一个好的厨师，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艺术家。
　　但，我只要每次一提到厨子这个词儿，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武林外传》里的李大嘴李大厨子那胖乎乎傻呼呼的样子。
　　虽然，我手艺比他好，智慧比他高，人品比他优秀，就连人缘都强过他，更不像他，每月挣钱那么少，但是，一个厨子，就其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一个做饭的。无论我多能干多聪明多智慧多能挣钱多有人缘，我还是脱离不了 “做饭的” 这一词。
　　所以，我时常在工作之余，望着自己手上的做饭工具，有点哭笑不得。
　　唉，还没当上人家老婆，就先当上了做饭的，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照理说，命运到了这儿，也该收敛收敛了。
　　可它，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我当了厨子，也就算了。
　　它给我找个普通点的地儿，我也就老老实实的呆着了。
　　现在可倒好，我看看厨房，又看看外边的院子，再看看院子外远处隐隐约约层峦叠嶂的山脉中露出的小楼的影子，
　　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看看我现在呆的这地儿，这里，是明月楼，明月楼，明月楼啊！！！
　　我郁闷，我无语，我沉默，我简直不能爆发，就要直接在沉默中死亡了！
　　我只有仰天长叹：啊，这变态的人生啊！

　　如果命运有人形，我一定第一个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可惜，别说衣领了，我连他的一根头发丝的味道我都捉不着。
　　所以，我只有再度叹了口气，望了望背上的小东西，认命的，开始我的工作。

　　正在我一千零一次，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了清楚的叫唤声：“李嫂子，李嫂子，你在厨房么？”
　　我抬头，应声，“在呢！王妈妈，进来吧。”
　　随着我的回答声，一个有些微胖的年纪大了的女人，走了进来。
　　见我还在忙活，她连忙过来，拉了我，到一旁坐下，“你呀，身子不好就偷会子懒，放心，这么点小事，我还是能给你顶会的。”
　　我连忙感激道：“多谢王妈妈费心了，我只是将这锅里炖的汤搅搅，也没别的重要活儿。反正那些粗的累的，您不是也没让我挨过么。要不是您把我接受到这里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嘀咕：您要是能把我往别的地方挪挪，那就更好啦！
　　我坐下，将身后的小家伙解下来，放在怀里。这家伙，平日倒是真的很乖，除了吃饭睡觉，醒着的时间就不多。就算醒了，也不吵不闹的，只是睁着眼睛溜溜乱转。
　　现在，这小家伙，就正醒着，睁着眼睛乱溜呢！
　　王妈妈随手逗了小家伙两下，又转过头继续跟我说：“唉，大家亲戚，说那么多干嘛呢？我们李家，也就只剩这一根独苗了，我帮这么点忙，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吩咐我说：“最近楼里有点乱，你没什么事就别乱走，知道么？”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歉疚：对不起，对不起，还有，多谢了！

　　这王妈妈，出嫁前姓李，是附近李家庄的人。
　　二十年多前，山上雪崩，李家庄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陆陆续续在后来都过世了，只留下了这王妈妈的外侄子。
　　我那夜匆忙走入这山中，林间不辨方向，只能盲目的向东走。走了好几天，也没有再见着半个人烟。
　　我有些慌了，若是走得太偏僻，迷路那就麻烦了。最糟糕的是，身上的干粮已经不多，若是这样一味的胡乱走下去，只怕很难顺利的到达大周。
　　就在我慌乱之际，我遇上了这个出门打猎的李姓的外侄子。于是，随他一路走到了他在山中的家。
　　其实，这个李家庄，二十年前，也曾有近百户人家。只是那场灾难以后，极少数勉强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搬离了原来的村子，找了个更靠近城市的地方。只有几户传统的李姓氏族的人，没有离开。
　　而这些没有离开的人中，大部分，都老的老，残的残，这一、二十年间，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所以，说是山中的李家庄，其实，一共也只有两户人家。一户，就是这个李大侄子和他妻子的住处，另外一户，是一个已经近70岁的李姓老人的住所。
　　因为久无人气，我的到来，自然是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李侄子的妻子，许久没见过外人了，有时候丈夫出去狩猎或是到集市换购物品，一个人在家，真是十分的寂寞。见到我来做客，高兴已极，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来招待我。
　　言谈间，我发现，他们，世代都在这深山里居住。狩猎，是李家庄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存方式。这些山里人，为人纯朴厚实又热情好客，除了拿野味山珍皮货出去换购点收入，其他的时候，都过着基本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因为不了解，所以害怕，既不敢出去，也没有兴趣出去。
　　面对这样纯洁朴实的山里人，我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
　　这段时间天天赶路，身体不舒服，体力严重透支着。于是，征得他们的同意，我便厚着脸皮住了下来，打算过几天再上路。

　　孩子，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去想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了。
　　在山里乱转的时候，我便做了决定。我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最近又一直心情紧张奔波劳累，若这样子，这孩子还能紧紧的依附于我体内，我便生下来吧。若是实在保不住，我也只能听从天意。

　　于是，我便在这李姓猎户家，暂时住了下来。
　　这里地处偏僻，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人来，我也不用担心追兵会这么快发现我的行踪，可以好好修整一下，再继续前进。
　　哪知住了几天，我发现这李家嫂子也怀孕了。
　　于是，就借着这山上现有的药材，我帮她开了点安胎补身体的方子，帮她调养，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恩。
　　李大侄子得知自己即将有后，自然是高兴非常，家族有后，这是天大的喜事。于是趁着赶集，给这个许久不见的李家唯一的亲戚王妈妈去了封信，邀请她有空了过来一起庆贺。
　　这王妈妈，据李猎户说，自从嫁出去，只回过3次娘家，正好这次喜事，让她回来看看自己新娶的媳妇和未出世的孩儿。
　　他全力邀我多住些日子，等人来了再离开。盛情难却，我见最近也没有什么危险，多躲些时日，等风声松些再走也好，便又继续住了下去。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近3个月，我时不时的，也在山里走走，一来采些药材，二来熟悉一下附近的山路。而我的肚子，也渐渐的大了。

　　就在约定的日子的前三天，一场灾难，突如其来。
　　那日，村里的几个人都在家，李猎户和他妻子，为了客人的即将到来，正前前后后的忙活，那李姓的老人，也在一旁笑呵呵的帮忙。我见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便与往日一样，出去走走。
　　待我走远，采了不少草药，再回身，便发觉身后有火光，浓烟直上云霄，于是，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急忙施展轻功赶回来。只见屋子火光冲天，已经全烧着了。
　　我急得不行，这些人，在这几个月里，与我朝夕相处，他们的纯朴善良，深深的打动了我。我当时，唯一想做的，便是即使拼尽全力，也要救人。
　　附近即没有人烟，也没有大的水源，根本无法短时间内将火灭掉。无奈之下，我只有想办法找了点水，打湿了衣服，闭气冲了进去，里面三个人影，模模糊糊，我倾身探下去，老人已经死了，妻子也气绝多时，只有猎户，到底力壮，还有口气撑着。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拉了出来。房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还好四周都是李家庄荒废的屋子和荒地，火势顺延了一阵子，没得东西烧了，也就渐渐息了下来。
　　事后，我仔细的探查了起火的原因，我猜想，应该是老人突然晕厥，李猎户夫妇扑上去救助，不小心引到了炉子里的火苗，才引起了这场灾难！
　　说到底，天灾意外，我们无可奈何！但，我仍然十分得后悔，若我刚刚没有离开，这一场灾难，或许不会发生。
　　虽然经历过一次以后，我对生死，已经看谈了很多。但这些善良人们的命运，仍然伤了我的心。
　　最终，我没能将重伤的李猎户救回，只能抱憾的，拖着疲累的身子，在第二天，离开了李家庄。从此，这李姓村庄，就真的，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几个月，我亲眼目睹了一个小村子，一个小家庭，从残破中发现希望，随即又彻底灭忙的过程，心里，沉甸甸的，酸甜苦辣，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也是我运气不错，离开的第二天，就在路上遇到了回娘家的王妈妈。当时，我为了怕遇上生人，即使是山林里，也做了必要的伪装。
　　我也没有过多的易容，只是在脸上三分之二的地方，帖上了些药材，弄得像不久前被火烧毁了面目的样子。
　　王妈妈见了我，便拦路向我询问前面李家庄的事情。她许久不曾来了，也不知庄里这近十年来，人都走光了，还以为我是庄里的人。
　　我当时，除了随身的几件首饰和山里采的一点药材，其他的，都烧光了，正愁无处可去。见这李妈妈虽然穿戴不是特别，但也并不寒酸，听李猎户说是当下人的，但这么好穿着的下人，主子家里也是不错了。于是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个李代桃僵之计。
　　于是，我便成了李猎户新娶的老婆，因为幸运躲过一劫。
　　一阵唏嘘声中，王妈妈听完了我的叙述，擦了擦眼泪，她问我可有去处。这媳妇是个孤儿，本就没有亲人的，要不然也不会嫁到深山里去。我摇摇头，说无亲无友，王妈妈见我身怀六甲，又破了像，甚是可怜，为了我肚子里所谓“李家最后的血脉”，收留了我。
　　后来攀谈中，我得知，她，也是个寡妇。因为丈夫为主子办事死了，所以特别照顾她留下来做工，不然，如今她也无处可去。
　　再后来，我便跟了王妈妈回来，做了她的助手。

　　本来，我还颇为幸运，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最起码，暂时有了地方落脚，可以让我稍适休息再上路。凭我用药的本事，偷溜出来，应是不成问题的。至于真相，就待我走的时候，再向王妈妈说明。
　　我本着这样的念头，跟着王妈妈一路来到了她主人家。
　　当我站在王妈妈主人家的大门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她说的主子家，居然，是明月楼。
　　我当时就傻了，盯着大门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慢慢挪了进去。
　　谁想得到，这么一个深山里出来得猎户的女儿，居然在明月楼里做事呢？
　　这真真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我暗暗为自己哀嚎，果然，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进得楼来，我处处小心翼翼，装做山里无知女人的样子，继续装傻。明月楼的规矩很严，我只有老老实实的呆在厨房和下人的院子里，哪也不敢去。好在有王妈妈就近照顾着，干的活也不太累，总的来说，是有惊无限。
　　最初的时候，我发现我无论到哪，都有人随时监视着。因为我有熟人的介绍，出身又不高，身体又不好，所以，派来监视的，也不过就是一般的老仆役。一段时间以后，这种监视渐渐的松懈了下来，我猜想，应该是那些人，终于查证了我说的话，所以信以为真了吧。
　　说实在的，除了我这个人以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就连后事，我都处理过，尸体也全部用火烧了。在我看来，火葬和土葬是没什么区别的。所以，为了不让大家暴尸荒野，我做得很理所当然。
　　本来，顶替另一个死人的身份，不过是我一时情急之计。本想应付几天就走，哪知，却来到了这个地方，死人的身份，反而成了我的保命符。只要没有人看穿我易容的样子，我的身份，都很难被揭穿。
　　现如今，东御离要想找到我，那是比登天还难。毕竟，我自己都料不到的事情，他还能成神仙么？
　　只是，我要通知紫霄殿，那也是比登天还难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杂役，连出趟大门都不容易，还敢找紫霄殿的人？估计我前脚走，后脚人家就把我当间谍抓回来严刑拷问。
　　若是我一个人，我还能冒冒险。可现在，我身上还背了一个。我看着他在我的怀抱里慢慢的闭上眼睛，可爱的小嘴还不时咂巴咂巴，睡得香甜的样子，就觉得，就这么老实呆着，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何况，这楼里，最近越发的不太平了。虽然看似平静，我却嗅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果不然，今天，就连王妈妈这个下人，都特地来提醒我。
　　不急，机会么，总是有的。
　　我将怀里的孩子又拢了拢，站起身，又看了看灶上的东西，便回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还没写完，需要修改